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秋風蕭瑟在響,於耳畔處,似情人呢喃哭訴,似演奏斷魂悲曲。


    夜幕中望著晉城,不大的小城似披了外衣,沉沉如水,雖萬物沉寂乃天道自然運轉,卻有著一種死氣沉沉之感。肉眼凡胎望不見,小城上空有著一層淡淡詭氛,時而化作骷髏陰森可怖,時而化作血盆大口,欲吞噬整個晉城。


    天下承平已久,城門處崗哨完全一副可有可無狀態。


    城門上,一身著青色道服青年負手而立。他的年紀約二十七八上下,眼眉間與紀隨風有些神似,卻是一樣的冷峻。


    “修竹師兄。”


    有兩道影子自底下上來,借著牆根,兩次縱躍,輕巧攀上城門。


    冷峻青年點頭,知來人是誰,隻是問著:“可有收獲?”


    兩道影子其一赫然便是白天與蘇伏分開的雲溪,另外一個則是紀隨風。


    雲溪甜甜一笑:“修竹師兄,您這樣一副表情可像極了某個呆子。”


    紀隨風卻不敢放肆,恭敬行禮道:“二哥。”


    玉清宗真傳弟子紀修竹,後起之秀,修道僅五十四年便進入抱虛境,擅各種術法,一手《五雷正法》出神入化,便是地仙見了他亦要退避三分,為玉清宗千年難得一見的術法奇才,玄門公認最難之《紫薇玄術》亦有造詣。


    地仙隻修神魂,最是害怕雷霆一類法術。


    “你的修為進展甚緩,此間事了便迴去吧。”


    許是見了雲溪,紀修竹的神情有些緩和,淡淡笑著:“雲師妹莫要調皮了,正事要緊。昨日我來時以《紫薇玄術》觀望此城氣數,發現此城氣數將盡,不日便要消亡。”


    “啊?那城中百姓?”


    說到了正事,雲溪再不嬉笑,神情認真問著:“修竹師兄,需知會城內凡俗之人逃離嗎?”


    紀隨風深深皺眉,心知自家二哥不愛玩笑,便說著:“恐是無用功,城內凡俗之人保守估計六萬餘,不說無法麵麵俱到,但有一人猶疑,以我們身份,此舉怕是會引起混亂,或讓妖人有機可趁。”


    紀修竹讚賞著點點頭,微微笑著說:“看來讓你下山曆練亦是有點好處,這腦子確然靈活了些。此言不差,妖人怕是籌謀已久……”


    言至此,他的神情透著冷然:“我觀此城氣數,將盡未盡,本擬那一份生機落在我宗身上,今早你們與我匯合,我見著氣數又有變化,卻無礙大局,然……”


    雲溪疑惑:“然?”


    “然方才再望,卻有一股生氣注入。我讓你們調查的事怎麽樣了?”


    紀隨風眼神微微閃爍,稟報著:“我們到那,隻見得一片狼藉,有屍體極像傳說中的修羅鬼兵,許是變化尚不完整,現場打鬥激烈,且有兵器殘刃,恐於我那朋友有關……”


    “蘇伏?”


    “是,樣式一樣,卻不敢肯定。”


    紀隨風說著,偷偷望向雲溪。雲溪明白他意思,紀修竹生性多疑,此事在他心裏定另有想法。


    “區區散修,刻意結交你等便是疑點,明知此城危險亦要一頭撞進,定有圖謀,此人不簡單,你二人須得上點心,莫要為人利用猶不知。”


    果然,雲溪還未開口,紀修竹便淡淡訓斥二人。


    雲溪有些無奈道:“修竹師兄,蘇師弟無有刻意結交,乃是我們自己主動,師弟人真的很好,你們相處過便知。”


    紀修竹冷冷笑著:“那隻說明此人心機深沉,有山川之險,你們初出茅廬,曉得多少詭謀之術?修界之大,不在疆域,在人心鬼蜮啊。”


    雲溪二人對視一眼,再不敢相勸,隻怕會越來越遭,便默然不語。


    “今夜你們二人便於此處監視罷,倘有異動,記著以門內秘法知會我,切莫擅自行動,可記著了?”


    紀修竹見他們不語,心知二人心內不服,便跳過此事。不論那蘇伏是真的這樣好,或如自己所言,心有山川之險,他隻希望自家弟弟妹妹不要輕易受人蒙騙。


    “記著了修竹師兄(二哥)。”二人齊聲,隻是有些打不起精神。


    紀修竹心頭暗歎,微微搖首,再不停留,身形如雷霆般幾個閃爍,沒有一絲音聲傳出,轉眼消失在夜幕裏。


    紀隨風羨慕望著:“師兄真不愧是咱們宗門千年難得一見的術法奇才。”


    雲溪嘻嘻笑著鼓勵:“師兄總有一天亦能到這樣境界。”


    紀隨風自信一笑:“那是自然,本天才亦姓紀。”


    “可惜師兄卻隻能於《五雷正法》上有機會超越修竹師兄了,嘻嘻。”雲溪從來不吝嗇打擊,笑嘻嘻道。


    “師妹,你是許久沒有受到教訓了哦,敢這樣說我,看我怎樣收拾你。”紀隨風張牙舞爪撲將過去,雲溪卻沒有反抗,隻是忽然將頭埋進他懷裏。


    紀隨風忙停下,輕輕擁著她,心頭有著柔軟,輕聲說著:“怎麽了?想家了?”


    雲溪搖首,卻埋頭不起,問著:“師兄,倘有一天我不在了,會想我嗎?”


    “當然不會啊,我會去找到你,讓你再也不能離開我。”紀隨風想也未想便開口道。


    兩人抱得更緊了些。


    ……


    庭院深深,雕欄玉柱,蘇伏獨自行於院內,有些無所適從。


    到處皆空無一人,蘇伏心頭亦空蕩蕩沒有著落。


    “啊……怪物,怪物別過來,啊……救命啊……”


    突聞慘唿,蘇伏加緊腳步,就見白日所見怪物兇猛撲向這一世親人。蘇伏心頭莫名悲憤,咬牙衝上,卻發現己身身高不及怪物膝蓋,發了狂拚命廝打,淚水糊了滿臉滿麵,卻哭不出聲音,壓抑了滿滿憤懣。


    直到累了,倦了,癱倒在地,眼睜睜見著親人為怪物撕開,刺目鮮紅染了他滿頭滿臉。


    深到極處的怨恨讓他全身沸騰,欲將所有壓抑通通趕出體外。


    就這時,一道清光降下,心緒突地就沉靜下來,猛地睜開眼睛,不由大口大口喘息,才發現汗水將剛換衣服濕了通透,內視體內傷勢,發現有所好轉,心神沉下識海,就見血海翻騰不休,那魔靈得意大笑。


    “哈哈哈哈,下次就沒有這樣好運氣了,本魔看你能撐到幾時。”


    蘇伏麵上沉靜,卻暗道“好險”,倘不是寶典突降下清光喚醒,自己幾要沉迷夢魘,明知一切是假,仍沉迷其內,這才最是可怕。


    不欲理會魔靈挑釁,退出識海,長長出了一口氣,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突轉頭望,心頭一跳,床上卻是空無一人,忙上前一摸被褥,已是冰涼,心頭大驚,環目四顧,就見桌上有一張白箋,上書:


    “姓蘇的,有事先走了,勿念。”


    連落款亦無,蘇伏苦笑,心知此應不是作假,有著竹兒風格。


    此界凡俗之地有造紙術,且工藝不凡,似先流行於修界,後傳於凡俗界,具體來曆已不可考。


    蘇伏走向窗台,輕輕推開,有更夫音聲,發現已是寅時。


    臨走前亦將那首領儲物袋順來,便將魂幡之內物品通通拿出,擺了一地。


    有新得玉印、幾把青鋼劍、符錢、玉石、金條、一本修道界基礎知識、一把傳訊飛劍便是所有家當了。想著近來遭遇,陳府一役收獲頗豐,然卻深陷險地而不自知,現下想想,仍是冷汗不止。


    再便是那首領儲物袋內之物,其主已亡,其上烙印自已消散,靈氣運轉,不過一刻便煉化完成,心神探入,微微欣喜。


    一一拿出,有著幾百枚符錢,一枚有著靈氣的玉石,幾樣煉器材料,一枚神禁石,其上神光精湛,顯是消耗不大,另有兩個小瓶與一枚令牌。


    將符錢歸於大箱內收進儲物袋,將玉石與煉器材料一起放進裝有玉石的大箱亦收進儲物袋。


    儲物袋乃是精於虛空神禁的煉器師所煉,像這樣兩個立方空間的儲物袋,真界隻需五十個符錢便可買到。


    隻是蘇伏之前便是個窮鬼,別說五十個,便是二十個亦難拿出,隻是此一時彼一時罷了。


    翻開兩個小瓶瓶塞,湊近了聞著,其中一個有著陰冷氣息,倒出一看,通體灰白色,有著霧氣流轉,倘典籍記載無差,此便是傳聞中的陰煞丹罷,還是第一次見。


    陰煞丹隻有鬼修與靈修可凝結,人仙神魂已還陽,故無陰煞之氣。


    修為至通神巔峰,可引陰煞之氣入體,於其內演化陰神,此過程亦稱化陰。陰煞丹乃是化陰下下品,極易失敗,倘失敗,修為將被打散,退迴歸元境,於此關便不知蹉跎幾多修士。


    故陰煞丹價值不高,隻需兩枚符錢。蘇伏興趣缺缺扔迴儲物袋,另外一個瓶子卻引起了他的興趣,倘典籍記載無差,此便是聚元丹了。


    隻見聚元丹通體淺黃色,約珍珠大小,呈不規則橢圓形,蘇伏心知此乃煉丹師技藝不佳,典籍有載,上品聚元丹,色澤深黃,呈橢圓形。


    聚元丹乃是煉丹師所煉,鬥法時服下,可加快恢複靈氣,乃是修士最常用丹藥,因煉製材料常見,價值中下等,一顆上品隻需十個符錢。


    因其常見且流行,各大商行便將此物作為上等貨幣。


    小瓶內總有二三十顆,裝的滿滿,蘇伏嚐試著吃下一顆。


    聚元丹入口即化,有絲絲涼意湧入氣海,靈覺內,就見緩緩轉動的氣旋猛然加速,靈氣飛快恢複,氣海內,本已恢複一半的靈氣急遽增加,約兩刻,氣海竟已滿滿當當。


    蘇伏微微舒了一口氣,以後鬥法總算不用太過算計靈氣消耗。


    將小瓶收進儲物袋,拿起最後一枚令牌查看,隻見通體黑色,其一麵正中刻有天壇法令字樣,另一麵刻有內門弟子字樣。


    “天壇?莫非是天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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