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城,北邙宗外門駐地大廳之內。


    氛圍死一樣的壓抑,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唯有一個華服被風沙吹襲的髒兮兮的英俊的青年一臉毫無所謂,眸子半睜半闔,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嗬嗬嗬……你們這麽多人,居然都無法完成指定計劃,要你們何用?啊?”


    徐源說到後麵,猛的一拍茶案,發出‘砰’的一聲響,茶案便四分五裂的爆開。這聲音好似重錘一樣,重重的砸在所有人心底,真人的勢,在這大廳裏展開,令人顫栗不已。


    而他的語聲,更是幾乎帶著張牙舞爪,怒聲的咆哮:“偏偏還有人,自作聰明,自作聰明,把一個留下斷後的餘孽殺死,還形神俱滅,形神俱滅!還死了兩個師弟,兩個東都精英弟子,廢物,簡直就是廢物!”


    他幾乎每一段話都要重重重複一遍,似乎不如此,不能表達他衝天的怒火。


    玉溪生三人得了蘇伏提醒,重入無盡沙海,費了三日夜方才走出去,卻成功甩脫了西都的追蹤。


    陸遊聞此,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咬牙強自分辨道:“徐師兄,那張坤實力非同一般,且是魔劍修,能殺死他,已費盡了我全力。若是留手,死的便是我了!兩個師弟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該!”


    徐源冷冷盯著他:“你還有理了是麽?”


    陸遊咬一咬牙,暗自忍耐,微微垂首道:“不敢!”


    心中卻罵道:偏要埋伏毒沼,沒想到卻被西都耍了一通,你沒腦子,還要來怪老子?迴去必定要告你一狀!


    徐源終究顧忌他是柳無邪的人,沒有再行發作,而是來迴掃視了數遍眾人,廳中唯有數個是東都弟子,其餘皆為北邙宗外門弟子,另有一個外門執事。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英俊青年身上,不輕不重的說道:“魯真人臨走前,是怎麽和你交代的?”


    英俊青年自然是蘇伏,他見陸遊被罵成狗一樣,心底舒暢極了,便笑了笑道:“真人明鑒,魯長老臨走前囑咐在下盡全力助東都行事。”


    徐源仍然不輕不重的淡淡說道:“你盡了麽。”


    蘇伏嚴肅道:“自是盡了,真人請看我這一身風沙,乃是不辭勞苦的穿梭死亡沙漠的證明,為了尋找西都餘孽蹤跡,在下可謂是嘔心瀝血,全心全意……”


    “閉嘴!”


    徐源幾乎又壓抑不住怒氣,殺機凜然道:“身為抱虛修士,那些風沙怎麽能侵襲你,你膽敢在我麵前胡言,是覺著我不會動手殺人麽?”


    蘇伏無辜道:“真人有所不知,在下身為北邙弟子,幾乎每日裏都要穿行死亡沙漠。死亡沙漠的危險隻有常常行走之人方能體悟,是以在下不敢浪費分毫的靈氣,以免遇到變故時,靈氣不足以應對,真人切要明鑒啊!”


    徐源揉了揉眉心,這個孫仲謀滑不溜秋的,想找個借口殺死他都不能如願,心裏非常的憋悶。但身為真人,很快就將這些雜思濾鏡,心境漸漸止了波瀾。


    “罷了,替我轉告魯真人,此次北邙襄助之情,東都不會忘記的!”


    他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蘇伏,遂長身而起,且行且言道:“那枚玄英丹便贈予貴宗,且留一份情誼。今次東都未能如願,雖很遺憾,但應承之物,隻好帶迴去了。”


    徐源這一動,其餘東都弟子自然跟著動。待到門口,徐源忽然又迴過身來,定定望著蘇伏,希望能看到他悔恨的神情。哪知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麽,眸子複又半開半闔,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他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複又噌噌的燃起,不由冷冷喝道:“好一個北邙宗,好一個孫仲謀,本真人記住你了,我們走!”


    蘇伏似乎被這喝聲驚醒,眸子猛地圓睜,緊走幾步:“哎呀,這就走啦?留下住幾天,感受一下亡城的魅力再走也不遲啊!否則外人還道我北邙不懂待客之道呢!”


    徐源身形微微一頓,他強忍著轉身將整個北邙外門駐地轟至渣的衝動,索性就在門口,魔氣湧動,猶若風卷殘雲,帶著殘餘的幾個東都弟子化作一道黑光消逝不見。


    陸遊與林宇圖在臨走前,不約而同的望了一眼蘇伏,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深意。


    而徐源因為怒極,絲毫沒有保留實力,僅僅禦空的動作,散逸的魔氣便將北邙宗外門駐地吹得震動起來,整個大廳的擺設全然碎成粉末。


    幸好僅止如此,否則大廳中無人可以活下來。


    蘇伏神態從容,輕輕的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說道:“這位徐源真人好大的脾氣!”


    “有脾氣的是你罷!”


    一眾外門弟子心底僅剩了這一個無力呻吟了。甚有幾個修為不足者,已然跪倒在地,雙目無神,麵頰不斷的抽搐著。


    真可謂是劫後餘生了,外門執事李凡擦著冷汗,來到蘇伏身側,哭喪著臉道:“孫師兄,這一下我們全完了,魯真人決計不會放過我們的……”


    眾外門弟子齊刷刷的望向蘇伏,期冀能從他臉上尋到解救方法。


    蘇伏清理畢了,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道:“我馬上就要迴靈澤,師尊大人可還等著我複命呢!”


    “仲謀師兄,求你救救我們!”


    一眾外門弟子齊刷刷的跪倒,七嘴八舌的說著隻要蘇伏救他們,他們就會如何如何報答雲雲。


    蘇伏眉頭皺起,這些聲音被他自動過濾。他淡淡道:“此次我能救你們,下一次呢?修道之路,要自己去走,去體驗,不要求別人。倘你等能夠領會此,早已是內門弟子,又怎要懼怕魯長老責難?既然事已盡力,仍未能辦成,就不要想著怎麽逃避責罰,而是在責罰過後,若是能留住一命,好生珍惜著,借此轉成動力修煉,方才有可能出人頭地。”


    他說著,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向門外去道:“放心罷,魯長老又不是殺人狂魔,你們隻要將罪責盡都往我身上推卻便是,他自然會來找我算賬。”


    語音落下時,他亦來到門外,也不管他們反應,身體便即化作無數的白點衝天而起,密密麻麻的較之風沙也不遑多讓。


    在死亡沙漠,外來的抱虛修士都不敢禦空飛行。而蘇伏,卻早對死亡沙漠的風沙動向異常敏感,且《森羅白骨道》令他能夠化身萬數,分成萬數個體,依附著風沙而行,他甚至不需要耗費魔氣,便能穿越死亡沙漠。


    ……


    毒沼的來曆古已有之,乃是真界出產毒蟲毒獸甚至毒禽品類最多,也最齊全的地方。毒沼原本是一片森林,占地極廣,約有數萬裏。


    蘇伏禦劍亦需一個多時辰才能從頭至尾跑個遍。當然,毒沼處處遍布一種喚作‘獨目鳥’的群居毒禽,它們與普通禽類不同,眼睛長在頭的中間位置,且隻有一隻瞳孔,獨目鳥之名,由此而來。


    獨目鳥自小時,尖喙的表層在進食時都會分泌一種毒液,而後漸漸凝固在喙上,是以他們的喙便有劇毒。而劇毒長期的貯藏於尖喙的裏層,漸漸會化作一種‘紅粉骷髏’毒煙,隻要遇到不能抵抗的敵手,便會自喙裏噴出,普通的猛獸,不消半息便會化作一具白骨。


    ‘紅粉骷髏’之名,乃因其毒煙過處,幾乎所有生靈的血肉都會被銷蝕一空,真是傾國傾城的紅粉佳人,遇上也隻能化作一具白骨,此名便是由此而來。


    獨目鳥輕易不會放出毒煙,倘蘇伏禦劍撞上它們,那就說不定了,獨目鳥的獨目,那也不是擺設,它們能夠探知比自己強大得多得生靈,倘是真人,或許就會避開,然而蘇伏得修為又還沒到足以令他們避開的程度,故毒沼他是不敢飛行的。


    好在毒沼他已很熟悉,費了兩日兩夜之後,便來到了北邙宗核心地,靈澤。


    靈澤,乃是天下有數的福地之一,不會比紫山差多少。隻不過靈澤礦脈極少,被毒沼汲取了許多靈氣,毒沼乃是天然屏障,北邙宗又怎麽舍得讓毒沼消失,是以常常需要外購靈玉使用。


    ……


    “師尊在裏麵等你!”


    靈澤,北邙宗山門,北邙宗山門分成最大的兩個部分。而這兩個部分分別由兩個太上長老來命名。


    一則風越山,一則夕月山。


    兩個太上長老的名字,便是風越與夕月。雖名字帶有諧音,但兩人素來不合,幾可說老死不相往來那種。


    但風越山與夕月山,卻隻有一步之遙。


    蘇伏在一幢幢雕梁畫棟的樓閣深處的一個水榭亭台外,被兩個衣著不凡,且都長得頗是俊俏的青年擋住了去路。


    兩個青年其中一個雖開口著此言,眼神卻極為不善的盯著蘇伏,那個模樣,好像蘇伏搶走了他最心愛之物。


    蘇伏沒有理會兩人,站在這閣樓前,他的頭便開始疼起來。


    他在兩個青年會噴火一樣的注視下,微微歎了一口,隨後不知怎麽的就穿過了他們的阻攔,進入到了閣樓內。


    “嗯?仲謀你迴來啦,快過來讓師尊瞅瞅,有沒有變的更俊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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