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龍吟瑤微微張大了小嘴,異常訝異道:“如此說來,與大律開戰的便是你的意思?莫非是因李淩雲與你交惡的關係?”


    “你想到哪裏去,我是蘇浮塵沒錯。這隻是我早年於青州行走時留下的假名而已,我亦不知為何會變成如今模樣。”


    蘇伏攤了攤雙手,無辜道:“應是有人冒充了我名號,借以謀利。我此次下山亦是要解決這個問題,天神教如此下去定當覆滅,可我卻自其中得了一些好處。”


    “天神教信眾會產生一種喚作信願的力量,能助我修行,我欲取那天神教教主而代之,如此言你明白否?”


    龍吟瑤心頭一震,莫名笑了笑,道:“你將如此隱秘之事說與我知,不懼我竊之?”


    “你龍吟瑤甚亦不缺,竊我何物?”蘇伏不禁失笑,“你要知道,即便你缺,我亦會給你。”


    他頓了頓,又認真地說著:“當然,我信任你,並不因你甚都不缺。你便是你,龍吟瑤,是對於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龍吟瑤搖著折扇的手瞬時一僵,她合上折扇,突兀地轉身,道:“迴去了。”


    蘇伏怔了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便跟了上去。然走幾步,卻見龍吟瑤身形頓住,耳邊便傳來她囁囁的音聲:


    “你也是!”


    她語罷身形便衝天而起,眨眼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於天際。


    蘇伏撓了撓頭,怔然說著:“你也是?你也是對於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他心頭暖意升騰,嘴角洋溢著一絲笑意,隨即亦祭起飛流沙跟了上去。


    迴到寧和縣,他放出了感應,九命與趙雲的氣息他再熟悉不過,且皆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九命不必說,有著靈魄在手,千裏內皆可得知他位置。趙雲則因煉魂幡緣故,且嚴格說起來,趙雲可是由他‘創造’出來。


    此時將近酉時,來到陳府,偌大陳府發出了歡騰的信號,許是龍吟瑤先一步將擊破了幻陣的消息傳了迴來。


    入了小院,果見那老頭正恭敬凝立著聽著龍吟瑤說話。


    “老頭你有著如此大宅院,於此縣亦算巨富,那枯井幻陣已為我所破,你遣一些人去,將死者屍首分開,讓各家領迴。”


    “可惜我們來晚了,他們都已死去多時。另外你要記著,若有誰家因貧困葬不起親友,記得出資相助,最好建一個墓園,將此次喪生的死者皆埋於內,如此一來你陳大善人的名號亦可遠揚,豈不樂哉?”


    “仙……仙長……您說……爹爹娘親都死了……是真的嗎……”


    陳安寧顫抖著身軀,翕動著嘴唇,豆大熱燙的淚珠滾滾而下。


    龍吟瑤忙蹲下,替她拭去淚珠,撫著她秀發說道:“莫哭莫哭,安寧須得堅強才是,否則你爹爹娘親如何走得安心。此次我等來晚,未能救到你雙親,姐姐我深感歉意。不過你放心,我定會囑這老頭好生將你安置……”


    那老頭音聲適時響起,道:“仙長大人,既如此,不若讓老朽將她收為義孫,待其長大,亦會替她尋個好人家,絕不至她受苦。”


    瞳瞳拉著陳安寧小手,稚聲勸慰道:“安寧姐姐,吟瑤姐姐說得對,你可要堅強才是。”


    蘇伏輕巧落下來,九命與趙雲頓有感應,忙上前見禮。蘇伏注意到院牆下跪著一排黑衣人,感受著他們的憤恨與怒怨,蘇伏略略蹙眉便明白過來,懶得去管,徑自行到眾人前,說道:


    “此事由她自己抉擇罷,安寧,你自己的意願呢?”


    陳安寧銀牙咬著下唇,努力著不哭出來,淚珠卻怎都止不住,她翕動著唇說:“求陳老爺收留,安寧隻需一個侍女便滿足了……”


    陳老頭行過來,抹去她眼淚,歎道:“好孩子!好孩子!若你不嫌棄,往後便喚老夫爺爺罷,你家中可還有人,可讓他們一同來我府中。”


    見她搖了搖螓首,他又是一歎,隨即吩咐下人將陳安寧帶去選擇院落。


    此後陳老頭擺了酒宴感謝,很快便入夜,蘇伏等人於陳府留宿一夜,第二日天才放光,便啟程告辭了陳老頭。


    出了寧和縣,買齊了蘇伏所需之雜物後,沿途便不再入城,而是如說好的那般,沿途遊山玩水,帶著瞳瞳見識了一番青州山水的風貌。


    眾人皆為修士,三兩個月不進食亦無所謂,隻需有足夠靈氣供應。自然,蘇伏偶爾會停於一處,為眾人做一頓他們皆未吃過的美食。


    龍吟瑤吃完後還抱怨,蘇伏竟從來不提自己會廚藝之事,累她現在才吃到如此美味。


    蘇伏心說平日為了修煉,哪有如此多時間揮霍。


    如此一番走走停停,約莫五日後,終來到了目的地,蘇城。


    這一日夕陽斜下,橘黃的餘暉灑落,為馬車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芒。


    遠望蘇城,首度映入眼簾卻是環護著整個蘇城的內外河網與交錯著的梨木橋梁。夕陽落幕下的蘇城,氤氳著迷人的光暈,古城以它特有的方式展現著魅力。


    不知何時開始,官道上漸漸湧現了無數車馬與行人。


    待得近了,一股濃鬱且厚重的古韻致便撲麵而來。趕車的趙雲,心頭便是震了一震。


    但見那護城的河道寬有七十來丈,其上由梨木淩空架起了一座巨大橋梁,車馬人流於其上熙攘,橋麵卻穩如磐石。


    已近酉時,蘇城入夜即關城門,是以路上行人神色有些匆匆。


    過了大橋,便見高達數十丈的城牆間中處,有一個拱形的的通道,城門敞開兩邊。城樓上站著一排排精神抖擻的兵士,一個個虎目圓睜,緊緊盯著入城之人,若有可疑之人,便命守衛將其攔下盤查。


    天下古城,蘇城當之無愧占其首位。


    於別處華麗的馬車,到得蘇城下,卻如同寒門士子遇到了王公的車駕,是以並未受到任何阻攔便入了蘇城。


    沿主幹道行不多久,複過了一座橋梁,便見道旁有兩棵高大的鐵槐木拔地而起,參天而立,樹冠寬闊婆娑,枝葉交橫之間,竟自成一處天地。


    再往前走,主幹道左右分開兩條,一條繞外城而去,一條則往內城,在蘇伏示意下,趙雲趕著馬車往內城行去。


    這時主幹道兩旁,店肆隱現,不多時便憧憧而立,夕陽的餘暉灑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商鋪酒肆的幌子上,車馬粼粼,人流如織,前後左右是一個個或風塵、或風雅、或世故、或焦慮、或悠閑的臉龐。


    使趙雲不禁有些恍惚,馬車走得極慢。自他降世此界,所遇皆為或兇殘、或良善、或叵測等等修士,皆為了長生而賣力掙紮著。


    這時見了繁華大城內的平民,他才漸漸發覺,此界與彼界竟如此的相似。


    蘇伏並未傳來命令,他便趕著馬車隨意地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沿途所見無論是歡騰的鬧市,鬧市裏頭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砍價聲,麵紅耳赤的爭論聲;還是街道兩旁酒樓店肆,突兀橫起的飛簷,飛簷上蹦蹦跳跳嬉鬧的小鳥;


    演武賣藝耍把式的浪人與武師,張燈結彩的喜慶人家,煙波嫋嫋的荷塘,高山流水的莊園,遊客們暢談流連的歡笑等等。


    無不於趙雲心裏構成了一副畫卷,一副人間煙塵的畫卷。他的法體肉眼可見的凝實,平日壓抑不住,絲絲湧動的黑色氣息漸漸斂至虛無。


    他英氣勃勃的麵容逐漸地淡化,變作無悲無喜的淡泊,至此,他才從一個將軍蛻變成了一個修士。


    這時馬車於一處酒樓前停下,但見樓內燈火通明,映照著牌匾,纖毫畢現,上書:


    “天上城。”


    酒樓往上數約莫有著六層,真界有著修士,偉力掌於己身,是以建樓時還可請修士出手,而此樓確有著凡人不可企及的高度,約莫有著五十來丈。


    趙雲迴身恭敬地說道:“主公,沿途而來,我於此城人談論中,聞得此樓乃蘇城最好酒樓,不若於此下榻如何?”


    蘇伏緩緩睜開雙眸,應道:“如此甚好。”


    遂將抱著一起睡覺的兩女叫醒,下了馬車,眾人一道正欲入酒樓,卻有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行將出來,冷冷說道:“站住,此處已為我家主人包下,你等去別處罷。”


    又自裏頭出來一個明豔女子,見了蘇伏麵容美目一亮,秋波暗轉,嬌滴滴說道:“幾位爺,此樓今日確為貴人包下,不若改日再來,改日定當設宴賠罪如何?”


    但見這女子身材修長,烏黑長發盤成高髻,酥胸半開,高聳入雲,臉上帶著嫵媚之極的笑容,一絲絲秋波勾得九命魂兒都沒了。


    蘇伏眉頭微蹙,尚未言,龍吟瑤卻冷冷地說道:“他吃他的,我住我的,今日我偏要住你這天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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