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表冷武生遁著天雷,心頭又是焦躁,又是憤怒,恨不得將那荼毒千刀萬剮。本來覺著此廝被流冥壇控製,才放心讓其守衛,卻不知用何法脫了身,竟可無視他命令。


    “那散修盟亦是一群鼠輩,趨利避害的鼠輩,該死的鼠輩……”


    連番失利讓其道心動蕩,西城那處流冥壇突現意外,讓他異常驚怒,且被天雷苦苦糾纏,更是讓他煩躁不堪,第五道天雷落下,便認準了他為應劫之人,莫看天劫乃人為引動,一旦引動,便定要損“有餘”而補“不足”,除非劫雲散去。


    “黃道天炎,無盡炙海,報以三生三世怨憎,洗練吾心,屠靈咒……”


    他位置正處城中心,已是被天劫擾得不勝其煩,其間又有兩件法器損毀,雖皆屬低級法器,可就這樣損毀實讓他心疼難當。


    隨著令言,其法身突有毒靈火洶洶燃起,其身錦袍無風自動,散落的黑發亦向後飄揚,那毒靈火不曾傷他,卻見他臉頰緊皺,似有著極大痛楚。


    說時遲那時快,第五道天雷倏然而至,如同水蛇卷動著龐大身軀落下。


    冷武生雙眸閃著冷光,突結了寶瓶印,微轉,指端發出白光,硬生生頂住了天雷,倏忽又一刻,那天雷竟無聲息崩散,冷武生隨之噴出一口鮮血,操控著法身落下地來,自儲物袋拿出一瓶百草丹,服後立馬靜坐調息,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屠靈咒》乃天壇教傳教秘法,威能幾近神通,其可調動法身所有修為於一端,以本體最強狀態對敵,惜綻放刹那芳華後,便會受到一定程度反噬,視敵方招式威能定輕重。


    正值此時,晉城上空黑幕突寸寸崩解,濁氣散落,本來將凝未凝,此時卻徹底崩落,這一幕落於冷武生眼裏,頓讓他心頭狂潮再起,勉強平複的心緒如同翻江倒海,一番愁緒雜思紛紛閃現,本來清涼眸子便轉作血紅,此為入魔征兆。


    “不……絕非如此……究竟是誰破了流冥壇,我要讓你萬劫不複,萬劫不複……對,萬劫不複,損失如此大,我如何向教主交差?如何對得起吾主……萬劫不複……”


    逐漸瘋魔的他,開始語無倫次,少頃,便見他身形一縱,向著濁氣層而去,那濁氣此時正寸寸瓦解,迎麵而上,可想而知有多少濁氣,整個人沒入,他亦是血肉之軀,哪能不受影響。


    且此時他被天雷擊得重傷,神智亦模糊,否則怎會自尋死路,闖入這濁氣層來?


    護體靈氣寸寸瓦解,本來便有些瘋魔,受了濁氣染化,更是無法自拔,若此時他清醒,或可將自身轉化修羅魔體。


    可莫忘卻,那劫雲還未散,尚有兩道天雷未降,那劫雲似對冷武生瘋魔狀態有感應,便突有一道如銀蛇般的細小天雷落下,自冷武生天靈無聲無息沒入。


    其神情突怔住,僅存一絲理智告訴他,道基已然被天雷損壞,看似毫發無傷,那道天雷卻專衝著他道基而來。


    而劫雲在落下這道銀蛇後便徑自消散了,過了不到一刻,便見夜空突有密集黑點落下,冷武生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快逃!


    可法體卻不受控製地迎了上去,待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個劫魔,密密麻麻的‘無念欲魔’、‘思念煞魔’,且伴有少量‘眾妙相魔’。


    它們自三十三天外域有感修士陷入瘋魔,便會降下吞噬你道基、修為、真靈、法體,直至將你轉化成劫魔,萬萬劫魔皆由靈欲魔主掌控,乃是真界修士聞之色變之物。


    若在平日,冷武生定調頭便跑,此時他眸裏,那‘眾妙相魔’正演化成天女,如謫仙臨塵,使他迫不及待撲去。


    “鬧劇落幕了?”


    如同炸雷之音聲,驟然激醒冷武生,但見眼前乃是萬千劫魔,仍是天女模樣,卻哪還有半絲欲念,關鍵時刻能清醒,且是在道基損壞後,果不愧其抱虛修為。


    正欲逃,卻感應到一道惶惶之光落下。


    “天雷?”


    靈覺比之視覺快得多,事實卻讓他頭皮炸裂、驚駭失聲:“劍意!”


    這詞便成了他最後遺言,那道惶惶之光已然落下,映亮暗夜天穹,但見天穹被撕開兩邊極端,才見了那惶惶之光真實模樣,卻是一道橫亙天際的似雷非雷之物,因其光芒太盛,望不清具體顏色。


    自上而下斬落,連帶著冷武生一起,劫魔亦難幸免,皆化作塵埃消散,未盡,那道似雷非雷之物,順著軌跡繼續斬落,漫天散落的濁氣竟如冰雪被高溫融得幹幹淨淨,待那道雷消散,晉城上空濁氣已然盡數化為烏有,隻剩了低空處仍自飄灑的一絲絲,卻已不成氣候了。


    紀修竹與石泰二人正離晉城有五十裏遠,勉強可感應動靜,可這一幕卻讓二人驚訝道:“顧前輩(首座)?他怎會在此?”


    見那劫雲已然消散,兩人不約而同,身形一展便往晉城去。


    閑雲真人早在劍意顯化便感應到來人,望著這幹幹淨淨的一幕,不禁苦笑:“果有顧真人風格。”


    語罷亦降落身形,便見那晉城上空突現一人影,其一身玄黑道袍,四十上下年紀,乍一看平凡無奇,隻是兩道劍眉衝天而起,如有逼人英氣勃發,其一頭黑發垂落,經微風拂動,說不出的瀟灑,他負手而立,腳下踩著一把飛劍,雙眸沒有其他色彩,淡淡望著底下晉城。


    閑雲真人腳踩瑞雲,徐徐迎去,至近前稽了個道禮,微微笑著道:“閑雲見過顧真人,一別百載,真人風采依舊,如此特立獨行,怕唯有真人這一家了。”


    顧真人乃是真界傳奇,天下修者幾乎沒有一個不識得他,他名顧青雲,四千多年前他強渡四九重劫,欲破開純陽關隘,化作逍遙天地的純陽劍仙,卻不知何因失敗。


    其強渡四九重劫失敗,竟仍活著,且活得很好,隻是修為從渡劫宗師降至長生境,至那以後便很少出手。


    “閑雲,你這小鬼拐著彎罵本座胡來,當本座不明你話中有話?”


    顧青雲早知他在此地,淡淡轉眸,其修道近一劫時間,稱其為小鬼確無不可,然真界乃是用實力說話,誰掌了實力便掌握話語權,是以長生以上修為者皆以真人相稱,除非同宗,否則並不以輩分論高下。


    閑雲卻沒生氣,而是淡淡苦笑:“真人息怒,閑雲不知真人親來,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此言卻好生有趣,此地非你玉清宗煙雨台,你憑甚以主人自居,本座問你,那汙穢鬼王可找著了?”


    煙雨台乃是玉清宗祀禮大殿,亦是接待貴客之地。


    同是長生境,顧青雲卻絲毫不給閑雲麵子,頤指氣使的語聲,若換個真人在此,說不得便要與其分個高下。


    閑雲真人卻絲毫不怒,隨著揭過那話題,正欲答話,然其靈識掃過晉城,心頭卻一突,猶自不信般掃了個來迴,麵容卻變得肅穆。


    長生真人靈覺已然進階成靈識,破障、悟妄、識真,方為靈覺之用,如九命這等修為使來《天狐幻月法》幾無效果。


    “怎會如此?之前還在……”


    閑雲微著惱,自家為這天劫與濁氣異動拉扯了注意力,竟將本來目的忘個一幹二淨,若無顧青雲提醒,他仍不知,那汙穢鬼王不知何時已然轉移此地。


    “犧牲如此多凡人,便換來如此結果?本座早有言,你玉清宗便是顧慮太多,哪管它甚鬼王,便是陰司鬼王來到青州地界,本座亦會讓它吃不盡,兜著走……”


    玉清宗謀算當與劍齋通過氣,劍主李道純並無反對,亦無讚同意思,是以一直不曾派人襄助,哪知來的卻是顧青雲。


    顧青雲冷笑一聲,見閑雲頗有無地自容感,便又冷笑一聲,好半晌才轉口道:“你們所查探到的東西究竟是否“汙穢鬼王”還兩說,那穢淵老魔萬萬裏潛進青州,便是為誕下其分身?除惡了我們兩宗,於他有甚好處?”


    “便不懼我等傾其所有報複?它老巢可擋我等聯手?”


    閑雲‘咳’一聲,掩飾其尷尬,複唯唯諾諾道:“真人以為,不是汙穢鬼王,卻是何物?”


    顧青雲未語,便在這時,石泰與紀修竹攜著紀隨風雲溪還有九命而來,閑雲見之,其身下瑞雲倏然漲大,形成了一個可容人的平台,雲端平台,俯瞰晉城,頗有一份隨心所欲感。


    “此妖?”


    石泰見了顧青雲,麵容肅穆,行了劍禮,恭敬答道:“弟子石泰,見過首座。好教首座知悉,此妖乃一個散修妖仆,喚作九命,狸族出身。”


    顧青雲點點頭,卻不再關注,九命頓鬆了口氣,石泰在場,不敢獻媚。


    閑雲忙引薦,指著紀修竹等人道:“此乃紀修竹,紀隨風兄弟,還有雲溪,資質秉性皆是上等,我宗未來還需看這幾位。”


    又虛引顧青雲道:“此乃顧青雲顧真人,強渡四九重劫不死,真人名號,你等應如雷貫耳才是。”


    雲溪嘻嘻一笑,語出驚人道:“莫非這位前輩便是閑雲師叔的偶像,顧青雲前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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