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師兄,你讓我查的事情有一點眉目了。”


    神州,太乙聖地,不可知之地瑤池。


    蓮華仙園所屬的一座小仙園的涼亭裏,無生首座的兩個弟子正在交談。


    其中一個弟子有著淡泊出塵的氣質,幹淨的雙眸,俊逸非凡,他的額上綁著玉帶,平添幾分英氣,整體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說話的是坐在他對麵石凳上的少年,略顯青澀,約十八年紀,唇上長了一點絨毛,瞳孔黑溜黑溜,很是明亮顯眼,雖然是坐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蓮花園上下都知道,無生首座最喜歡的弟子是杜挽傾,那麽他自然最有可能出任下一任首座。


    杜師兄便是杜挽傾,當初在黎家與姬玄清曾有爭鋒,天下能受韶華仙子認可的青年才俊沒有幾個,就連湛台神秀她都不放在眼裏。


    但姬玄清看不起湛台神秀不是因為他的修為,而是他的為人,所以不是湛台神秀太弱,而是杜挽傾確實很強。


    杜挽傾沒有說話,而是笑了笑,示意少年繼續。


    少年見狀,赧顏不已:“師兄對不起,我又忘了你的教導,無論遇到何事,都應該從容麵對。”


    “林青,你是蓮華外門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我很看好你。不過,要知道寧靜方能致遠,心靜對心境很重要,若想成為真傳,僅有資質是不夠的。”


    杜挽傾輕聲地說著:“若你能做到寵辱不驚,我便會請求師尊收你為徒。”


    少年林青知道杜挽傾這話的分量,心神不由巨震,但很快醒悟,然而殘留的表情已然出賣了他。


    杜挽傾搖搖頭,笑著說道:“林青,才說完你的心神就失守,可見你還做不到寵辱不驚。”


    林青沮喪地說:“這個太難了,我又不是師兄,修《清虛無為法》已入化境,像我們這樣的弟子,修《紫府元陽》都很勉強。”


    “縱然這世上有天成之才,你也不應該灰心。”


    杜挽傾說道:“修道修道,修的是自己的道,不是天道,也不是大道。若你能執於己道,心無旁念,縱死無悔,就算師尊不收你,也有別的長老爭著搶著收你為徒。”


    “對了,劍君蘇伏應該認識罷,我聽說他的資質低等,修煉卻甚是勤勉。看看如今,尚未超脫,便敢以一己之力向黎家發起挑戰,前一次與師尊出行,未能得見他真容,甚憾!”


    林青心悅誠服地說道:“師兄說得有理,小弟心境修為不足,經師兄提點,略有領悟。”


    說到這裏,他露出燦爛笑容:“不過劍君再厲害也不能和師兄相比,師兄才是最厲害的,以後一定能成為聖主!”


    杜挽傾無奈苦笑:“師弟,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看他人。至於聖主位,你這是要把我推入火坑麽,明知為兄誌不在此。”


    林青奇道:“那麽師兄為何要我調查那些事。”


    杜挽傾故作高深莫測:“當然有別的意圖拉,你先把你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我,我再告訴你緣故。”


    “好罷!”


    林青便將探來的事情說出:“師兄交代了三件事,第一件是關於範太陵師兄的,最近他頻繁外出,每次迴來身上血煞都變得更濃鬱了一點,這一點誅律園那些無能的執法弟子可以作證。”


    杜挽傾微微皺眉,有些不悅:“同門如手足,不論是否蓮華一脈,都不應如此稱唿。”


    “太上一脈都這樣稱唿拉,又不是我第一個這樣叫……”


    林青做了個鬼臉:“而且他們確實很無能嘛,欺軟怕硬,太上一脈的犯了門規,他們都不抓,其他蓮華,天機,誅邪就要受罰,這是什麽道理。”


    杜挽傾對此事當然不是沒有耳聞,他搖了搖頭:“門中風氣不正,同門應如手足友愛,怎麽可以相互侮辱,奈何我人微言輕,不能做主……”


    林青眼珠子轉了轉,趁機說道:“師兄師兄,若你能成為候補聖子,不就能在聖主麵前說上話了。再不行,成為聖主,聖地都由師兄做主,誰敢不從呐?”


    “這個……話雖如此……”杜挽傾神情微變,似有意動。


    林青趁熱打鐵:“您可是聖地數千年以來唯一一個能將《清虛無為法》修到化境的人,傳將出去,必然引起聖地重視。”


    《清虛無為法》乃是太乙聖地一門大道直指的絕學,修到化境便是叩開了長生的門檻,姬玄清說過,杜挽傾對於神通的領悟在她之上,即是說他已經隨時可以踏入長生,隻是因為某些原因遲遲沒有邁出最後一步。


    入道方今不過五十載,卻走在了很多天才的前麵,杜挽傾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而《清虛無為法》,整個太乙聖地,隻有寥寥數人修成,他們最後都成了聖地手握重權的大人物。


    “候補聖子,有德者方能居之……”


    杜挽傾輕笑一聲:“若是命運如此指引,我也願意接受,你繼續說罷。”


    林青大喜,便繼言道:“自從雲師兄死在外頭,範師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服侍他的外門弟子這兩年死了十多個,稍有不順便招來打罵,下手沒有個輕重……還有傳聞他與雲師兄之間有……”


    “而且聖地以聖主為尊,他愈是主張報仇,愈是無人敢靠近他,生怕受了牽連……”


    說到這裏,他偷偷打量了杜挽傾的臉色,發見他雖然不悅,卻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那些都是有心人在傳播,聽說與湛台師兄脫不了幹係……”


    杜挽傾眉頭大皺,打斷了他:“統統都是無稽之談,範、雲兩位師兄交情深厚,雲師兄仙逝,範師兄因此失態,情有可原,更表明範師兄是個真性情的人,這是多麽可貴的品德,怎麽從你們口中說出來如此不堪?真是豈有此理!還有,湛台師兄為人再不堪,也不會傳播此類汙言穢語,定是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以為做了這些就能討得師兄歡心麽,跗骨之蛆尤為可恥,可恨!”


    林青訕訕道:“這不都是您要我打聽的嘛……”


    杜挽傾搖了搖頭:“往日我閉關,對此些不公,不正,暗箭,中傷不聞不問,是我錯了,聖地養我育我,授我無上法門,這份恩德大過於天,不能再放任下去,否則聖地就成了汙穢之所,你繼續說來!”


    “是,天機閣預測範師兄有入魔之兆,誅邪誅律兩園首座葉軒年前出門,昨日方歸,可能還不知範師兄的事。”


    林青肅然起敬,收起了嬉笑,正色說道:“此為師兄交代第一件事。”


    “其二,玲瓏閣在神州的事務都交給了一個尤姓家族,這家族十年前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家族,背後的推手指向了湛台師兄。”


    “其三,原本聖主想讓雲山城的人來負責此次行動,但湛台師兄極力自薦,似乎對青州一行誌在必得……”


    杜挽傾頗是意外,這樣詳盡的情報,可不隻是眉目了,他有點小看了林青。


    “師兄,您現在可以把原因告訴我了罷……”感受到對方眼神的變化,林青洋洋自得。


    杜挽傾笑了笑:“你方才說的那些弊病,我都有耳聞,隻是我方才說了,因為修煉,聞而不問,現在我想彌補一些過錯,為聖地做一點什麽,師尊也很支持我的想法。”


    原來是首座的意思,林青恍然大悟,不過卻又有新的疑惑:“師兄,你說湛台師兄為何要與青州過不去,他不是正在準備渡劫嗎?”


    “這就說來話長了……”


    杜挽傾搖了搖頭,似乎並不願談及此事。


    大概在聖地所有人的心目中,太上和蓮華兩脈水火不容,兩脈之間的弟子常有摩擦,身為太上一脈的代表,湛台神秀,與無生首座最喜歡的弟子杜挽傾也絕對會相互仇視的。


    所以林青也是如此認為,他也不追問,而是惴惴不安道:“您想成為候補聖子很容易,可湛台師兄乃是太上一脈代表,他會不會對師兄不利!”


    杜挽傾好笑地說道:“湛台師兄是有些不好的心思,但對同門一直很寬容,你怎麽這樣想他。況且,唯有坦蕩,才能成道,湛台師兄想繼任聖主,就不怕競爭。”


    “聽師兄這麽說,小弟就放心了。”


    林青臉上帶著疑惑:“不過這與您讓我打探的三件事有什麽關聯呢?”


    杜挽傾說道:“尤家原本負責玲瓏閣在青州的事務,卻因湛台師兄的緣故調到青州,本來這也沒有什麽,可是尤家當年有個女兒,乃是法相宗的門人。”


    “當年?那時舊法相宗未滅,其宗主居然敢出言褻瀆青華夫人,青華寶蓋一出,法相宗山門直接化作齏粉,不愧是蕭南離的道侶……不過師兄為何提他?”


    “其中另有內幕,這是師尊告訴我的,當年法相宗犯了某種忌諱,惹聖地不喜,本想設法令其斷了傳承,不想青華寶蓋降臨神州,開始還以為南離宮要進犯,卻沒想到寶蓋隻是為某個人遮掩,那個人才是真正將法相宗滅門的兇手,至於褻瀆之言,乃是欲加之罪。”


    林青暗暗咋舌:“如此神秘,那個人究竟是誰?”


    杜挽傾搖了搖頭:“既然青華夫人存心想掩蓋,我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不過,湛台師兄一定知道。”


    林青更好奇了:“我還是不明白,您的動機,湛台師兄的動機,我有點糊塗了……”


    “我的動機?”杜挽傾笑了笑,“範師兄想為雲師兄報仇,快要想瘋了!”


    “而湛台師兄呢,布局在十多年前,這是一個不小的局,而且與劍齋有關,你想過嗎,師兄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揭開呢?這是他的底牌。”


    兩件事完全是南轅北轍,風馬牛不相及,所以林青一頭霧水地望著杜挽傾。


    杜挽傾微微一歎:“湛台師兄愛她愛成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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