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打開一看,紙上寫了幾個字:石灰石、粘土、鐵礦粉、石膏。


    “陛下,這是?”周忱皺眉,皇帝給他這幾樣東西是幹嘛的?要粉刷房屋?那也用不到鐵礦粉啊。


    “嗬嗬,”朱祁鎮一笑,又道:“這上麵的幾樣東西混合在一起若能燒製出來,將對我大明有大用!”


    “敢問陛下,燒製出來的是何物?”周忱道。


    “水泥!”朱祁鎮神秘一笑。


    “水泥是什麽東西?”眾人不解,既然是燒製出來的,為何要叫這麽怪的名字?難道這幾樣東西混合在一起能燒出水來?


    朱祁鎮也不想過多解釋,反正解釋了他們也聽不懂,又道:“前陣子朕讓潭柘寺的陸大寶組織匠人燒製了幾次,可總是失敗,今天既然提到了修河堤,若能將此物燒製出來,對加固黃河重點區域堤壩定然有大用。”


    “你們工部能工巧匠無數,今兒朕就將這水泥的配方給你們,讓工匠們去試著燒製。”


    “告訴工匠們,誰若能燒製出來,且質量上乘,朕會親自賞賜他七品官位、京中宅子一座,外加一萬兩白銀!”


    “啊?”眾人大驚,皇帝是不是得了癔症,就燒出個水泥,就如此厚賞?對於那些匠人來說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不,是祖墳噴火了啊!


    “陛下,這泥…水泥有何大用?”周忱又問道。


    “嗬嗬,周愛卿,這麽跟你說吧,此物若能燒製出來,加一定比例的水和沙子調和後,其硬度堪比青石,還有它的粘合度也異常牢固,比糯米汁要強的多。並且此物還可以用於蓋房子,鋪路等,作用大著呢。”朱祁鎮道。


    “陛下,真的嗎?”周忱激動的顫聲說道。


    “朕何時騙過人?”朱祁鎮白眼道。


    “若真能燒製出這水泥,天哪…臣不敢想啊,臣不敢想…”周忱激動萬分,幾欲癲狂。


    如果真如皇帝所說,這東西真的有這麽好,那以後修築的河堤,再也不怕大水衝刷,更不會出現決口的慘劇。


    王佐身為戶部尚書,精於計算,他自然也明白如果水泥真能燒製出來,大明每年光在治理黃河長江上麵省下來的錢就是個天文數字。


    “陛下,臣剛才粗略算了一下,每年朝廷為修補黃河、長江、淮河以及運河的支出大約在三百萬到五百萬兩之間,若是遇到災年,這個數字恐怕還要翻倍,這還不能保證修了之後不決口。”


    說著,他又看了看皇帝道:“若真如陛下所說水泥有如此大的作用,那以後至少可以給朝廷每年省下治河的銀錢三百萬兩,不僅如此,百姓亦可減少負擔。”


    朱祁鎮笑而不語,暗道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也是知識的力量。


    “陛下,臣這就迴去,組織工匠馬上進行燒製,”周忱此時激動的已經忘了禮製,手舞足蹈的狂奔而去,連官帽都差點跑掉了。


    朱祁鎮哈哈大笑,隨後又對胡濙說道:“胡濙,告訴漢經廠,讓他們將懸賞燒製水泥的消息公布出去,誰若是能在半年內燒製出合格的水泥,賞七品官爵,賜銀一萬兩!”


    朱祁鎮完全相信,以明朝現在的科技水平可能達不到後世水泥的強度和粘度,但隻要不偷工減料至少燒製出來的水泥肯定能用。


    修築河堤這還是其次,在他的計劃中,修路才是重中之重。


    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


    現在大明的官道,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所謂的官道也僅僅隻是一丈多寬的土路罷了,路上坑坑窪窪,一到下雨天,那簡直就不能叫路,和小時候後世農村那些泥湯子路沒兩樣。


    路好走了,才能帶動大明各地的交流,人流、物流一旦繁盛,大明必將走上快速發展的道路。


    一個小插曲震的眾臣久久難以平複,眾人看向皇帝的眼神從震驚到敬佩,又從敬佩變成了畏懼。


    “哎,陛下喜歡這奇技淫巧之術勝過聖賢書,實非社稷之福啊。”幾個文臣心中同時冒出這句話。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這麽想,在他們這種傳統讀書人看來,皇帝就應該老老實實的熟讀聖賢書,然後便知天下事。


    可在穿越者看來,若想改變這個古老帝國的慣性和結局,必須為其注入全新的東西,既然在思想上一時無法改變,那就要從外圍一點一點的滲透,直至由量變引起質變。


    朱祁鎮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也懂他們複雜眼神中的擔憂。


    可他能直接告訴這些人我要改變你們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既然無法直言,那就直接大水強灌,你們接受不了也得接受,直至習慣成自然。


    “陛下,午時已到,膳食都準備好了。”門口,侯寶提醒道。


    朱祁鎮站起身道:“先到這,下午繼續。”


    說著,站起身,走到殿門口又迴身道:“英國公成國公還有你們幾個軍長跟朕來。”


    眾人散去,以張輔為首的眾武將跟在皇帝身後,朝乾清宮而去。


    “之所以把你們單獨叫來,是有事和你們說。”書房內,朱祁鎮麵色有些凝重。


    “陛下,可是北邊的韃子又不老實了?臣請命為先鋒,率軍五萬北征,所不能勝,臣提頭來見。”朱勇急道。


    朱祁鎮示意他不要急,走到地圖前指著哈密衛道:“朕接到密報,哈密忠順王脫脫最近頻繁與韃靼接觸,意圖不軌。”


    早在蘭州大戰後,朱祁鎮就秘密派了狼牙偵察大隊前往河西七衛,秘密偵查西域的情況。


    年前,他們就陸續傳迴消息,韃靼和哈密的商隊往來日益增多。


    隨後,朱祁鎮又下數道密令命令狼牙偵查大隊務必查清韃靼和哈密忠順王脫脫是否有勾結。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月前,再次有消息傳迴,狼牙偵察大隊在哈密城外抓住了偽裝成商隊的韃靼密使,從他們隨身攜帶的國書中得知,韃靼意欲聯合哈密國奪取河西走廊。


    朱祁鎮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大明在河西走廊隻是設置了七個衛所,且較為分散,兵力也不足,加之河西走廊延綿千裏,如果韃靼和哈密兩麵夾擊,河西走廊不保。


    一旦河西走廊丟失,大明西部的甘肅、寧夏乃至陝西等地的防衛壓力將驟然增大。


    而甘肅各衛在蘭州大戰後,實力大減,雖然元氣恢複了,但同時麵對韃靼和哈密的進攻,顯然力量不足。


    “國朝初年,太祖皇帝曾派馮勝和傅有德攻略西域,一直打到了嘉峪關,可惜當時的東路軍和中路軍出師不利,考慮到河西走廊補給困難,西路軍隻是重新修築了嘉峪關後就退了迴來,並未派兵駐守,雖然後來在那裏設置了衛所,但朝廷一直對西域並未完全控製,加之西域胡人桀驁難馴,又喜朝秦暮楚,所以國朝對西域並沒有形成真正有效的管理。”張輔看著地圖,說道。


    朱祁鎮若有所思,明朝對西域的控製確實有客觀因素上的存在,可主觀原因還是在於帝王戰略眼光的問題。


    雖然朱棣也非常重視西域,不僅在派鄭和下西洋的同時,還派了一個叫陳通的人數次前往西域,意圖招降西域諸國,可效果卻並不好。


    加之朱棣死後的仁宗、宣宗都壯年早逝,後來隨著“戰神”留學韃靼,葬送了三代君王給他積攢下來的家底後,明朝再也沒有力量踏足西域了。


    “陛下若想用兵西北,臣以為以西北目前的兵力,不足以同時抗衡韃靼和哈密,且河西走廊連綿千裏,一半以上全是戈壁大漠,大軍出動的話補給異常困難,且他們多騎兵,來無影去無蹤,我軍若想一戰定乾坤,恐怕很難。”


    “臣以為不如聲西擊東!”張輔道。


    “哦?老國公有何妙計?”朱祁鎮笑道。


    張輔指著嘉峪關道:“嘉峪關現有戰兵五千,陛下可給陝甘都司下旨,調蘭州五千騎兵,一萬步軍前往嘉峪關駐防,並大造聲勢,做出要進攻哈密的準備。”


    “哈密本就是個小國,若是聽聞朝廷大軍來了,必然要向韃靼求助,韃靼必然會派兵前往支援。”


    “然後陛下可秘令大寧都司總兵井源率軍秘密西進,趁他們本部力量空虛時攻入韃靼腹地,如此一來,韃靼的援軍必然迴防,而我軍正可趁此機會攻入哈密,徹底解決這個朝三暮楚的小國!”


    張輔一口氣講完,站在一旁看著朱祁鎮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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