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這種活不應該是典客來負責麽?”趙泗忽的撓了撓頭。


    九卿之一的典客就專門負責對外交涉,掌管王朝對少數民族之接待、交往等事務。以原行人署,屬邦署合並擴大,掌管邦交和邊陲部族事務。


    因此嚴格意義上來說,葉調國出使大秦,和秦國建立邦交,應該是典客的活。


    “太遠了……”李斯搖了搖頭。


    “以往行人署主要負責的是義渠巴蜀之地的事務,無非就是和東胡西戎交涉……雖然胡戎距離關中也頗為遙遠,但國內並非沒有幹涉之力,也並非無利可圖,但是葉調太過於遙遠,一來一去的時間累以年計,大軍出征困難,糧草難以調度,陛下好務實,打通葉調出海也是你提出的,航貿軍府現在又由你執掌,海上邦交,得由你來負責。。”李斯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對周邊蠻夷戎狄的邦交和跨海外交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最起碼在這個時代,趙泗無疑是打開了一片新天地,可是葉調太遠了,以目前的眼光來看實在難以看出有甚麽利益可圖,葉調又不是扶桑,有產量龐大的金銀礦撐著。


    客觀來說,拋開扶桑金銀礦產以外,開海至今一直都處於虧損狀態,全靠扶桑兩處數量龐大的金銀礦持續不斷的輸血,朝堂上下也都因此獲利,否則開海之事早就鬧翻天了。


    就算如此,也依舊有人上書裁撤航貿軍府所需,專注於開采扶桑金銀礦。


    也正因為如此,典客官對於葉調國出使秦國多少有一些興致缺缺。


    最關鍵的是缺乏遠距離建立邦交的經驗,壞事了要承擔責任,怎麽做好全無經驗,始皇帝又不好虛名,隨便找幾個外國人向始皇帝稱臣納貢又不能讓始皇帝精神高潮,因此接待葉調國使者建立邦交的責任最終還是落在了航貿軍府。


    “這樣啊……”趙泗若有所思。


    “看來朝堂上下對於開海之事還是有意見的。”趙泗微微呢喃。


    “怎麽可能沒有意見,眼下開海所需,全靠扶桑運迴來的金銀礦撐著,除了扶桑以外,全部是有出無進,當初開海,伱小子也算是誇下海口了……至今已經兩年有餘,遲遲沒有什麽成效……”李斯攤手表示無奈。


    “海上何其廣袤?光是一來一迴都以年為計,能有現在的局麵都已經是進展神速了,扶桑的兩處金銀礦難道不是開海所得?怎麽還能拋開來計算?”趙泗眼睛一瞪。


    “航貿軍府隻要能夠自給自足,不用擔心朝堂幹涉。”


    因為崔家之事沉默了許久的始皇帝忽然開口。


    趙泗聞言眼前一亮,還是始皇帝靠譜,自給自足肯定是沒問題,扶桑的金銀礦太大了,不客氣的說,就扶桑的金銀礦產量,足夠支撐大秦幾十年的開海探索了。


    沒辦法,開海就是這樣,這是秦朝,不是明朝,除非走了狗屎運發現特大金銀礦,否則先期投入必然是入不敷出的。


    如果僅從航海貿易上來看,這絕對是一個極其糟糕的時代,因為這個時代除了大秦以及廖廖一些地區,其他地方還在原始人互毆。


    但是如果站在國家乃至於曆史的角度上來看,這是大秦可以趁機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獲的時候。


    提前千年涉足大海,涉足整個世界,布局遠海近海,投入雖多,但收獲的迴報也絕對足夠豐厚。


    “這樣說來,葉調國,印尼一帶,乃至於印度,就彌足珍貴了啊……”趙泗心下稍稍感慨。


    這兩個地方是現今為數不多有文明有國家以及豐厚的貿易基礎存在的地方。


    最關鍵的是,離大秦不算特別遠,海陸都可以想辦法獲得溝通和交涉。


    “初期的話,殖民就不用想了……可以先租借幾處港口,出口奢侈品,譬如絲綢瓷器,對了,還有茶葉……”


    不過問題來了,現在哪怕是大秦也還沒有喝茶的習慣,但是茶業裏麵的的微量元素很重要,曆史也已經證明,這玩意一定能夠打開世界銷路。


    嗯……雖然國外和中原喝茶的方式已經大不相同,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世界之茶皆起源於中原,


    茶這種世界級飲料能夠風靡全球不是因為他的味道,而是因為在封建時代它確實是一種剛需。


    中原自古以來都有以茶控製遊牧民族貿易的做法。


    茶葉,才是根本。


    至於喝茶的方法倒不必過於深究。


    現在這種戰略級物資且還獨屬於中原特產的物資還尚未被投入廣泛應用實在是暴遣天物。


    趙泗沒有在這個時代的大秦掀起來喝茶風的想法,但是以茶用作對外貿易影響周邊乃至於全球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嗯,提前把這個東西弄出來……”


    先租借幾個港口,通過瓷器絲綢茶葉這樣的硬通貨奢侈品打開市場源源不斷的吸收葉調國乃至於印度的金銀儲存。


    扶桑那邊得設置糧倉,不過以後海外出行,能夠購買糧食就從印尼以及印度一帶就地購買,這樣一來就是用外國人的錢買外國人的糧食,將後勤壓力轉嫁給國外,扶桑的糧倉則是一種保障,防止外國佬突然不賣糧食。


    這兩個地方大多還處於奴隸製,初期的話主要從國外采購奴隸吧……另外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購買一些礦產地,直接在當地生產武器,在租借緩緩屯兵,打下據點。


    前期以和平為主,突出一個人畜無害。


    等到大秦在那邊積蓄組織出足夠的力量,就可以畫地而治,簽訂種種條約。


    得益於帶清上輩子的各種操作,趙泗腦子裏還是有借鑒的對象的。


    殖民製的弊端肯定是有的,時代不同肯定也不能完全照搬,不過趙泗此刻依舊是腦洞大開,腦子裏的靈感一個接著一個。


    全是餿主意,趙泗自己想想都覺得壞的流膿,但是角色互換,莫名還有點小刺激。


    “陛下,臣胸中略有構思,請容臣告退仔細思索一番。”趙泗得安靜下來製訂一個海外邦交的大概規劃。


    “去吧!”始皇帝點了點頭。


    “接受蓬萊葉調使者的主官在典客,記得去移接文書。”李斯提醒了一下。


    趙泗點了點頭,施施然的告退。


    待趙泗離開以後,始皇帝看向李斯沉聲開口:“算緡告緡之事,拿出來章程律令,待第一批貴胄遷入鹹陽,要即刻頒布。”


    很明顯,崔家的富有超出了始皇帝的想象。


    也正因為如此,始皇帝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讓李斯準備頒布算緡和告緡。


    讓他們遷移到關中隻是個開始,讓他們把這麽多年來吸食國家庶人的利益交出來才是最終目的。


    天下皆被始皇帝視為己物,如何能夠容忍世家貴胄抱著從大秦蛀來的利益安眠。


    “唯!”李斯臉上露出笑容。


    崔家的富有不僅超出了始皇帝的想象,也超出了李斯的想象。


    李斯是上蔡布衣出身,論權勢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若論財富,他還真不能跟崔家這種世居琅琊的頂尖貴胄碰瓷。


    人家是世卿世祿,幾百年前崔家都有人擔任齊國丞相,每一代崔家都有兩千石高官,幾代人的累計,幾代人蛀食民利,還真不是李斯寒窗苦圖一朝得勢能夠比擬的。


    而這一部分群體,正是李斯打算消滅的。


    李斯已經找到了和商君完全不同的道路,甚至為之拋棄了馭民五術,賦稅也嚴重降低,可是李斯要做的事情也依舊有很多,要做事情就離不開錢糧。


    放鬆對庶人的掌控,就得從這群世卿世祿之人身上下手。


    將他們侵占了庶人幾百年乃至於千年的利益重新收迴分配到應該有的位置,就是李斯要做的事情。


    而算緡告緡就是其中手段之一。


    得益於崔家的財富,始皇帝的態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其中少不了趙泗和李斯暗中拱火,不過這樣一來,李斯也正好可以順勢提出更多的想法。


    “如今秦律太過於駁雜,對庶人的限製太多,對這群掌握權勢財富的人限製太少,庶人朝不保夕,頃刻之間就會淪為氓隸,而貴胄卻可以以爵抵罪,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臣打算依照現在的秦律進行一些刪改,不知陛下……”


    李斯未必是真心實意的為了庶人且和庶人共情,客觀來說對於李斯這樣的人來說,庶人隻是他實現理想抱負的工具。


    但正因為如此,李斯才能夠輕而易舉的舍棄商鞅的舊路去開辟一條屬於自己全新的道路,


    李斯實在不是個聖人,他的出發點也未必算得上高尚,但並不妨礙他去做聖人該做的事情。


    而且以李斯的為人處世以及手段,他反而能夠做得更好。


    他敏銳的捕捉到了時機,準備開始一番大動作。


    如果隻是增加算緡和告緡之外,那不算什麽,李斯真正的目的是對秦律動刀!


    始皇帝決議國策的時候,李斯作為負責人就主持過秦法改革,主要是為了適應大一統後秦國不同的內部環境。


    隻是李斯卑微習慣了,再加上韓非子舊事,李斯的改法過於流於表麵,他未嚐看不出來問題所在,可是他不敢動。


    隻有看的出來的人才意識到動刀意味著什麽,沒有經驗可以借鑒,稍有不慎就是國家顛覆,遺臭萬年,中間還要遭受意想不到的激烈反抗……


    但是現在,在趙泗的刻意為之以及始皇帝的配合之下,李斯嚐試著邁出了這一步。


    李斯實在算不上果敢之人,但是他也知道,邁出這一步後,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準!”


    不出李斯所料,始皇帝光速同意。


    “刪改律令,無需事事稟報,重新修訂以後,於朕過目即可!”始皇帝看了一眼李斯又刻意多說了幾句。


    李斯聞聲,躬身應唯,滿是細細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而離開了皇宮的趙泗則來到典客署移接文書。


    大概看了一下,現在葉調國的使者已經從蓬萊出發前往鹹陽,走官道的情況下約莫也就一個多月就能夠來到鹹陽。


    不過在此之前趙泗還得準備一下迎接扶蘇歸鹹陽。


    扶蘇已經入關,始皇帝讓趙泗親自迎接,按照路程,三天之後扶蘇就會來到鹹陽。


    “扶蘇啊……”趙泗略微沉吟。


    扶蘇遠在上郡,但是趙泗已經聽到過無數次扶蘇的名號,但是迄今為止,依舊不能得見一麵,趙泗心中,也略有期待。


    而另一邊,遙遠的蓬萊……


    葉調國的使者也正式來到了大秦。


    負責出使大秦的葉調國使者叫馬哈.布迪.斯瑪特,葉調國的大貴族,葉調國國王的親弟弟。


    馬哈是他的名字,布迪是他父親的名字,斯瑪特是他出生的祖地,連起來就是他的全名。


    荊率領船隊和葉調國交手的時間尤為漫長。


    時間持續了許久,因為沒有登陸作戰的原因,說實話給葉調國造成的損失是有限的。


    葉調國雖然漁業和海島航行較為繁榮,但也是正兒八經的農業國,有自己的城鎮,陸地才是葉調國的國本。


    因為打不過的原因,葉調國在最初階段隻能施行閉關鎖國的戰略。


    但是葉調疆域涉及好幾處海島,比較依賴船隻溝通,一直被荊打穿海域,就算大秦的船隻不能登陸作戰,長此以往下去也會影響葉調國對地方疆域的統治。


    大秦不計成本的後勤投入讓荊在葉調國海域附近肆意興風作浪,葉調國自己先坐不住了。


    跨海作戰,維持這麽大船隊的後勤,一折騰就是將近一年!


    這個從未聽說過的大秦後勤到底有多麽恐怖?


    他們還能在這裏折騰多久?


    島嶼群類型的政權閉關鎖國一兩年或許無礙,時間久了政治是真會崩塌的。


    誰也不敢賭這個大秦能不能在這裏鎖死葉調國的海域多長時間。


    於是馬哈臨危受命,接過了出使大秦的重任。


    馬哈來之前心中未嚐不是抱著打探虛實的想法。


    得益於荊在葉調國海域的興風作浪,馬哈在來之前就想過秦國必然是一個極其強盛且富饒的國家。


    但是來之後,第一次登陸大秦的地界,馬哈深深地感覺到,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在此之前從未聽聞過的偉大國度!


    (明天請個假各位讀者老爺,事情有點亂七八糟,處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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