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瞳大概從未想過她敬愛的武岩叔叔會下手偷襲自己。在一陣迷迷糊糊的顛簸之後,又過許久,眼縫中似乎透了點光亮進來,伴隨著少許的刺痛,她的意識跟著就醒了過來。


    眼未睜,便聽到耳邊傳來“嗚嗚”寒風唿嘯的淒厲聲。淩冽如冰刀似的,不住地自衣領處鑽入,不由遍體生寒。


    微微睜眼,還未打量周遭,耳邊便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嗯,醒了?比本座料想的還要快一些,是個好苗子,真羨慕蘇伏啊……”


    “瞳瞳,你醒啦……”身處未知,寒風夾裹著陌生男人的聲音,卻插進來一個驚喜交加,又令她倍感親切熟悉的聲音,慌亂的心頓時稍稍安定。


    “流蘇姐姐。”蘇瞳先是一喜,旋即心頭微慌,表麵不顯,鎮定地道,“這兒是什麽地方?”


    完全清醒後,她才發覺此時連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在體內有一股極為陰柔的氣息封住了自己的氣海、識海、心脈,四肢全都不聽使喚。試著調動靈氣,好似陷入泥沼般難以動彈。


    身前是一張約丈多長、五尺寬的長條形方桌,一股檀木的清淡幽香伴隨著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香氣撲鼻而來。她的身下是一張樣式普通的太師椅,嬌小的身形隻占據了不到一半的位置。


    檀木桌案之上擺放著十來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許多連她都沒見過,隻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不過此時的她,又哪有什麽胃口。


    在她的右側處,坐著一個而立之年的男子,正氣定神閑地用一種從容、優雅的姿態進餐,動作有條不紊,偏又奇快無比的消滅著一道道美味。


    柳暮言?觀其麵貌,蘇瞳險些驚唿出聲,旋即否定,此人的風範、氣質、儀表,絕非一朝一夕養就的,柳暮言她也見過,與此人比起來,有著雲泥之別。


    “這兒是鹿山府,哼,他將我們綁來,是為了要換取你爹爹五色神光的修煉之法。”夜流蘇惡狠狠地盯著柳暮言,旋即充滿歉疚地向蘇瞳道,“對不起,姐姐大意了,沒能救下你。”


    蘇瞳搖搖螓,以她聰慧的腦瓜子,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經過。雖然不道武岩叔叔為何要偷襲自己,但顯然被夜流蘇無意中發現,卻不敵他,一同被抓來了。


    五色神光?原來是為了它。


    “害流蘇姐姐也被抓,該是我過意不去。”


    寒風自四麵八方湧來,柳暮言置箸,淡淡道:“失禮了,粗茶淡飯,二位也請。”


    語聲方落,蘇瞳頓時感覺雙手能夠動彈了,不由微微一驚,此人對靈氣的控製究竟到了什麽程度,才能如此的舉重若輕。


    與夜流蘇對視一眼,頓時有了默契,舉箸淺嚐。一麵觀察周遭,這是一個廣闊的圓台,處在左近的最高點。圓台下去是呈梯田式的一幢幢屋舍,呈圓環形地往下延伸。在柳暮言的身後,遠遠可以望見一道嵌天的大峽,兩峽的峭壁間中有一條陡坡下來,似乎是整個鹿山府唯一的門徑。


    處在鹿山府最高處,蘇瞳向下眺望,哪怕最後一道圓環,距地麵也還有一些距離。她的腦海頓時構築出了鹿山府的大致麵貌。整個鹿山府估計是建立在懸空的峭壁腹端處,在最後一道圓環底下,必定有著無數的石柱聳立,用來支撐整個鹿山府。


    在柳暮言的正前下方,擠在一幢幢屋舍間中,是一排排密集的崗哨與塔樓,最底下一層,陣列著密密麻麻的妖兵。


    “時辰快到了。”柳暮言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容有些冷漠,有些邪惡,“若是蘇伏不來,你們的性命可就難保了。或許死前,我的手下們很樂意與你們發生一些什麽關係。”


    自他口中,輕描淡寫地吐出極度猥褻的話語,夜流蘇頓時放棄虛與委蛇的念頭,憤怒地道:“她還是個孩子而已,你到底想幹什麽?”


    柳暮言微微詫異道:“說得不夠清楚麽?”


    蘇瞳還未遇過此等危機,想象著可能的遭遇,心下有些恐慌,麵上卻強自鎮定道:“這樣做對於閣下有什麽好處呢?”


    語帶雙關,柳暮言越覺她聰明伶俐,不由瞥了她一眼,發覺此女不過豆蔻年紀,傾城麗色卻是平生僅見,心思微動,想了想道:“當然沒有好處,還會為本座招惹一個死敵。但本座說出去的話,從來沒有收迴過。莫說招惹一個死敵,便是與整個真界為敵又如何。不過……”


    “不過?”


    “來了!”蘇瞳正追問,虛空突地一陣抖動,一個淩空懸浮的黑袍人突兀地出現,“不過來的不是蘇伏。”


    柳暮言臉色頓時一沉,周遭的寒風愈發的淒厲起來,二女不由齊齊打了個寒顫。


    “幾人?”


    黑袍人道:“共七個,都是蘇伏手下精銳。領頭的是東海龍宮的龍吟瑤,還有原醫仙堂小醫仙青衣。”


    蘇瞳一聽,頓時擔憂起來。爹爹沒來,必定被什麽事情耽擱了。或許,爹爹根本不知自己處境。


    “破壞規則者死,蘇伏還真是不將本座放在眼裏啊!”他的臉色要比這寒風要可怕得多,連懸浮在空的黑袍人都不禁落下地來。


    他又淡淡瞥了一眼蘇瞳:“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你們死活。”


    蘇瞳這時冷靜都拋去九霄雲外,立即反駁道:“縱是與整個真界為敵,爹爹也不會丟棄瞳瞳的。”


    “那可說不定。”柳暮言越看越喜歡。


    “屬下這便去殺了他們!”


    “慢著!”柳暮言神色又恢複了正常,“把風海殷給本座叫來。”


    黑袍人身形疏地隱去,沒有多久,便抓著風豹族的族主風海殷迴來。風海殷惶恐地滾落在地,躬身道:“見過陛下,不知何事相喚……”


    “本座記得鹿山府有一座百鬼子嬰大陣,是麽?”


    風海殷一聽,頓時苦笑道:“好教陛下知道,數日前布陣所用的器具被竊賊偷去了,如今下落不明。”


    柳暮言眼神突然無比銳利,緊緊盯著風海殷:“丟了?”


    絲絲陰冷的寒意令風海殷毛骨悚然,頓然跪倒在地,再也不顧隱瞞:“陛下……竊賊……竊賊很可能是您的侄兒。”


    柳暮言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突地笑道:“大陣沒了,你就代本座去殺了他們。記住,要麽殺光他們,要麽風豹滅族。本座不會出手,這是對你的懲罰!”


    風海殷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接觸到他的眼神,頓時又將想說的話咽入腹中。他心中暗罵:你這狗雜種,當上了妖皇就想撇開風豹族,他娘的,老子為你出生入死多少次,懲罰,我懲罰你的娘……


    暗罵中的他,渾然不覺方才已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待風海殷遠去,柳暮言低低地笑了一聲:“遊戲若太容易,就不好玩了,你三人也去。”


    ……


    龍吟瑤領著眾人趕到,隻見鹿山府已是戒備森嚴的狀態,遠眺中央圓台上,蘇瞳與夜流蘇都在其上,心中頓時大定。


    “殺!”


    沒有二話,眾皆撲上。


    霎時間,箭矢刺破虛空的聲音,淒厲地響了起來,漫無邊際,鋪天蓋地的箭矢像似雨點般向眾人激射而來,其勢如狂潮,將同樣淒厲的“嗚嗚”聲都給掩蓋過去。將眾人前進的步伐阻住,隻得頓止在原地。


    龍吟瑤本待撚決,卻突地望向惶恐不已的土吽王,笑嘻嘻道:“過來,傻大個!”


    土吽王迷迷糊糊地走過來,後頸突地遭到重擊,哼也未哼便暈倒在地。


    眾皆傻眼地望著龍吟瑤,隻見她拎著土吽王重重地往空一甩。然後,眾人便見到了此生都難忘的情景。


    大地驀然開裂,鹿山府最下一層的屋舍全都被化為了液體的土石震碎,隨後那些液體便在土吽王身前凝成了一道厚厚的屏障,範圍不大,卻足以護住眾人。


    潑天的箭雨落在土石屏障上,不住地掉落碎屑,卻始終沒能破開。


    ……


    紅河自腳下湧現,撐開了大片的灰霧,並與之激烈地對抗著,霸道無比的道理劍意,雖隻占據了一小片地域,卻隱然占了上風,劍域緩緩地往外擴張著。


    此狀固然可喜,然而方才夜神月的境況便已不妙,若連她也被大陣吞噬,單單她與趙雲的心魔,可能就要了自己的命,到時誰都出不去了。


    想此他當機立斷,攫取了一絲灰霧送入識海。


    稍感眩暈,此次他沒有閉眸,眼前場景果然開始變幻,隻聽著波濤洶湧的浪潮聲,身形一個搖晃,差些摔倒在地。


    “嗖嗖”耳邊複傳箭矢破空音,蘇伏急睜眼去望,隻見身下是一扁漁舟,前方六七丈外一艘大船的甲板上,正有百來個兵卒引弓而射,箭矢刺破氣流的聲音,幾要刺破蘇伏耳膜。


    此番不比前次,蘇伏心中鎮定,稍稍運力,驚喜地發現體內竟有稀薄的靈氣存在。


    寶劍“嗆鋃”一聲出鞘,想也未想,便使出了‘劍禦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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