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城早在一年多前就建造完成,可同時容下百萬人,四海商會的總部,也被遷到了此城,真界八成以上的修士在黃昏城活動,是名副其實的“世界中心”。


    聯盟方麵早在黃昏城完工後,便結束了守勢,開始有目的性的進攻。


    在諸葛明清的部署之下,一年多的時間裏,曾七次將焦獄大軍趕出鶴翼坡,有兩次甚至隻差一點就能奪迴碎石山和絕龍穀。


    不過,由於鶴翼坡的地形對鬼兵有利,諸葛明清不願花費巨大代價來防守,每次戰後,都會命令守軍退迴臥牛崗。


    當然,焦獄並不是被動挨打,也曾十數次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其中有四次擊穿了聯盟的防線,有兩次已經兵臨城下,情況十分危急。


    ……


    “嘶——哈——,這鬼天氣……”


    天上飄著鵝毛大雪,臥牛崗西北方,靠近連雲石窟有一個崗哨,三個哨探圍著崗哨周圍的空地燃了一堆篝火取暖。


    “月前盟主許諾的特製棉襖,到現在還沒兌現,鬼天氣快凍死老子了……”


    這些人都不是修士,一年多前聯盟向凡俗界伸出了橄欖枝,但凡身強力壯的凡人,或者浪跡各地的武者,都受到了雇傭。


    他們的到來,很大緩解了聯盟人手不足的缺陷,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入道,修士資源還是非常寶貴的,如果都用在雜役跑腿哨探等等方麵,人手根本分配不過來。


    “這才一個月而已,從後方運送,飛樓船也要十天半個月。棉襖又不是必要的東西,聯盟怎麽會派遣飛樓船來運送?估摸著還在路上吧。”


    這個地方是臥牛崗和連雲石窟的緩衝地,敵軍進攻多半會選擇從此處開始。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傳信給附近的統帥。


    當然,既然是要害之地,自然有修士一起守衛。


    “唉,這裏雖然容易發財,也著實不是一個善地,明明是氣候溫暖的南方,離莒州也不遠,一到冬天,就凍得受不了。”


    此話一出,便得到另二人的附和。三人都裹在一件黑不溜秋的破棉襖裏,看不到麵貌。


    其中一個點頭之後,卻又搖頭道:“說不遠,也有數萬裏,對那些高來高去的仙長而言,自然不算遠;可對我們這些凡人來講,就算不眠不休騎馬,也要十來天。”


    “如果是劍俠大人……”這人說著,偷偷看了一眼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麵的人。


    這人抱劍而坐,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雪,卻仍然一動不動,像個雕像。


    這人自然就被安排在這裏的修士,近年新崛起的英秀,有天罡劍俠之稱的晁雪鬆。


    都說危機和機緣並存,在絞肉機一樣的戰場上,刨除一些僥幸,能活下來的人都稱得上人中龍鳳。


    而在這些龍鳳之中顯得璀璨拔群的,便足以冠上英秀之名。如果把蘇伏崛起稱為一個時代,那麽黃昏之戰開始後,又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幕。


    和蘇伏同輩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後浪推倒在沙灘上,光芒全無。


    現如今被人津津樂道的英秀,蘇伏已然不在其中。


    “劍俠大人雖然厲害,可也比不過劍神大人吧……”另一個立刻悄聲反駁。


    他們聲音壓得再低,晁雪鬆也不會聽不到。


    相比起兩年前的稚嫩,十七歲的他已經有了棱角分明的輪廓,由於長期呆在戰場,他的臉已經有了些風霜的味道,看起來像一個青年。


    如果那三個凡人有靈眼,就能看到一絲絲陽氣從篝火中被牽引出來,沒入晁雪鬆的體內。


    得益於《天威賦》,晁雪鬆上戰場時總是衝在最前麵,最初還是個殺個鬼兵就嘔吐的小孩,現在已經可以麵不改色地殺死視野內的所有敵人。


    每次有戰事,他必然出現在戰場最前方,又因古道熱腸,聯盟之中被他救過的人不在少數,才有劍俠的稱謂。兩年以來,他用地獄般的方式不斷磨練自己,加上蘇伏刻意的指點,如今已渡過心魔劫數,正式踏入玄真。


    這進境速度,把法相宗的江河甩了無數條街。當然,不單是酷烈的修行方式和名師指點,還有天工坊的全力供奉。要知道,目前天工坊兩個實權人物都對他寄予厚望,修行資源向他一個人傾斜,連大門閥的真傳弟子都羨慕不已。


    法相宗的江河在一次戰鬥中失去一臂,從此以後,一度被稱為最矚目英秀的他,徹底沉淪在酒色裏。


    ……


    晁雪鬆知道他們口中的劍神名叫蕭無極,是劍齋的大弟子,妖帝大人都非常尊敬的人。被拿來和他對比,是件很榮幸的事。


    說起蕭無極,他不由得肅然起敬。在這個隨時會丟掉性命的戰場,有個人自從踏入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個人就是蕭無極。


    兩年前,他傷好以後迴了趟劍齋,之後就一頭闖入前線獵殺鬼將,兩年時間,他沒有迴過一次黃昏城,如同幽靈一樣遊蕩在陰山,超過二十個以上的鬼將死在他手裏。


    對聯盟來說,他是一個讓人覺得安心可靠、劍術出神入化的劍神;可對焦獄鬼將們而言,卻無異於讓人亡魂直冒的噩夢。


    而由蕭無極的事跡為開端,以雲襄為首的一幹曾經或現時的英秀紛紛效仿獵殺鬼將,有些成群結隊、有些單打獨鬥,但沒人能像蕭無極那樣,兩年都不迴城。


    在孤寂無人的荒野裏遊蕩、在生死一線的鋼刀上跳舞,那是一種煎熬,忍受最長時間的是法河禪師,也僅僅隻忍耐了七個月,戰績是四個鬼將。


    不要小看這個數量,已經排在第二位了。


    晁雪鬆也曾參與獵殺鬼將,有著十分過人的戰果,得到了同行修士的一致認可。


    ……


    “不,不能比較吧……劍神大人可是唯一能殺死鬼將的存在……”另一個又道。


    在獵殺鬼將的人裏麵,隻有蕭無極能夠一劍殺死鬼將,餘者都要用不斷殺死鬼將,直至濁氣耗盡而死的笨辦法。在這些底層的人心裏,唯一存在的特殊性,把其他人的光芒給掩蓋,這才是蕭無極被神化的最主要的緣故。


    “妖帝也能殺死鬼將……”晁雪鬆張了張嘴,卻沒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兩年時間,相比起其他活躍的英秀,有著劍君之稱的蘇伏卻一直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戰績,有傳聞他一直在閉關,為渡劫做準備。


    但沒有戰績,就沒有說服力。兩年前蘇伏獨力殺死武丁,也被人認定是在蕭無極的輔助之下才完成的,加上蘇伏沒有否認,這個說法就變成了真相。


    惟有晁雪鬆一直堅信蘇伏能獨力殺死鬼將。


    當然,聯盟這邊群星薈萃,焦獄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鬼將一開始有七十二位,在獵殺狂潮掀起後,數量居然不減反增。原來,焦獄大軍中,那些翊麾級的鬼兵其實都已經是準鬼將,隻差靈智豐足的最後一步。


    而且,鬼將之中也有新星似的角色湧現,有些鬼將的能力匪夷所思,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


    “聽說了嗎?”有個人突然把嗓音壓到了最低,“據說三山島的人還沒死。因為焦獄登陸時奮起反抗,得罪了鬼刹,被鬼刹下令關押折磨至今……”


    話未說完,領子就被人提了起來。


    “消息從哪裏來的!”晁雪鬆不知何時來到篝火旁,眼神十分嚇人。


    “劍,劍俠大人……”那人驚魂未定,被晁雪鬆突然的異狀給嚇到了。


    晁雪鬆緩緩放下了他,深吸一口氣,歉然道:“對不起,我隻是太激動了。”


    “不不,”這人立刻想起,晁雪鬆出身三山島,立刻理解地擺擺手,“是小人的不是。其實這個消息小人也是從酒館裏聽來的,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知道關押地點嗎?”晁雪鬆又安撫了他兩句,才問道。


    兩年時間,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愛哭的小男孩,變得成熟而穩重。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查探太行劍派的消息,兩年時間都沒能探查出半點蛛絲馬跡,突然出現一絲眉目,怎不教他萬分激動。


    “小人不知。”那人道,“酒館裏的情報多是道聽途說,劍俠大人千萬別往心裏去。”


    晁雪鬆點了點頭,用劍鞘撣了撣身上的厚雪,道:“謝謝你。我要迴城一趟,一旦有情況,立刻報給附近的花岩大人。”


    “是,您走好。”


    ……


    “酒館?”走在白虎大街上,晁雪鬆目光掠過一個個招牌幌子。


    白虎大街是黃昏城正中心的主街,最為繁華不過。自打凡人也被招入聯盟後,為黃昏城帶來了非凡的人氣,尤其華燈初上的時辰,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匯成一道洪流,無時不刻地轟炸耳膜。


    一個多時辰後,晁雪鬆從第三家酒館出來,臉上略帶失望。他浪費了一個多時辰自修的時間,聽到的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想了想之後,他離開了主街,從一處巷子裏拐入,熟門熟路地來到了一幢宏偉建築下。


    大門口的守衛都是抱虛修士,裏麵是聯盟商議軍機的要地,他隻不過是妖帝手下一個統領,根本沒資格進去。


    “管不了那麽多了!”晁雪鬆來到一處低矮的牆,將臉用黑巾蒙起,悄悄地翻了過去。


    他曾經跟隨妖帝進去過,知道盟主會在什麽地方接見下屬。


    一路悄悄潛行過去,避開了幾波巡邏衛士,來到一處清幽小院的閣樓下。


    見閣樓燈火通明,正尋思如何翻倒屋頂時,閣樓裏傳來了對話聲。


    “那個消息,確定了嗎?”是諸葛明清的聲音。


    “是,確實有幾個人被囚禁在底下,但不知究竟是不是那些人。”


    晁雪鬆心神一震,忙側耳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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