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份或許沒錯,可錯便錯在,大王山的妖兵與妖兵統領對他太過恭敬,絕不單單隻是他外使的身份而已。”


    莊君洛這時卻不再言語,這裏麵涉及到巡城司的防衛任務,他不屬君山體係,自然不好多做置喙。


    古河圖對劍齋外使並不陌生,並且劍齋分別遣了兩路人都一清二楚,在他看來,劍齋未免太過謹慎與小家子氣,莒州與青州的結盟,看似是強強聯合,實際在他州眼中,這聯盟非常脆弱,是以並非所有大門閥都忌憚。


    在他看來,一個完整的聯盟,必然要資源共享,譬如歸墟。如此才能夠同進退,青州與莒州兩地相隔,界限非常明朗,怎也不可能做到親密無間,這聯盟必然充斥著種種問題。


    古河圖種種思慮一轉而過,麵色淡然地說:“你欲要表達甚?”


    海川烈不敢去看古河圖,對方有時頗好相處,有時威嚴卻甚濃,這時連忙應聲道:“軍帥有所不知,卑下與大王山妖王杜之一有過不小恩怨,是以當卑下攔下大王山車隊時,杜之一必然會現身,可令卑下感到奇怪的是,杜之一身影全無。”


    古河圖蹙眉道:“如此亦不能說明甚,你與杜之一的恩怨恐怕是因爭奪妖王位而起,既如此,他目下身份乃是妖王,與你有著天壤之別,自然懶得同你一般計較。”


    海川烈眸子閃過一份濃濃恨意,他咬牙說:“並非如此,杜之一乃是殺害我父母的元兇,卑下與其爭奪妖王位,本是為了報仇,可其時卑下實力不濟,是以殺不得杜之一,最終敗在他手下,若非陛下仁慈,妖王競選不得殺人性命,卑下此時早已同父母一般成了他爪下亡魂。”


    “卑下發誓有朝一日定要手刃杜之一,百載之前雖敗於他手,卻在他身上做了手腳,隻要他在左近,卑下便會有感應,可今日所見大王山車隊中,並未發覺杜之一氣息,他必定不在車隊中……”


    海川烈咬了咬牙,心道“成敗在此一舉”,道:“卑下懷疑,大王山妖王位恐怕早已改易,那位劍齋外使,很可能便是新任妖王!”


    聞此言,兩位軍帥驚訝地對視一眼,莊君洛驚訝的是海川烈觀察之細致,倒是個可用之將,而古河圖則驚訝這個猜測。


    古河圖想了想,沉吟道:“我記得大王山分屬夜雲山的狐族,狐族首領夜神月乃是當世少有的大妖,以她手段,怎會讓人族修士當上妖王?”


    “罷了,也不是沒有可疑之處,你的發現或許有點意思,責罰可免了,鑒於你忠心可嘉,雖出於仇恨,卻不能不嘉勉,你說罷,有甚想要的?”


    海川烈大喜,卻恭敬地垂下頭顱,道:“卑下欲辭退職司,另請一道賜死杜之一的諭令。當然,此諭令當由卑下親自執行,不論生死,還請軍帥成全!”


    古河圖淡淡點頭,似乎早有所料:“準了,陛下大壽之後,你便去司部卸職,我會吩咐你們司衛下達諭令,隻是你要明白,卸了職司,除曲連三十六洞外,便不可再於聖君城或四大部族中任職,從此後你便隻能做一個妖族平民,想清楚了嗎?”


    在莒州妖國中,曲連三十六洞妖王的地位或許會高一些,然其手下妖兵統領或妖兵,在莒州是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的,隻與妖族平民相當。


    海川烈堅定點頭:“卑下此百載無論如何都不能忘卻仇恨,此決定乃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定下,多謝軍帥成全,卑下先行告退……”


    古河圖揮一揮手,待海川烈退去,又對著莊君洛苦笑一聲,道:“看來還是不得閑,君洛不若便在我這清揚水榭呆上一陣罷。”


    莊君洛享受地品了一口香茗,望著花園裏翩然舞動的紫蝶,笑道:“固所願,不敢請!”


    ……


    弦月高掛,夜涼如水,四麵靜逸,偶爾可聞到聖君城外城傳來通宵達旦喜慶的些微音聲。修為低者難以聞見,因其微弱到不足以打破夜的沉默。


    莒州氣候較為異常,上一刻興許晴空萬裏,下一刻便可能下起傾盆大雨。


    蘇伏越過了數百級乳白色玉石台階,天空上的弦月便忽然被遮天蔽日的烏雲擋住,行不多時,伴隨著沉悶的響雷,暴雨驀地從天而降。


    妖皇陛下覲見不隻一人,龍吟瑤與夜流蘇同在其內。


    這時下起暴雨,周遭環境便朦朧,隱約可見是一幢幢異常奢華的宮殿。


    外事官盧昭陵輕輕撐起靈氣,將雨水阻隔在外。


    蘇伏心裏一動,道:“盧大人能在莒州妖國任職,必有過人之處,不知是哪州人士?”


    步上台階之後盧昭陵便在前頭帶路,他身形略躬,輕輕應道:“蘇上仙說笑了,鄙人並無甚過人之處。鄙人本是神州一個小宗門之徒,後宗門被滅,輾轉來到妖國,承蒙陛下浩蕩之恩,得以出任外事官。”


    蘇伏微微一笑:“我一路走來,見這城中人族地位低下,盧大人能出任外事官,妖皇陛下信任是其一,其二還須大人自己有這份能力才是。”


    他眼眸微轉,繼言:“敢問盧大人,妖皇陛下深夜召見我等,究竟所為何事?”


    盧昭陵笑了笑,道:“其實並非陛下召見,此乃夜神月統領托我,她正於千秋殿候著。”


    龍吟瑤聽後略不悅道:“那個女人我知道,既非妖皇召見,恕我不再奉陪。”


    夜流蘇聞言,嘻嘻笑道:“我亦如是,為何非要我去見她不可?”


    兩女語罷一左一右便各自去了。


    盧昭陵絲毫沒有意外,複行不久,周遭開始變得明亮,他輕聲介紹道:“此地便是千秋殿所在的廣陵宮,陛下平日休憩之所,夜神月大人在裏頭候著上仙,您請自己進去罷。”


    呈現在蘇伏眼前的是巍然而立的重簷九脊頂的宏偉建築,穿過石門,隻見佳木蘢蔥,奇花嬌豔,花木的深處曲折瀉下一道清流,蜿蜒遊走在石隙下。


    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秀檻,皆隱於山坳樹杪,凝而視之,則清溪泄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麵銜吐。


    獸麵清奇娟秀,眼瞳炯炯,宛如活物。


    “此乃訛獸原身,最是古怪精靈,乃天地異種,目下真界僅餘六師妹一個,其族在佛妖大戰中盡役,是以千秋殿亦是祭奠訛獸一族之地,向來也是我與師尊師兄師妹等的居所。”


    蘇伏一時看得呆了,耳邊冷不丁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音:“蘇道友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本帥已備了水酒為道友洗塵,不知可否賞光?”


    他連忙側身去望,隻見一個著青色繡竹錦袍青年靜靜凝立,其容貌在山坳樹杪的陰影掩蓋下,看不清明,隻見得他唇邊漾著迷人笑意,啟合間便有音聲傳出。


    蘇伏沒有發覺此人靠近,靈覺裏,卻隻照見一團烈陽,異常熾熱,他心裏一凜,頓時明白夜神月邀請隻是虛言,盧昭陵為了將他帶來此處,竟先後以妖皇陛下與夜神月的名義將他騙來,這讓他心頭凜然生寒的同時,亦明白過來盧昭陵能在莒州妖國出任外事官的因由,有此手段,哪兒混不開呢?


    更令他手腳冰涼的是,盧昭陵與此人如何知道自己與夜神月的關係?莫非車隊中有奸細?


    他第一時間排除這個想法,帶來的近百妖兵都是對大王山對夜神月忠心耿耿的嫡係,絕無可能出賣,而武岩與朱乣罡更不可能,朱乣罡性子直,有什麽便說什麽,絕不會藏著掖著,而武岩出賣他沒有任何好處,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在莒州不可能受到任何重用。


    蘇伏腦海中瞬息轉過無數思緒,麵上卻不動聲色,行禮道:“敢問足下是?”


    男子緩步行出陰影,容貌頓時顯露,卻是一個長得頗為精致的男子,他淡淡地說:“本帥是古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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