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舉身形突進,同時右手抬起一握,一支畫筆出現在他手中。


    筆端掠過虛空,就有數點濃墨憑空而現,隨筆端輕撣,濃墨自然而然拉長,變成十數支利箭,每支利箭都相當於一道魔神指,隻是沒有無聲無息的特性。


    利箭破空,發出刺耳的唿嘯聲。


    這動靜如此驚人,晁雪鬆想也未想,人在半空中迴轉身體,拔劍出鞘。


    嗆鋃!


    比眾不同的是,這飛劍的劍鋒未見鋒芒,盈了層綿柔的氣機。


    往往最直白的東西最容易被人忽略。晁雪鬆這時候還不知道飛劍已經出賣了他的身份,心裏仍然在想:不能使用天威賦,那樣會連累師傅和妖帝大人……


    他借迴身的慣力,飛劍橫切虛空,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進行了三段跳劍。


    三段跳劍是太行劍派的絕學,可以瞬間將劍路三分,使劍氣呈扇形衝擊。隻見飛劍如同瞬間轉移一樣,先後出現在三個方位,並吐出綿密的劍氣。


    砰砰砰砰——


    十數支利箭撞在劍氣牆上,發出急促的爆響聲。


    這一招三段跳劍本是情急中所發,加上出手有顧忌,哪裏擋得住孔文舉的神通。


    那些利箭,僅僅隻是看著就心驚肉跳,晁雪鬆迴身才看清出手的人是孔文舉,不由暗感不妙,別說束手束腳的前提下,就算無所顧忌,隻怕也不是此人對手。


    觀利箭的來勢,對方這一擊並沒有留手。


    如果自己是奸細,肯定活捉才有價值,孔文舉也可以借此在聯盟的地位更上一步。


    然而麵對很可能是敵軍派來的奸細,他卻毫不猶豫下殺手,說明根本不想活捉。換句話說,自己的身份早就被對方識破了。


    晁雪鬆心細如發,瞬間轉了無數個念頭,發現不需要顧忌後,微煙劍意自然而然湧現,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像風箏一樣輕,借著利箭刺破空氣引發的颶風推動,急速向著牆垣處退去。


    在離牆垣兩丈的距離,飛劍朝下方一點,整個人便沿著牆垣轉了一個角度,如鷹鳥一樣衝天而起。


    轟轟轟——


    利箭可不會自己轉向,便都炸在了牆垣上。慘叫聲霎時響起,原來牆後麵有孔文舉事先布下的埋伏,這些人被孔文舉的神通波及,遭了池魚之殃。


    晁雪鬆心裏一喜,當即禦劍逃遁。隻要沒有被當場抓到,他們也無可奈何。


    “你以為逃得掉?”孔文舉追到了晁雪鬆腳下,冷臉上帶著嘲諷,手中畫筆向空中一擲。


    筆端點中虛空,頓時描摹出一個半透明的囚籠。


    晁雪鬆隻覺微煙劍意瞬間被擊破,全身上下像背負了萬鈞山嶽,終於連飛劍也無法承載,哀鳴著一起下墜,他摔倒在地上,四肢都不能動彈。


    孔文舉一腳踩在他的後腦勺上,森然道:“哪裏來的毛賊,好大的膽子,竟敢潛入總務府竊聽軍機要務,這是你自己找死,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說罷駢起劍指,也不給晁雪鬆說話的機會,指端便吐出一道魔神指。


    這道魔神指要是洞穿晁雪鬆的腦袋,隻怕神仙也救不了他。


    “住手!”一聲冷喝從閣樓上傳來。


    這時孔文舉已經發出了魔神指,根本來不及收迴。不過,就算來得及,他也不會收。他嘴角噙著冷笑,就算事後清算,也不過是殺了一個疑似奸細的人而已。


    電光火石之間,閣樓上突然激射出來一道異物,飛快來到晁雪鬆頭上,和魔神指撞了個正著。


    鐺!


    那異物先顯露出果子狀,跟著裂開,變成了一麵麵棱鏡形成的護盾,正是太乙聖地的獨有法決——玄武壁。


    “我說了住手,沒聽到嗎?”一個人影迅速從閣樓上下來,拍飛了孔文舉的手。


    無聲無息的,其指端對準的牆壁頓時被洞穿。


    孔文舉連發兩次魔神指,都沒能殺死晁雪鬆,他心知已經失去最好的機會,當下不動聲色,反詰問道:“範太陵,你為何要阻止我殺奸細?莫非,你跟他是一夥的?”


    “放肆!”範太陵目光如電,身上騰起生機妙樹的虛影。


    哐!


    虛空如有鏡碎的聲音,畫筆描摹出的半透明的囚籠當即碎成了齏粉。


    孔文舉眉頭大皺,略退半步,卻毫不退讓,厲聲道:“範太陵,你若想觸犯盟規,我奉陪到底!”


    範太陵卻不接他挑釁,淡淡道:“此人身份未明,你急著要殺他,該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聯盟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孔文舉冷冷一笑。


    “今天算你立了一功,”範太陵淡淡道,“把他交給我,我要親自審訊。”


    九幽絕獄被破,晁雪鬆已經恢複行動力,他正盼著二人打起來,沒想到他們都那麽有節製,不由歎了口氣,準備起來向諸葛明清道出實情。


    誰料後頸鬥然傳來重擊,竟是直接暈迷了過去。


    孔文舉將晁雪鬆擊昏,著令下屬將其五花大綁,又冷冷道:“此人是我抓的俘虜,就算要拷問,也該由我來,你我身份相當,憑什麽對我下指令?”


    “你不給,那我就自己拿!”範太陵也是個爽利人物,二話不說就要搶奪。


    孔文舉又驚又怒,哪裏料到為了一個區區晁雪鬆,他還真敢觸犯盟規。


    他動了真火,閃身擋在晁雪鬆身前:“想要搶人,就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那就試試。”範太陵探出手掌,生機妙樹徹底凝實。


    “住手!”就在這時,兩個聲音幾乎不分先後響起。


    範太陵的動作頓了頓,終於還是收了迴來。


    伴隨著“嗖嗖”兩聲,諸葛明清和葉啟心雙雙來到院子裏,葉啟心看著滿院狼藉,淡淡瞥了一眼範太陵,然後轉向孔文舉:“這裏是什麽地方不知道?抓人就抓人,還鬧出那麽大動靜,攪擾盟主清靜,還不快快向盟主賠禮道歉!”


    孔文舉神情冷淡,向著諸葛明清略一拱手,卻連話也不說,十分桀驁。


    範太陵眼見勢態如此,心知強要隻會壞事。


    “此事是我不對。”他淡淡說完,轉身就走。


    葉啟心望著他的背影,微笑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好相處了。”


    諸葛明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卻指著被五花大綁的晁雪鬆:“把他麵巾摘下來我看看。”


    押著晁雪鬆的人依言摘去麵巾。


    孔文舉這一看,心道果然,不由暗感可惜。


    葉啟心有些驚訝道:“此人不是微煙道友的小徒弟麽?怎麽會潛到總務府裏來?”


    “弟子發現此人時,他正偷聽盟主談話,極有可能是奸細!”孔文舉道。


    葉啟心驚訝過後,卻搖頭微笑說:“看他樣子,正是貪玩的年紀,我們像他這樣大的時候,不也一樣調皮搗蛋麽?應該不是奸細……”


    “盟主以為呢?”他說著,別有意味地看向諸葛明清。


    諸葛明清淡淡一笑:“此時定論,為時過早,不如將微煙道友同妖帝請來,我等一起審問,量他也不敢說謊。待聽過緣由,若真有罪,再定不遲。”


    “就依盟主。”葉啟心含笑應下。


    ……


    範太陵出了總務府後,徑自迴府。像他們這些真傳弟子,住的規格不但要比副盟主小一些;還要和同門真傳擠在一起住。


    當然,說擠有些誇張了,說府邸小那也是相對的,至少每個真傳弟子都有獨立院落。


    範太陵並沒有迴自己的小院,而是來到了陸軒所在的小院裏。


    陸軒就在庭院中靜坐,聽到腳步聲便知道是範太陵,他頭也沒抬,淡淡問道:“師兄怎麽說?”


    範太陵微微行禮,道:“閣主不願牽連無辜之人,孟驍有微煙和妖帝保護,想抓他不容易。”


    陸軒站了起來,負手踱著方步:“你等魯莽行事,本座不想追究。但公顏良死在你們手裏的事,萬不可泄露出去。”


    他停下來,淡淡看著範太陵:“不是本座顧惜臉麵,此事要是讓天下人知道,定會將矛頭指向太乙聖地。本座臉麵事小,聖地卻有可能受到衝擊。所以,鬼刹必須死,在他將此事抖露之前!”


    “是,弟子明白。”範太陵應道。


    “無論如何,孟驍必須抓到手。”陸軒皺眉沉吟,“囚禁事件給了我們一個最好的借口,這是唯一殺死鬼刹的機會。”


    範太陵點了點頭,道:“弟子有一計,應該可行。”


    “哦?”陸軒有些意外。


    範太陵便將方才發生之事簡略述說,又道:“鬼刹對此人來說,有著不共戴天之仇,隻要他失蹤或死亡,自然可以推到他身上。”


    “你準備怎麽讓他失蹤或死亡?”


    “很容易。”範太陵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隻要告訴他真相即可。”


    “很好!”陸軒臉上也漸漸有了笑意,“此事辦好了,不但可將禍患消泯,說不定還能將你重新提為候補聖子。”


    “弟子已然專於修行,不願雜事纏身,挽傾師弟做得挺好。”範太陵搖了搖頭。


    “你有自己想法,本座不會勉強。”陸軒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事不宜遲,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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