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的聲音並不大,卻像說在眾人耳畔。


    “陰魄也奈何不了他?”眾人心裏不由想道。


    “看吧,果然如我所說,那陰魄好似很害怕師弟。”水洛澤笑道。


    龍吟瑤展顏一笑:“師弟真是的,老是害我們替他擔心。”


    “害怕可能有,但未必奈何不了吧!”突然有人指著上霄寶殿道,“看,陰魄要開始反擊了。”


    眾人循目望去,果見陰魄愈加狂亂,連龍形都無法保持,散碎張張猙獰爪牙,咆哮有如實質,綿延不斷地衝擊上霄寶殿,使寶殿不住地發出“咣咣”的震動聲。


    嗷!


    與此同時,絕龍穀底下驀地傳來一聲驚世龍吟,宛如被囚禁了數萬載的絕世惡龍脫困,整個穀底的陰霧由此凝成液體,並像滾油一樣沸騰起來了。似乎還能聽見波濤洶湧的聲音,拍擊在絕龍穀的兩麵石壁。


    然而拍打聲卻著實有些怪異,“呲呲”的聲音不絕於耳,好像有什麽被腐蝕了一樣。


    眾人不由自主地往前,來到崖畔往下一看,頓然大驚失色。隻見那陰霧化液,在核心位置形成一個大漩渦,隱約可見是由龐大龍影攪動。而陰霧化液竟帶有強烈的腐蝕,兩邊山壁像被挖掉一樣,凹陷進去一大塊,並且還在不斷向兩邊擴散。


    “它好像在擴展騰挪的空間!”杜挽傾道。


    龍君昊麵無表情地擺手:“都退下。”


    杜挽傾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卻又被龍君昊打斷:“本王替蘇伏掠陣,你們在這裏隻會礙手礙腳。”


    龍君昊的話很不客氣,但以他的身份修為,實在不用對他們客氣。


    “退下吧!”李道純第一個轉身,他的靈氣都還沒複原,留在這裏隻會添亂。


    ……


    “還敢反抗?”蘇伏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寶殿出現在現世的緣故,那種玄妙的感覺並沒有褪去。


    區別於青元的寧心狀和《補天》的絕對冷靜,或者說,王座幾乎可說是淩駕在二者之上,有二者的特性,又有二者所沒有的特性。


    他長身起立,陰魄竟像似懼怕般退了退,旋即又像惱羞成怒,重新凝聚成龍影,卻隻敢遠遠擺蕩巨尾,攪出狂風吹襲蘇伏。


    蘇伏探手虛握,曼珠沙華化為一道閃電迴到他手上,手腕一抖,伴隨著一聲輕笑,血色的光影綻出一道劍花,劍花猶在,人影全無。


    下一刻,陰魄自中分開,散碎著成點點星芒,並向高空升去。在升空的過程中,它們綻出奪目的光,又逐漸黯淡,最後歸於虛無。


    蘇伏目光一轉,曼珠沙華輕輕揮動,他在虛空踱步,所過處皆憑空長出了彼岸花,很快就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紅豔似火,驕若朝陽。


    殘餘的陰魄發出淒厲的哀嚎,卻無可阻擋地被彼岸花散發出來的無形吸力所吞噬。


    彼岸花吞噬了這些陰魄,不多時又吐出,已變成點點的星芒,如前一幕,升空,綻光最後消失。


    蘇伏處在花海之中,遙遙望了一眼鬼將群中的重吾。


    重吾麵無表情,直到此時此刻,他都沒有退卻的意思。不止是他,所有鬼將都沒有撤退的打算,目中還閃爍著莫名的冷光。


    蘇伏的目光一轉,又掠過太行劍派的幾個主要人物,最後停留在晁補之的身上。


    晁補之的目中帶著耐人尋味的複雜。


    蘇伏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收迴目光,與龍君昊對視一眼。


    此刻絕龍穀裏的漩渦的範圍愈來愈廣大,與之相對應的,愈來愈多的山壁被腐蝕成泥沙,像冰雪遇到了火焰,已然蔓延至龍君昊的腳下。


    龍君昊眉頭一皺:“本王必須遵循祖訓,不得參與內陸紛爭。不過,這裏我可以幫你擋下。”


    他往前踏了一步,落腳點下方的石壁已經被鏤空,但在這一步之下,石壁的腐蝕便停了下來,漩渦摩擦過石壁,像擦過了一層鐵壁。


    正此時,漩渦發出一聲憤怒的龍吟,那惡龍像似誕生了靈智,權衡了一番,竟對龍君昊視若無睹。以漩渦中心點為尖錐,漩渦猛然向上拔高,形成一道恐怖的水龍卷。


    在水龍卷的核心處,依稀可見一尾帶著淡淡金光的真龍,栩栩如生的鱗片閃爍著耀目的光彩;龍須足有數丈長,甩蕩在虛空,像張牙舞爪的憤怒小獸;一雙蒼老的龍睛透著刻骨的怨毒,又仿佛在訴說著數萬年以來的苦痛與悲慘。


    “吾曾以吾族之血立誓,必吞紫極以為快!”老龍龍口撐開,極盡僨張之能事,“今次必教汝死無葬身之地……”


    老龍的神智還是不清醒,錯把蘇伏當成了紫極。這也沒辦法,上霄寶殿是一個時代的標誌,也是許多存在的噩夢。


    嗷!


    又是一聲高亢的龍吟,整個絕龍穀的陰魄都被漩渦席卷,像向天空倒流的銀河,又像是為老龍披了一件與眾不同的戰甲,單單席卷開來的氣息,就讓人如墜冰窟,渾身冰寒,如不是龍君昊在前頭擋著,隻怕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站得住了。


    饒是如此,渡劫以下的修士還是差點失去意識,他們心神俱震,不知蘇伏要如何麵對此等壓力。


    “殺!”另外一邊,眼見蘇伏與龍君昊都被拖住,鬼將們暴喝一聲,趁此時機向修士們發起了衝鋒。


    孫陽一手拖著單刀,衝在最前方。待到一定距離,單刀脫手而出,人影也跟著消失不見。


    眾人早有心理準備,當即擺開陣勢迎戰。


    雲本初冷哼一聲,向前一縱,隨之探出手去,雙指向虛空一夾,隻見虛空隆起一個刃狀的包,被他的雙指夾個正著。


    同時,他的左手也探了出去,輕輕一個彈指,便即響起“哧啦”的撕裂聲,就見不知何時出現的孫陽竟被莫名的力量撕成了兩半。


    這是雲山城的“大撕裂術”,需要極強的臂力才能施展,可在雲本初手裏,卻隻需要一個彈指。


    眼見血灑長空,雲本初卻皺起眉頭,整個人突然化成一道黑色流光,向後激退數丈。


    嗤!


    悶響接踵而至,就見一柄大的誇張的鬼頭大刀劈斬在他原先的立足地,虛空由此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創傷,如果雲本初沒有後退,隻怕會被剖成兩半。


    鬼頭大刀一刀斬了個空,卻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臉上毫無血色的男子。


    雲本初自然認得他,此鬼將喚作介子推,能力是可以變成任何樣式的兵器,斬斷任何樣式的法器,是護體靈光的克星,與孫陽是非常契合的搭檔。二者聯手,可敵徐明真以外的任何大宗師。弱一些的,甚至還不是他們對手。


    孫陽也不簡單,任何樣式的兵器都信手拈來,與介子推乃是天作之合。


    雲本初眉頭深深皺起,他與他們交過手,曾想利用鎮靈鍾破他們的合作,但險些連鎮靈鍾也不保。後來才知道,對方並非一個個體在操縱濁氣,除此以外,背後還有統帥,就算被鎮靈鍾鎮壓,統帥也能助他複活。實際上,鬼將們都是提線木偶,擁有自主能力,但線頭始終握在統帥手中,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孫陽重新恢複,與介子推沒有交談,隻是伸手一握,介子推就變成了一柄長刀被他握在手裏。


    雲本初也向虛空一握,就見一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這長劍通身漆黑,劍柄猶如實質化的黑晶;劍身是流動著的,看起來像虛空亂流,一重重的波浪湧向劍尖,整個像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


    他將劍一擺,劍尖遙指孫陽。


    可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白光乍起。


    全場都被這白光籠罩,赫然是數以千計的造化果引發的,也就是範太陵自創的大神通。


    十數個鬼將在這光之下慘叫著死了數次,修士方瞬間占據了上風。


    “師兄,一鼓作氣,耗光他們的濁氣!”呂尚靜興奮地大喊。


    然而以範太陵的靈氣量,想長時間維持太昊神光根本不可能。他隻是想為眾人做一些什麽,來減輕心理的愧疚感。


    嗤!


    就在他靈氣即將枯竭時,突然出現一道悶響,跟著鑽心劇痛就由心髒處傳了開來,他低頭一看,隻見心髒被破開一個洞,洞口探出來一隻覆滿黑色雷電的手。


    那是鬼將的手,鬼將重吾。


    重吾在他耳畔輕聲說:“你以為,元帥真的會放你活命?”


    範太陵嘔出一口血,嘴角卻泛起一個微笑:“痛快!”語畢雙目靈光便消逝一空,生機隨之泯滅。


    “師兄!”呂尚靜瘋了似的衝上去。


    重吾甩開範太陵的屍體,不輕易流露情緒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在他眼中,呂尚靜的修為實在太弱了。


    他抬手輕彈,黑色閃電淒厲地破空而去,將呂尚靜爆成了漫天血沫。


    “該死!”杜挽傾目露驚人殺意,雙掌一合,便見一道雷霆從天而降。


    天壇教教主冷幽石正與他周旋。他的修為還不如杜挽傾,但有著幽冥鬼爪,卻能拖住對方的腳步。


    幽冥鬼爪是天壇教至寶,又名修羅鬼爪。被鬼爪抓傷的人,要麽自我了斷,要麽變成修羅,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此刻身體內外每分每寸都被那雷霆激得顫抖,冷幽石心生駭然,忙向後退了數步。


    豈料那雷霆竟突然拐了個彎,劃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向他門麵衝來。


    冷幽石霎時亡魂直冒,抬起幽冥鬼爪一擋。


    杜挽傾的含恨一擊豈是等閑?


    縱然奈何不得幽冥鬼爪,鬼爪本身卻沒有防禦的能力,冷幽石便在這雷霆之下化為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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