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伏,你不能忘記我,不然我會很害怕,很害怕。”


    由生命精元所化的美麗光蝶,一點一點形成渦旋,盤繞在柳暮言的頭頂,一道莫名的力量從青衣的掌中吐出,與光蝶相互交融。


    柳暮言隻覺體內有一種唿之欲出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被人從頭頂抽了出去。一股莫名的湧動噴薄而出,通過那窟窿直透天際。


    “哈哈,我感受到了,命運大潮的軌跡,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強大……”柳暮言忍不住發出狂笑,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


    要改變柳暮言不被那意誌附體的命途,青衣必須要有極為強烈的渴望,然而她愈是渴望,身體就愈是透明,烙印也愈來愈弱,幾近於虛無。


    此時已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低聲默念幾句咒語,玉掌便即向柳暮言頭頂的虛空抓去,成敗在此一舉!


    “待你長發及腰,我娶你可好。”便在此時,一隻手突然攥住青衣的手臂,它是那樣的用力,仿佛鬆懈一分一毫,就會失去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未待青衣反應,虛空驀然間吐出無數青色光蝶,以那隻手為起點,一點一滴構築,形成了蘇伏的模樣。


    柳暮言還沉浸在命運被抽出體外的快感中。


    青衣一時無法麵對蘇伏,慌亂地退了兩步:“你,你是怎麽來的……”卻忘記自己的手仍被對方緊緊攥住,一個反彈,反倒撞入他的懷中。


    “待你長發及腰,我娶你可好。”蘇伏低頭深情凝視。


    淚水決堤,她哭著點頭。


    蘇伏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吻了下去。


    沒有纏綿悱惻的情話,沒有痛心疾首的挽留,蘇伏用他的方式告訴了她,他不能沒有她。


    既然無法舍棄,那就一起麵對。這是青衣最後一個念頭,她思緒幾乎融化,滿心滿腦裏都被蘇伏占據。


    此時纏綿,如同永恆。


    “啊!”


    一個不合時宜的怒吼響徹,柳暮言出擊如龍,巽風“唿唿”咆哮,掌中如凝尖錐刺來。


    劍光閃耀,頂上窟窿倏然間落下來一柄飛劍,“嗤”地切開巽風,在柳暮言身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傷痕。


    柳暮言受氣勁推動,整個人撞在殿首處的獸麵上,妖力震蕩,便將獸麵啟開。


    “蘇伏,你給我滾!”他發出一聲怒嘯,從懷中取出三元鼎置入嵌槽中,“五元歸一,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但沒有任何反應,蘇伏本體從窟窿裏落下,玄靈引構築的分身頓時如煙消散。


    青衣睜開美眸,透明的臉頰掛著迷人的暈紅,那是纏綿後留下來的證據,她可不知自己此時有多美。


    蘇伏不理會柳暮言的咆哮,輕輕在青衣額上親了一口:“相信我,迴魂幡等我。”


    “嗯。”青衣身形一閃而逝。


    “沐易,這是為什麽?”柳暮言臉現癲狂,他已然知曉因由,隻覺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他。


    虛空有黃沙滾來,凝成沐易的模樣:“五元歸一隻有在妖族麵臨滅族之禍時才能開啟,這是陛下說的,俺不會參與你們爭鬥。”


    “可你已然參與。”柳暮言突然平複癲狂,冷冷望著他,“你竟然幫他設局對付我,讓我以為五元歸一是抵擋紫軍的最後一重屏障。”


    沐易默然片刻,道:“俺娘煉製俺的時候,讓俺替她守護妖族。俺隻會幫真心守護妖族的人,你一心為了自己私欲,俺絕不會幫你的。”說罷身形便碎成漫天黃沙。


    “私欲!”柳暮言咬牙冷笑,“可笑極了,這個世界可笑極了,你們都可笑極了。”


    事到如今,他已然沒有痛恨。在他的身體裏包裹著的是一顆沒有人能夠理解的疲憊的心。


    “一切都結束了。”他說。


    “值得青衣為此搏命,我相信一定有個巨大的隱秘。”蘇伏握住曼珠沙華,“或許你有難言的苦衷,不得不做的理由……”


    “但這不妨礙我痛恨你。”他冷冷道。


    “那你就來殺我。”柳暮言狂笑一聲,“一直沒有機會,今日便來較量一二,看看你到底哪裏被那老東西看好。”


    不用他說,連續三聲劍鳴已然響徹八方,劍域鋪蓋整個錦慈殿。同時有三道水龍吟撲向柳暮言。


    “巽龍破!”柳暮言暴喝一聲,其身頓時湧出黑色巽風,與別的騰蛇不同的是,這巽風呈龍狀,麟角須皆有,比水龍吟還要栩栩如生,其一口咬向左麵的水龍吟,同時龍尾猛甩,如同巨鞭抽擊,“啪”的一聲脆響,將右麵的水龍吟給擊散。


    柳暮言欺身而上,巨浪一樣的妖力衝天而起,撐爆了整個錦慈殿,“哧啦”地撕碎了中間一道水龍吟,同時身形已來到蘇伏上空,掌中吐出尖錐,猛地朝蘇伏門麵刺去。


    蘇伏借映月湖瞬時朝後平移數尺,第四道劍鳴生發,手腕同時一抬一削,曼珠沙華化為一道寒芒在虛空劃出一道月半弧,“鐺”的一聲金石交擊,火星四濺中,卻擊在柳暮言抬起的左手上。


    隻見其左臂覆滿了碧玉蛇鱗,顯然他對血脈之力已然操控由心,可以實現局部的變幻。


    “雖然要承受他的意誌,但我獲得的好處難以想象。”柳暮言冷冷笑道,“你以為我是柳無義或者柳宗元那些蠢貨?今日便教你見識見識真正強大的妖是什麽樣的,圖謀妖皇寶座是多麽的可笑。”


    說話的同時,柳暮言左臂靈活如蛇般卷住了飛劍,運勁便是一拉,頓將蘇伏給扯了迴來。右臂則保持巽風錐的姿勢,罩向蘇伏的腦袋。


    這巽風的破壞力絕不亞於劍意,騰蛇的天賦神通都很可怕。莒州四大部族中騰蛇位居首位,並不單單隻是柳山公的存在,騰蛇族本身的血脈就已然位於頂點。


    這兩兄弟用的招式還真是頗有相像之處,蘇伏重心難定,上身前傾,索性朝前一翻,借著飛劍被卷住的力量,翻過了柳暮言的頭頂,在巽風擊中自己之前,雙腳一並,“轟”的一聲巨響,如同戰斧一樣重重擊在柳暮言頭頂。


    柳暮言的腦袋暈眩一瞬,左臂一個鬆懈,蘇伏借著雙腳踩踏之力趁機抽劍,身形衝天而起的同時迴身一劃,頓見一道劍光劈斬向追擊而去的柳暮言。


    漫天的劍光吞噬了柳暮言,整個錦慈殿徹底化為廢墟。


    蘇伏落在百丈外的牆上,靈識覆蓋處,所有可能成為柳暮言藏身地的地方都被劍氣攪過。


    突然,腳下開裂,整麵牆都被吞咬不見。就見一隻血盆大口咬來,但並沒有令人作嘔的腥氣,蘇伏迅速反應過來這是柳暮言的巽風所化,或者說妖皇為他量身打造的神通“巽龍破”


    說起來,“巽龍破”的威能是他見過的三種神通中最強大的。當然,並非妖皇偏心,而是三妖的血脈不同,造就的神通自然不同。


    說時遲那時快,蘇伏察覺身體下陷已然不及脫離,他不退反進,身形倏然鑽入巽龍體內,劍域在其體內展開,本以為能夠將其撐爆,不料劍域鋪蓋,竟是沒有遭受任何限製。


    這裏像似一個廣袤無邊的空間,空氣裏流淌著黃沙,碧綠的天空就好像一張邪惡的臉龐,暗紅的流雲像凝固了的血一樣濃稠。


    “其實我應該感謝師尊。”柳暮言的聲音從天穹之上落下來,“師尊並非全能,他也無法控製事態的走向。譬如我要承載他的意誌,這並非師尊的意誌,師尊會收我為徒,也應該是看我可憐。而我因此得以渡過了很長一段‘幸福’的日子。妖族已然岌岌可危,不能再出現更大的內訌,所以師尊放任了他的存在。”


    “我相信,若是沒有你的出現,他終將統治莒州。”柳暮言的聲音有著自嘲、疲憊、解脫、釋然,“他強大到無法反抗,在我死之後,你也會死在他手裏。”


    這空間並不妨礙劍域,蘇伏彈響第六下劍鳴,難以計數的黃沙開始與劍氣交鋒,“呲呲”的聲音不斷響起,仿佛方圓萬頃的黃沙都聚到了此處。


    “我一直認為我並不很強大,你又何必強調他有多麽強大?你所謂的強大,是建立在修為的強弱上,若他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強大,不妨讓他出來。”蘇伏淡淡說,“你方才還信誓旦旦想要給我一個深刻難忘的教訓,怎麽此時擺出一副洗心革麵的樣子,不覺令人作嘔?”


    沉默許久,柳暮言淡淡笑道:“也是。”


    對於他而言,其實什麽都無關緊要了,希望已然破滅,這世上的生靈哪個不喜歡“存在”,他的蘇醒對於他而言,便是意識的消亡,便是被抹除了“存在”,過往的雄心壯誌都已化為雲煙。


    碧綠的天空如同粉碎的鏡子般裂開,綠色的光線從裂縫中湧出,在晦色大地上映出網般的光痕。黃沙,劍氣,流雲,空間像似由無數的碎片拚湊而成。


    蘇伏望著天空,突然有一種明悟,這便是“巽龍破”核心奧義,從未見過的神通,從未體驗過的感受。


    “啪嗒——”


    眼前的世界好像同時粉碎開來,他連同劍域,也化為了無數的碎片,混在了無數的碎片裏麵。


    ps:感謝書友15755787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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