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啊……”


    趙泗目光帶著一些沉思,現在的鹹陽大概是沉悶古樸和肅殺的。


    這裏是大秦的政治中心,同時也是秦法律令貫徹的最徹底的地方。


    “鹹陽,方正規矩,井井有條也,隻是少了幾分生氣。”趙泗開口道。


    “不過無妨,很快就會有所改變。”


    遷貴令開始實施的話,大量的貴族內遷鹹陽,接下來倒是會有很多樂子可以看了。


    駕攆持續行進,趙泗和虞妙戈二者郎情妾意。


    少女初嫁,而趙泗這個不算少年的少年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歸屬感,每日裏就連上班都充滿了幹勁。


    駕攆持續朝著南越一帶行進,奔向這次大巡天下最後的目的地,時間悄然流逝,轉眼之間又是一度新年將至,當然,是秦朝的新年。


    一路無事,天下太平。


    遙遠的河內郡,小小的溫城縣中卻泛起了一絲漣漪。


    許莫負,或者叫許負,捧著《心器密旨》坐在榕樹下看的如癡如醉。


    許莫負,河內郡溫城縣人,父親許望,添為溫城縣縣令。


    始皇帝二十六年,許莫負在溫城縣出生,生來時手握玉塊,玉上有文王八卦圖隱約可見。


    出生百日即能言,恰好趕上秦國大將軍王翦之子王賁率兵滅齊,天下正式一統,始皇帝大喜令天下大慶,遂於天下各郡縣廣征神異祥瑞之事,上奏朝廷,以顯天命。


    許望的女兒因此也被當成神異祥瑞之事被河內郡郡守上奏給了朝廷。


    始皇帝聞之大喜,並親自召見,賜黃金百鎰,令溫城縣令許望善養其女。


    往後每年始皇帝都會特意賜下金銀細軟來賞賜許望的女兒。


    許望因此受賞,感恩涕零,為了表示對始皇帝的感激之情,亦或者為了拍馬屁,特意給自己的女兒取名為“莫負”。


    如今是始皇帝三十七年的尾聲。……


    許莫負如今已經十一歲有餘。


    始皇帝從許莫負出生的十一年間,已經賜下了不知道多少的金銀細軟。


    許望因此官運亨通,而許望的三個兒子更皆前途遠大,始皇帝對許家的隆恩不必贅述。


    許望真的很感激始皇帝,為了不辜負始皇帝的期望,在許莫負的培養上許望一直都很上心。


    隻是許莫負太聰明了,年僅六歲,尋常老師已經教授不了他了,他重金請來的老夫子自慚形穢,又看的出來許莫負在易經上的天賦,於是推薦許莫負拜黃石公為師。


    可惜,許望尋找許久也找不到黃石公的蹤跡,拜師之事隻能作罷。


    始皇帝三十五年,許負意外得到了一本《心器密旨》。


    其中內含八卦易經天理……小小年紀的許莫負學的那叫一個廢寢忘食如癡如醉。


    直至通宵達旦,將《心器密旨》學了個通透,許莫負發現了末尾寫的幾個小字。


    “天道暗,莫負誰?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亂。慎相之,助君賢。”


    許莫負心中大驚,結合《心器密旨》所學和自己之前對於易經的知識積累,起卦仆算,驚覺秦朝即將覆滅。


    於是許莫負在深思熟慮以後,自己做主將自己的名字由許莫負改為許負。


    盡管她從小沐浴著始皇帝的隆恩長大,但是很顯然,許負不想給秦國陪葬。


    得到了《心器密旨》的許負結合易經,小小年紀已有相人之能,奇準無比,因此溫城縣找許負相麵的人絡繹不絕,甚至於還有人不遠萬裏而來隻為請年僅十歲的許負相麵。


    許負因此名聲大噪,始皇帝本就對許負多有關注,得知許負有相人隻能以後,於是派人召許負入鹹陽為之相。


    許負假病不去,許負的父親不解,問她為何拒絕王命,許負直言,秦之將亡,去又何解?


    許望因此感到驚恐,於是不再準許許負給人相麵,許負也因此被許望嚴加看管。


    “莫負……莫負!”


    正在榕樹下看書的許負聞聲微微皺眉,抬頭一看,隻見自己的父親正一臉喜色走來。


    “你的兄長升為縣尉了!”許望臉上帶著笑容,滿麵春光。


    “父親,您應該叫我許負!”年僅十一歲的許負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認真的開口說道。


    許望聞聲臉上的笑容為之一滯:“胡鬧!眼下許家的今天全賴陛下的恩賜,不管是我還是你的兄長,如果不是因為陛下的看重,現在如何官運亨通?就算如你所說秦之將亡,許家也該以死報之而不能忘陛下之恩,易經教伱趨利避害,卻沒教人忘恩負義。”


    許負自作主張的改了名字,但是許望卻也不認許負改名,依舊自顧自叫其許莫負。


    倒是三個兒子,不知道如何被許負說服,再不叫許負為許莫負。


    “父親,我並非讓您忘恩負義,隻是其中緣由一時之間難以分說……”許負歎了一口氣。


    “天命難改,其節不移……”許望搖了搖頭。


    “東郡降下異石,言之祖龍今年死,陛下大巡天下,鎮壓四方,卻也沒見得有什麽異樣。”許望反駁。


    “況且如今鹹陽五穀豐登,糧種已經普及天下,更不用說三種仙糧畝產千斤,天下人得以飽食。”許望皺著眉頭開口。


    “事情並不是能夠這麽簡單能夠在解釋的,倘若父親您不信的話,我來起卦,親自為父親解全,父親您一看便知。”許負搖了搖頭。


    三年前,初得《心器密旨》,也是許負第一次窺見秦國將亡的命運。


    那個時候許負為不信,於是他親自起卦,最後得出的結果和《心器密旨》給出的箴言幾乎一模一樣。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的父親,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家走向必死的命運。


    始皇帝的恩情她當然記得,可那也僅僅是始皇帝的恩情,卦象之中,秦國的未來那叫一個倒反天罡……


    慎相之,助君賢啊!


    許望不語,許負從懷中掏出龜殼在父親的麵前再次起卦。


    自從之前拒絕始皇帝征召,並且出言不遜之後,許望就禁止許負再行相麵起卦之事,以至於許負起卦的手法竟然有一些生疏。


    許負用的是較為簡單的搖卦,將錢置於其中,口中念念有詞,作禮敬詞以後,許負開始起卦。


    “父親您看……”


    許負還沒有看卦象就已經開口。


    天命難以更改,許負不認為自己會算錯,她對這個卦象印象太過於深刻了,倘若不是為了說服父親,她根本懶得再次起卦。


    “您也讀過易經,應該能夠看的出來其中兇險……雖說不存在一成不變的天命,但是能夠影響天下變革的事情或人往往還沒有出現就會消融,這不是人力所能夠控製的……”許負自顧自的說著。


    “或許是我對易經了解的不夠,我並沒有看出來什麽兇險。”許望皺著眉頭看著卦象。


    按照他對易經粗淺的理解,這種卦象絕對稱得上是中正通達,暢然無阻。


    “不對……等等……”剛想要反駁自己的父親,低頭看去,許負陷入了沉思。


    不對啊?


    三年前不是這個卦象啊。


    “我要重新起卦!”


    這一次許負不再是使用搖卦,而是使用更加傳統的起卦方式。


    即火燒之法。


    升起來篝火,準備好瓜果三牲肉,行禮祭拜天地,唱誦周易。


    然後將龜殼置於火中安靜的等待。


    直至許久,篝火燃盡,許負小心翼翼的將龜殼從灰燼之中扒拉出來。


    看著龜殼之上因為火燒而呈現出來的裂紋,許負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卦象如何?”許望對周易的了解不深,這一次就看不太明白了。


    其實女兒的神異許望是足夠了解的,但是始皇帝的恩情對於許望來說也是難以償還的。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溫城縣令罷了……


    “父親……”許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向自己的父親許望。


    “怎麽了?”許望注意到女兒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以後還是喚我莫負吧……”


    不對勁!


    十分裏麵有一百分不對勁!


    這一次起卦,他隻看到,本該走向末路的秦朝,卻恍如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迴旋。


    國運詭異的變的綿長起來。


    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命運也發生了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


    相人者不自相這個說法大多是以訛傳訛,實際上最古老的時代,相人這門技能的出現就是為了相己,得窺自己的命運吉兇。


    許負的相人造詣不必多說,十二歲相出來薄姬會生出來天子,十九歲相出來周亞夫會餓死。


    同樣,她也是曆史上第一個女性被封侯者。


    而且是十九歲就被劉邦封侯!


    許負知道自己有封侯之命。


    但是,現在好像不是封侯之命了。


    許負撓了撓頭……


    “不應該啊……”


    許負抬頭望天,竟隻感覺自己的所學宛若一場鬧劇。


    “天命難測啊……”


    許負歎了一口氣。


    妄圖通過人力來測算天命的想法和行為,現在看來天真的可怕。


    “是了……倘若真是這樣,徐福也不至於身死海外,老師更不必隱匿於四野。”


    “父親,將家中的相書,盡數燒了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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