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駐足,良久才道:“你們想多了。”語罷徑自向雲記而去。


    蘇伏與花音對視一眼,奇道:“你家小姐似乎很信任陸風。”


    花音理所當然道:“小姐初來太淵城,雖擅醫術,卻舉目無親,乃是陸叔收留,許多病者都是衝著陸叔的麵子才來尋小姐醫治的,否則她小小年紀,誰信得過呢。”


    兩人落後了一段距離交談,蘇伏輕聲道:“既如此,你家小姐為何要在天宮山上隱居?”


    “好多原因呢,小姐喜靜,太淵城太過嘈雜,她還說太淵城的白天與黑夜乃是分隔的兩極,令她覺得不舒服。”


    花音悄悄望了一眼青衣,見她自顧自走著,便悄聲道:“最主要的是,隨著小姐年紀漸長,變作了風靡全城的大美人,許多病者借著看病為由,實是來看小姐,甚者整天賴著不走,散修便罷了,有些在城中還有些權勢,天工坊亦不好將他攆走。”


    “小姐不勝其煩,便隻好搬去了天宮山。”


    花音嘿嘿一笑:“小姐搬出了天工坊,便不須顧忌給陸叔惹麻煩,是以但凡病者,醫治好之後必須馬上下山,沒有任何人例外,即便病重,至多亦無法留過兩日。”


    “小姐看在你病重的份上,讓你留了半載,可見她心懷慈悲,你以後傷好了,一定要記得報答小姐!”


    蘇伏笑道:“青衣小姐對我恩同再造,自然不會忘。我還以為你們搬到天宮山去,是因為花岩的緣故。”


    花音許是同蘇伏曆過了一番兇險,對他的警惕心放下不少,便道:“自然不是,我同小姐搬到天宮山後,花岩自己上山來求醫的,他那個時候同我一般年紀,小姐替他治好後,形貌卻長得極快。”


    說到這裏,她略有些氣憤:“本來我是姐姐,現下一對比,他反而比我大得多。”


    蘇伏詫異道:“你是說花岩年紀同你一樣?那青衣小姐又是為何將他留在了天宮山?”


    花音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五年前花岩同我一般大,也就七八歲的年紀,並且他對於自己的過往已忘得一幹二淨,小姐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下山?”


    這時有許多散修認出了青衣,紛紛向她招唿,更有甚者,跪伏在地大禮參拜,這些人盡是於城中生活的凡人,曾受過青衣救助。


    太淵城的居民都知道,青衣行醫向來不看診費,都是看病者心意,倒是受到了許多人的擁護與愛戴。


    自然,他們也知道青衣性子淡漠,是以盡管招唿行禮都被她無視,也不會記恨。可其中有兩個身著黃色衣袍的修士見了她,眸子微閃,旋即便隱入人群不見。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雲記,正欲入,卻有個身著深紫錦衣,麵目俊朗,提著折扇的青年公子疾走上來,他的眸子有些微邪氣溢出,隻是臉色有些蒼白,其唇角微微勾勒:“青衣難得下山,卻也不來尋我,莫非你不知我近來倍受思念煎熬……”


    青衣淡淡道:“讓開。”


    “青衣緣何如此無情……”錦衣公子笑意愈濃。


    花音臉色微沉,道:“柳三,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小姐難得下山散心一次,你就不要糾纏了行不行。”


    來人正是柳三,他攤了攤手,無奈地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誰讓我傾慕青衣呢,況我身上有傷,青衣向來對病者寬厚,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他說著,眸子閃著明暗不定的詭光,轉向蘇伏,意味深長地說:“浮塵兄真是不可貌相之人,有著如此底蘊的修為,來曆可真是耐人尋味。”


    蘇伏眉頭微蹙,他知道頗有來頭,絕不單單隻是黑虎宮客卿,此時修為恢複,都無法探查出他的具體修為,僅此點便令人心驚,其話裏話外,似乎對自己身份起了疑心?


    “不敢,哪能與柳兄相較。”這是實在話,沒有絲毫客套。


    四人將雲記門口堵得嚴實,進進出出的人兒都認得四人,是以不敢催促。


    “四位道友可否讓一讓?本店有著雅間可供四位閑談,還請高抬貴腳……”


    這時從雲記裏頭出來一個約莫二十五六年紀的青年文士,蓄著短須,麵向儒雅,音聲溫和有禮。


    蘇伏見到此人心頭微跳,這個人他認識,可不正是在歸墟隻見過一次的歡喜魔宗弟子玉溪生,自己麵容未有修飾,不知會否被他認出。


    青衣徑自繞過了柳三,入了店,卻未在一層停留,而是徑自去了二層。


    蘇伏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邊,他一身小廝裝扮,倒也不如何引人注意。


    柳三也不理會玉溪生,亦跟了上去。


    玉溪生微微蹙眉,他確未認出蘇伏,因柳三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見他不理會自己,心頭不禁暗忖:紫夜一脈莫非亦注意到了此間異常?我來此數載,都未能查到半點消息,或許此人知道一些,還是將此事報給絡羽師兄。


    他思慮定下,便匆匆離開了此地。


    玉溪生前腳才走,雲記複來一群人,身著統一的黃色服飾,為首一個白麵無須,約莫四十年紀,帶著淡淡的微笑。


    櫃前兩個濃妝豔抹的女修眼前一亮,便迎去:“喲,這不是管長老麽,這是替哪個紅顏知己買胭脂啊?”


    來人正是管雨石,他溫和笑道:“敢問青衣小姐是否去了雅間?”


    兩個女修心底驀地升起嫉妒,她們自然認得青衣,沒想到年輕的貴公子柳三不算,在無量殿位高權重的管雨石,都巴巴地跟在身後。


    “青衣小姐確實上了二樓,不過似是與少東家有約。”


    管雨石衝她二人點點頭,便徑自上了二樓去了。


    蘇伏來到二樓,卻見雲素素笑吟吟地迎來:“呀,青衣姐姐大駕光臨,真是稀客。”


    “柳三公子也在,看來有青衣姐姐的地方,都少不了你呀。”


    柳三微微笑道:“惜青衣總不能明白我的一片癡心。”


    青衣迴身掃了他一眼,道:“你的傷我不能治,另尋高明罷,我有一些話要與素素單獨談,請便罷。”她語罷便入了雅間。


    雲素素嘻嘻笑著對蘇伏道:“看來浮塵公子不願來我雲氏商行,是因為青衣姐姐的緣故啊,恭賀公子傷愈,修為盡複,素素更想得到你了呢,人家的提議公子要好好考慮喲。”


    她語罷同入雅間,隨後裝作得意地迴身瞥了一眼花音,便將雅間門給關上。


    蘇伏這時恍然,青衣專程下山自然不是真為了那些胭脂而來,乃是與雲素素有約了,不知兩女神神秘秘的要談些什麽。


    花音見自己也被排除在外,頓時嘟了嘟嘴,不滿道:“那個雲素素,一副好了不起的模樣。”


    柳三微微歎了口氣,無奈說道:“看來青衣小姐是為了要把我甩脫才如此,罷了罷了,浮塵兄,趁你得閑,不若同去飲兩杯?”


    花音搶在蘇伏之前道:“小姐說了,他現在是我醫仙堂護衛,身為護衛,自然要盡忠職守,你自個去罷。”


    柳三可有可無地聳聳肩,便負手去了。


    正此時,管雨石帶著人迎麵而來,他見到柳三臉色微變,連忙停下,恭敬地將路給讓開。


    “柳爺您慢走!”


    柳三視若無睹,隻將他當做了空氣,竟是一句話也不屑與他說。


    蘇伏眸子微閃,心裏暗忖:這個柳三究竟是何來曆,管雨石在城中應當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見了他居然有些憂懼?


    花音見了管雨石,登時勃然大怒,她來到管雨石身前,怒道:“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恩將仇報,引我等跳入妖獸群裏。”


    蘇伏收迴了思緒,淡淡盯著管雨石,心頭醞釀著殺機,他已將石泰的死,算了一份在管雨石頭上。


    管雨石疑惑道:“花音姑娘在說什麽?管某甚時引爾等跳入妖獸群?”


    花音還待言,蘇伏卻上前拉著她往一樓行去,花音本來掙紮,見蘇伏對她使了使眼色,這才偃旗息鼓地隨他去了。


    管雨石微微眯起眼睛,望著蘇伏的背影,心裏忖思:前次見他,尚未有修為在身,此子是何來曆?哼,如此一群恐獸都不能取了你們性命,真是命大,可惜了那厚賞!


    蘇伏帶著花音來到一樓僻靜處,說道:“青衣小姐在城中聲望不淺,管雨石絕不敢公開承認,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莫要忘了,當時可是我們自己跟著他走,才被他陷害。”


    花音怒道:“那此事就如此揭過?那個混蛋,他可是害得你重傷瀕死,你會甘願放過他?”


    “自然不會,不過有時說再多都不如直接動手。”蘇伏平淡地說,“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想抓他把柄極難,青衣才入城,他便尋來,自是美名,前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隻需將這事如此定下,後麵之事他便可以盡數推脫,我們說出來又有幾個人信?”


    蘇伏搖了搖首,繼言:“即便有人信,又要找誰來替我們出頭?這事最後還是要落到自己身上,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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