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就是我!”


    陸病癆渾濁的眸子漸漸冰寒,連帶著周遭的雨幕都散發出逼人寒氣,他沉沉冷笑:“青衣小姐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便無法活著離開了。”


    逼人寒氣開始蔓延,使得周遭溫度開始下降。


    青衣清淡的臉上漸漸有了生氣,她居然微微笑了一笑,說道:“陸老覺著贏定了我?”


    嬌媚女子這時蒼白的臉色微微一動,好似才從這驚天秘聞中醒來,她的嘴唇微微翕動,旋即喃喃著: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小姐不是那樣的人……


    “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青衣小姐……”


    她不知為何全身顫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著青衣的手臂,狀若瘋狂:“青衣小姐你說……你們是在騙我……”


    便於此時,一滴雨水即將穿過青衣時,忽然停滯在半空,霎時間,那雨滴便洞穿嬌媚女子的頭顱,一些白的紅的激射而出,她的臉上殘留著瘋狂,她的眸子卻由清明轉作了不可置信,而她握傘的手,正將傘骨抽出一絲,露出了冰冷的鋒芒。


    “你……是……怎麽……識破……”


    青衣望也不望她軟倒的身軀,微諷道:“我不用識破你,下迴要殺人,記著不要露出殺機,雖然你沒有下次了。”


    陸病癆冷漠地望著倒下的嬌媚女子,淡淡道:“醫者殺人,比之儈子手也不遑多讓。”


    青衣卻微微一笑,“沒能看到我出手,陸老有些失望罷,其實你心底也不篤定能否勝我,刻意營造必勝的姿態,還將藏於心底多年的隱秘暴露,不外乎想攻破我的心防。”


    “可惜,要是你一開始便出手,或許還有一些機會……”


    陸病癆微駝的背直了起來,這時他似乎蓄勢完成,眸子裏的渾濁盡皆轉作了酷冷:“好大的口氣……”


    漫天的雨幕便這時凝成冰柱,鋪天蓋地地向著青衣激射而去。


    青衣並指,輕點身前虛空,隻見虛空泛起了層層的波紋,緊接著虛空居然有大水傾倒而出,所有的冰柱都在大水中湮滅。


    陸病癆眸子驟然發冷,心底微顫,蒼白的臉色更是蒼白,“這是什麽神通!”


    他的動作卻不停,忽然取出一柄連鞘長劍,‘鏘’地拔出鞘,劍身卻是通體的死灰色,漫天的雨幕忽然停在他的丈外。


    “劍圓方寸,背水而戰!”


    陸病癆那獨有的,宛如鐵器交擊摩擦的聲音響徹天地,旋即身形突進,穿過那傾倒的大水時,所有的水連同雨幕一起都被排斥在丈外,形成了一個空洞的圓。


    那劍被他反握,橫在胸前,突進途中,那劍好似發出了詭異莫名的慘嚎,旋即又有死灰死灰的光芒透出,將陸病癆蒼白的臉,映得慘白,他蒼老的臉上瞬間變得更加蒼老。


    明暗不定的微光,令青衣曼妙的身形若隱若現,她手上的法印突然變幻,其身前地麵驀地顫動,眨眼便裂開,那些裂開的土石轟然上湧,而後迅疾地形成巨掌,幾乎是在成形的刹那便狠狠按落。


    土石巨掌與空洞的圓碰撞,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嗤嗤嗤——


    下一息,那巨掌便被十數柄的利刃刺穿,旋即轟然爆裂,露出了陸病癆那病態的笑臉,他的身周不知何時懸浮了十數柄利刃,這一幕極其駭人,要知道即便純正劍修,也極少能同時操控多柄劍器,兩柄便是極限,遑論十多之數?


    轟隆隆!


    可陸病癆沒有在青衣的臉上看到任何的焦慮,而後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雷霆炸響的聲音,隻見一道藍色的雷霆忽而向他擊來。


    他瞳孔猛地一縮,先是水行,而後土行,現下又是金行,除開神禁,真界有什麽神通囊括五行?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隻想殺死青衣。


    “啊啊……”


    慘嚎,宛如人間地獄的慘嚎,那雷霆直奔死灰的劍身而去,仿似怨靈發出了最怨毒的詛咒。


    陸病癆猛地吐出一口血,直起的背又躬了下來,而身周懸浮的利刃‘當啷當啷’地落了地,他眸子裏的酷冷漸漸變作死灰。


    “你的來曆……可真叫人……”


    他未說完,身形再一次的驟然突進,此時兩人相距不過數丈,‘劍圓方寸’也仍然存在,僅僅半息的功夫,死灰劍的劍尖就刺到了青衣的門麵。


    也僅僅隻是探到門麵而已,仍然是一滴停滯的雨滴,便在陸病癆突進時,它忽然就像劍一樣的拉長,陸病癆衝得有多快,由雨滴拉成的劍便刺得有多深。


    陸病癆握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然而他努力地挺進也隻是徒然,法體的氣力以極快的速度流失,而死灰劍也在緩緩化作粉塵。


    他的左手捂住了左胸膛的傷口,雙膝頹然倒地,死灰劍剩餘的半截劍身脫離了他的右手,很快就徹底湮滅,其實早在被雷霆擊中時,此怨靈之劍就已經毀了。


    青衣仍舊一塵不染,仿似一片狼藉的戰場與她沒有半分關聯,隨著‘劍圓方寸’解除,雨幕再次籠罩兩人,此時陸病癆卻再未能避雨,很快就淋濕了個透。


    “我說過,你要是一開始就動手,或許還有一些機會。”


    陸病癆慘笑一聲,又嘔了一口血出來,他眸子裏的死灰愈發濃烈,這時不禁微微自嘲:“人愈老,就愈想活著,愈想活著就愈不能出全力,不能出全力就活不了。”


    “誰能想到,青衣小姐隱藏的實力,竟如淵深……”


    青衣神情平淡,語聲沒有一絲起伏,說道:“人之將死,不如做一些善事,是誰指使你來此阻攔我?”


    陸病癆輕輕笑著,緩緩閉上了眸子,應是打算帶著這個隱秘死去。


    青衣也不意外,忽然莫名地說:“老妖婆還活著,雲素素終究心軟,用這個消息交換,你還不願意說嗎?”


    陸病癆聞言,已然走到極限的法體,居然猛地一震,他不可思議地抬首,看到了青衣眼中的肯定,不禁微微張了張口,卻未能發出聲音。


    他瞳孔猛地圓睜,顫巍巍著右手,在泥濘的地上寫了一個字。


    而這個字,卻讓始終沒有動容的青衣,終於微微變色。


    雨水衝刷,使得字很快便消失在雨水裏,陸病癆的手終於軟綿綿地垂了下來,雙眸居然釋然地閉合起來,顯然再也不能睜眼了。早年他為了報奪妻之恨,所修的功法,導致了他的陰神殘破,法體殘潰,陰神亦隨之湮滅。


    而他死後沒有多久,雨幕裏忽然闖入來一個俊美的青年,他持著傘,遠遠見著青衣平安無事,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疾走幾步而來,待近了不禁埋怨道:“青衣,你也太冒險了,萬一有個意外怎麽辦……他……是誰?”


    這青年有著一雙泛著桃花的眸子,令人頗生好感,這時見著陸病癆詭異的死姿,心頭不禁微微一跳,旋即定睛探視,臉色不由大變:“陸病癆!”


    “青衣你沒事罷!”


    青年上下探視著青衣,卻又不敢過分靠近,不禁有些焦急。


    青衣這時微微皺起了眉頭,道:“陸元昔,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俊美青年正是陸元昔,他小心地將青衣擋在身後,說道:“青衣你莫要小看我,我陸元昔在城內還是有著不少朋友的,他們告訴我你似乎要去黑虎宮,我就趕來了。”


    “青衣你去黑虎宮做甚?不若讓我陪你去罷?”


    青衣沒有理會他,而是徑自轉身離開。


    陸元昔等了一會,不見迴音,連忙迴身,卻隻見青衣的背影即將消失在拐角,他拔步就追,口裏喊道:“青衣你等等我……你不是要去黑虎宮嗎?走錯路了……”


    然而青衣卻沒有絲毫迴頭的意思。


    ……


    城南,雲記二樓雅間,玉溪生神情有些冷沉地望著窗外雨幕,奇異的景致他沒有看到,隻是心緒卻隨著這場大雨愈發的糟糕了。


    入道以來,他的心思首次如此波蕩不定,他心裏清楚,這是因為雲素素的關係。


    想著想著,他不禁微微苦笑:“沒有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麽吸引我,還能牽動我的心思……”


    “青衣小姐究竟能否救出她來?”


    俗語雲,關心則亂,愈是想,他愈是覺得不妥,少頃臉色一定,仿似下定了決心,身形一閃便沒入雨幕。


    不多時,他便來到城西的一處地底密室,急匆匆地步入,恰此時,屠狂自外麵迴來,見他先自己一步,不禁微微一愣:“師兄,今日可有收獲?那太淵令……”


    玉溪生一把將他拉入了密室,不待他疑問,疾聲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一枚幻魔鈴,先借給我,改日還你兩枚……”


    屠狂龐大的身形,尚且被他拉了一個趔趄,由此可見玉溪生有多麽急切。


    他怔了一怔,卻未多言,取出了一枚小巧的紫色鈴鐺遞給玉溪生。


    玉溪生接過來,沒有任何猶豫地閉眸撚決,隨著令言,他的身形驟然拔高幾分,衣飾麵容亦隨之變幻,而後在屠狂目瞪口呆下,變幻成了另外一個人。


    屠狂驚異的不是幻魔鈴,而是他變作的樣子,竟然是:“絡羽師兄?你變成他,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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