“唯!”


    稽粥應了一聲,心裏的謹慎更重。


    盡管目前而言這位大秦太孫殿下看起來頗為和藹,但剛剛僅憑趙泗展現的勇力就足以讓稽粥不敢有半分輕視。


    好在,匈奴人崇尚力量,盡管稽粥清楚到了他這個位置個人勇力僅僅是加分項而不起決定性作用。


    可是,那可是三石強弓,九星連珠啊……


    為其駕車,理然算是一種殊榮。


    在這個時代,下位者為上位者駕車本就是一種親近的表現,非心腹親近之人而不可為之。


    從國家上來說,秦強盛而匈奴弱,從地位上來說,他是太子,趙泗是太孫,從輩分上來講,稽粥的父親是當今大秦陛下的侄子,不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上來看,稽粥為趙泗駕車都不算辱沒。


    更何況趙泗展現出來地勇力已經顯而易見的折服了稽粥。


    “這就是秦國麽……”


    稽粥打量著莊重樸素卻不奢華的宮殿,打量著周遭的一草一木,乃至於每一個宮人。


    差距……太大了……


    這就是一統天下的秦國,覆滅六國的大秦,使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馬的大秦,覆滅了東胡和月氏的大秦。


    也難怪自己那位野心勃勃的父親甘願放棄東南方向,轉而將進取方向瞄準西域。


    無他……這一尊龐大的帝國就在身邊,異位而處,稽粥自覺哪怕是自己,也絕不敢起半分於之爭鋒的心思。


    壓力宛若一塊巨石落在心頭……


    還有那位一戰成名的韓信,以及宛如殺戮機器的項籍,據說都是這位太孫殿下的人。


    今日再親眼目睹大秦太孫趙泗的勇力,稽粥心裏隻覺得匈奴的未來似乎黯淡的可怕。


    像這樣一個國家,會停止擴張和征服的步伐麽?


    大秦的未來起碼在這位太孫殿下身上還有幾十年上百年的光芒,匈奴真的能夠等到喘息的時候麽?


    稽粥不知道……但他心裏清楚,自己的父親是絕不會受製於人的。


    那麽父親呢?會怎麽做?


    往西?繼續往西?又要走到哪裏呢?


    自己作為匈奴的太子,未來的繼承人,又該為匈奴選擇一個什麽樣的未來?


    初次的見麵懷揣著好奇,總是會伴隨著紛雜的念頭和揣測,趙泗並不在意稽粥的失神,隻是看向一旁的宮人輕聲開口:“去跑一趟匠作局,讓他們給孤製一把新弓出來。”


    “三石弓不夠殿下使的,這迴殿下要幾石弓?”砣兒聞聲開口道。


    “五石吧……”趙泗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


    他大概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氣,五石弓用起來雖然負擔略微大了一些,不過自己的身體還在不間斷成長,用著用著,也就習慣了,負擔大一點,起碼三五年之內不用再換弓了。


    一石一百二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強弓。


    趙泗力氣倒是夠了,倒是不清楚這個時代的材料能不能弄出來五石強弓,因此也沒有規定日期和懲罰,隻定了賞賜……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以後世的材料學別說五石強弓,五十石都能弄出來,奈何這個時代的材料學還處於一片蒙昧之中,隻能取之於自然。


    “五石……”稽粥心頭暗暗一驚,卻隻覺得自己剛剛得到的寶弓有些不香了。


    怎麽說呢?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神兵利器,對於對方而言隻是一個不稱手的玩物?


    “去罷……順帶告訴他們,不用急著製弓,孤一時半會也用不上,現在這個當口,還是要先緊著將作少府的鋼鐵冶煉以及火藥配比的改進。”趙泗笑著開口擺了擺手催促砣兒離去。


    砣兒聞聲躬身領命離開。


    事實上作為宮中的一個小角色,砣兒幾乎沒怎麽出過宮,自然也不知道匠作局在哪裏,更不知道路怎麽走。


    但是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他自然不可能再趙泗麵前表現出來甚至提出疑問尋求幫助。


    趙泗已經給了他最重要也是最珍貴的地位,而他要做的就是不給趙泗添麻煩,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辦好。


    “你先跟著孤吧……待砣兒迴來,讓砣兒給你安置一下住處。”趙泗看向稽粥開口說道。


    稽粥頓首,恭敬的跟在趙泗後麵……


    行至宮內,稽粥老老實實的跪坐在趙泗側首,趙泗和扶蘇一道處理今日份的朝政公務。


    “殿下……航貿軍府急奏!”


    剛剛進入狀態不久的趙泗被宮人的聲音打斷,擺了擺手,宮人遞奏入內,稽粥眼疾手快的接過奏報,雙手奉於趙泗麵前。


    趙泗接過航貿軍府的急奏,眉眼之間思慮之色緩緩浮現。


    “海上的事?”扶蘇見狀開口問道。


    “嗯……和葉調國簽訂盟約以後,航貿軍府那邊派了使者通過葉調國出使孔雀國,孔雀國國主扣押了大秦的使者……”趙泗點了點頭。


    “何故扣押?”扶蘇開口問道。


    俗話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雖然這是一句屁話,但是一旦斬殺使者基本上都意味著撕破臉皮不死不休……


    正常情況下,沒有開戰的準備,頂多也就是發書譴責,或者派遣使者問罪告狀……


    外交是戰爭的延伸,但外交不是戰爭,大秦和孔雀國沒有任何幹戈的情況下,哪怕大秦使者出言不遜冒犯了對方,按照正常人的腦迴路也是發書譴責,派遣使者問罪,而不是私下扣押對方的使者……


    這是國權問題,正常地上位者都明白這個道理。


    “這就說來話長了……”趙泗歎了一口氣將奏報上的內容緩緩道來。


    “就因為這些……”扶蘇臉上帶著怪異的神情。


    這位孔雀國的巨車王,腦子真的正常麽?


    “會不會是航貿軍府那邊……”扶蘇開口問道。


    根據奏報上的內容來看,孔雀國的巨車王幹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扶蘇的理解,這已經難以以正常人的腦迴路看待,以至於扶蘇生出來一種荒謬之感。


    哪怕再怎麽荒唐,也應該有個限度吧?


    況且扶蘇知道孔雀國,據說和大秦一樣一統了另一處的天下,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幹出來這麽沒腦子的事情。


    扶蘇本能的把對方當成一個最起碼的正常人來看待,下意識的就認為問題出在了奏報上。


    畢竟,秦人好戰!


    挑起邊釁,主動求戰,這種事情在秦國崛起的曆史上,還不止一次兩次。


    遠隔萬裏可操控的空間可太大了,一篇奏報又隻是一麵之詞……容不得扶蘇不謹慎。


    “航貿軍府那邊我信得過,主動求戰是真,這份奏報也不會有假,雖然我也覺得難以理解,但是如果是孔雀國那邊的話,倒也沒那麽突兀……”趙泗搖了搖頭。


    航貿軍府組織現在已經日益龐大了起來。


    這主要歸功於航貿軍府有自己的經濟支柱,扶桑那邊已經著手設郡,大量的金銀正在源源不斷的往大秦運輸,龐大的金銀儲備和開采讓航貿軍府經濟和軍事都近乎處於獨立的地位,更不用說還有海外的征服和開擴以及很多地區的內部治理權限。


    航貿軍府的地盤和勢力以及武力真的很大很大,好在航貿軍府一直由趙泗掌握,同時一直在向國庫充實金銀儲備,若不然如此龐然大物,早就要被分割出多個獨立的部門了。


    目前航貿軍府裏麵諸子百家弟子並不在少數,其中以陰陽家為最眾,遠隔重洋,確實可能出現假情報的可能,但是航貿軍府裏麵同樣有一股力量是直屬於趙泗的。


    跟隨趙泗出海歸來的船員……


    這些船員有一部分不願意再離開陸地,因此在趙泗的安排下進入了大秦的地方學室,走了正統的吏員晉升路子,剩下願意再次出海的都被趙泗塞進了航貿軍府。


    航貿軍府那邊跟隨過趙泗的船員保底有四百多,拋開又跟隨荊探索世界的船員,留在航貿軍府任職的船員還有一百多人,這些人作為趙泗的心腹全部都身兼要職,雖然官位可能不是太高,但是位置卻頗為緊要,而且這一百多人都有越級的特權。


    是的,他們是有資格直接越級遞奏給趙泗的。


    所以,僅從這方麵上來看,這份奏報不可能有假。


    況且,巨車王幹的窒息操作雖然很難以理解,但是一想對方是阿三……那豈不是就合理了起來?


    想想上輩子,阿三的窒息操作不在少數,人和蜥蜴都能有一腿,他巨車王扣押個大秦使者,好吧……趙泗甚至覺得巨車王還能夠再阿三那裏被歸屬為正常人的範疇。


    “既然奏報為真,那你作何打算?”扶蘇沉吟著開口問道。


    “父親您是知道的,我平生不好鬥……”趙泗攤了攤手。


    “再派遣使者發國書譴責吧……”趙泗揉了揉眉心提筆。


    寥寥寫了幾筆,表明了自己的譴責,趙泗將筆放下開口說道:“勞煩父親給我潤色一番,孩兒恐怕得出去一趟。”


    扶蘇聞聲點了點頭倒也不介意給趙泗幫忙,他已經習慣了趙泗的憊懶,像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趙泗很喜歡讓別人代勞,當然,這個分寸趙泗把握地很好,他是懶了一些,但不會不過目,該忙的趙泗也一定會親力親為,因此扶蘇倒從沒有再這方麵說過趙泗什麽。


    某種意義上來說,懂得合理利用人力,也算是一種手段。


    趙泗起身離去,稽粥緊隨其後。


    扶蘇拿起趙泗提了個綱的譴責文書。


    無非就是勒令對方釋放大秦使者,否則不日大秦將要親自起兵將大秦使者帶迴來。


    語氣倒是很強硬,很符合自家兒子的性格,不過畢竟是國書,不可能這麽直白,扶蘇勉力為其潤色了一番,爾後揉了揉眉心。


    好像,有點不太對來著……


    扶蘇自認為自己就算不怎麽了解趙泗的性情,可是以趙泗的秉性,不可能僅僅是發一份國書譴責吧?


    而另一邊,離開了皇宮的趙泗來到宮內乘車之處。


    稽粥知道自己的工作將要開始,眼疾手快的牽馬備車,爾後跪伏於地,露出脊梁。


    趙泗也沒有假惺惺的拒絕,徑自踩著稽粥的脊背踏上車架。


    “去航貿軍府……”趙泗開口說道。


    “臣……”稽粥欲言又止。


    “孤會給你指路……迴頭多問問宮人,你要給孤駕車,總不能連路都不認識。”趙泗笑著開口。


    “唯!”稽粥頓首應聲,在趙泗的指點之下驅車趕路。


    “往前直走……”趙泗乘於車內一邊思索一邊指路。


    “唯……”


    “殿下……”稽粥輕聲開口。


    “怎麽?”


    “臣想問……”


    “想問孔雀國是吧?”趙泗聞聲笑了一下。


    “日後不必這麽拘謹,有甚麽想問的便問,你要給孤駕車,是孤的親近之人。”趙泗笑了笑開始給稽粥科普孔雀國。


    實際上對於稽粥趙泗的觀感還不錯。


    於匈奴而言,這位老上單於是個雄主,於漢朝而言,這位老上單於也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和匈奴的其他單於相比,老上單於奉行的政策是修好漢朝,在老上單於在位期間,大漢和匈奴迎來了從未有過的和平,終其一生,漢朝和匈奴都沒怎麽發生過大的衝突,彼此之間還互有貿易,算是難得的蜜月期。


    僅憑這一點,也值得趙泗對稽粥親近一些了。


    甚至於,倘若按照曆史上稽粥的秉性,那匈奴那邊,恐怕能做的文章並不少。


    “天底下竟然還有和大秦一般偉大的國度?”稽粥聽聞趙泗對孔雀王朝的描述發出驚歎。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阿育王自然算是一個雄主,隻可惜他的孫子巨車王就不太行了……”趙泗歎了一口氣。


    “那巨車王扣押大秦國使,殿下打算……”稽粥聞聲開始思量。


    “可若要開戰,遠隔萬裏,糧草軍械,恐怕難以為繼……如此一來。”稽粥輕輕念叨著下意識的想要為趙泗分析。


    “孔雀國人口龐大,生產成熟,是為數不多的熟地,這地方是肯定要打開的,不管怎麽說,交涉是一定要交涉的,大秦不可能放棄這裏。”趙泗歎了一口氣。


    “稽粥,你知道大秦為何一統天下還要發展軍備麽?”趙泗開口問道。


    “震懾四方,以夷不臣。”稽粥下意識的開口迴答到。


    “算是吧,但如果僅此而已,就用不上航貿軍府了。”趙泗笑了一下。


    “眼下陸地,富饒之地已盡歸大秦,江河,日月,山川,這些遠遠不夠,所以孤將目光看向了大海。


    可是大海太遙遠了,一來一去,數年不至,通常情況下,很難動兵,一旦開戰,消耗數以百倍計。


    所以通常情況下,海外作戰都是賠本買賣,先前和葉調國一戰便是如此,哪怕簽訂盟約,恐怕也得數年才能迴本。”


    趙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通常情況下,孤不想再海外動兵,光是打通貿易關節,大秦就能夠賺的盆滿缽滿,最起碼短時間之內,孤還沒有升起遠征海外的心思。


    可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有些時候,遇見的人和事情並不能以常人的想法來衡量。


    航貿軍府之所以一直在提升武備,就是為了有一天,遇上這種人,能夠讓對方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孤對話。”


    “所以,先打吧,打疼了,他就會變得聰明起來了。”


    至於國書譴責?


    走個流程罷了。


    (兄弟萌,除夕快樂!愛你們!愛伱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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