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內,一場小朝會正在進行。


    不同以往的是,這次的小朝會人數有些多,不僅包括六部閣臣,還有五大龍字騎下師長以上武將、近衛軍師以上武將全部參會。


    皇帝還未到,眾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聲聊著天,武將這邊不時傳來放肆的哄笑,惹得一幫文臣紛紛側目。


    而乾清宮外,通往武英殿的連廊處,朱祁鎮正翹著二郎腿,聽著剛剛迴京述職的蔡福說著什麽。


    “這一年,朝鮮那邊你做的不錯,掃滅了盤踞在朝鮮南部各島上的倭寇和海匪,保障了我大明於朝鮮和東瀛的海貿安全,你居功至偉。”朱祁鎮笑道。


    “臣不敢居功,這都是海軍將士們的功勞。”蔡福垂首抱拳,平靜的說道。


    朱祁鎮擺手道:“你也不用自謙,這兩年你的功勞朕都看在眼裏,”說著,他又笑道:“一個月後,江南造船廠的三艘五千料新式戰船就要下水試航,你不是一直跟朕抱怨你們北海艦隊缺船嗎,朕做主給你兩艘。”


    蔡福聞聽大喜,趕緊躬身行禮致謝。


    “別急著謝朕,”朱祁鎮站起身,揮了揮手,將宮人侍衛趕到遠處,低聲道:“前些日子琉球的尚德給朕來了一封國書,希望朕能冊封其為琉球第七代國王,”


    蔡福聽著,心中一陣歎息,咱們這位皇帝,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剛把朝鮮滅了,就又瞄上琉球那破地方了。


    “等過幾天朕見過琉球的使臣後,你跟著去一趟琉球。”說著,朱祁鎮給了蔡福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蔡福趕緊躬身道:“臣遵旨。”


    隨即他又撓頭道:“陛下,可是讓臣…”


    說著,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


    朱祁鎮無語,跟這些武將說話,有時候真不能拐彎抹角,在他們的思維,好像除了操刀子砍人之外,沒別的事了。


    “誰讓…”朱祁鎮猛的提高音調又馬上壓低聲音道:“誰讓你殺人了?”


    “那您讓臣?”蔡福又是撓頭。


    “你率北海艦隊去一趟琉球,一是勘測海路,二配合琉球的軍隊將他們諸島上的東瀛倭寇給掃了,明白嗎?”朱祁鎮道。


    “是,臣明白了。”蔡福迴道,同時心中暗道:“這可不像皇上的脾氣啊,您以前可是說幹就幹,雷厲風行的主,就琉球那放了屁都能臭全國的芝麻粒點的地方,值得咱們大動幹戈嗎?”


    “陛下駕到!”殿外一聲長喝,殿內眾人趕緊分班站好,恭迎皇帝到來。


    一番繁文縟節後,朱祁鎮上首坐好,看了看眾人笑道:“今兒叫你們過來,是有幾件事情咱們君臣商討商討,看看如何辦才好。”


    “臣等恭聽聖訓。”眾人又道。


    “第一件事,是吏部和都察院聯名上奏的關於浙江布政使黃澤鞭撻鹽運使丁鎡一案。”朱祁鎮拿出一本奏疏,說道。


    話音剛落,馬愉出班道:“陛下,浙江巡按禦史馬瑾彈劾黃澤九載秩滿,自出行縣,鞭韃鹽運使丁鎡,又斂白金三千兩償官物,且越境過家,吏部接到行文後,臣已派人查明,確有其事。”


    這個黃澤,朱祁鎮知道些,這個人是永樂十年的進士出身,頗有政才,為朱棣賞識。


    原時空中,黃澤在明仁宗時曾建言時政,多被采納。後來朱祁鎮的老子朱瞻基上位後,他又上書言正心、恤民、敬天、納諫、練兵、重農、止貢獻、明賞罰、遠嬖幸、汰冗官十事,切中時弊,朱瞻基覺得此人很有能力,於是力排眾議,將其調任江南財稅重地浙江為布政使。


    這人雖然是個文官,可脾氣臭的很,不管是在河南和朝中為官時,見誰懟誰,簡直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炸。


    而且黃澤還仗著皇帝的崇信,當他在浙江任滿九年後,還沒有接到朝廷的調令情況下,居然擅自離開浙江,半路上因為鹽運使丁鎡沒有孝敬他程儀,居然命人將人家綁起來暴打了一頓,並且還警告人家不準告狀。


    這沿路官員一看來了這麽一位暴躁老哥,哪還敢怠慢,於是紛紛送上程儀,以免被揍。


    於是黃澤一路上收了三千兩的程儀,心滿意足的迴了老家。


    這事後來被丁鎡的好友,浙江巡禦史按禦史馬瑾知道了,於是一紙彈劾奏疏就被送到了皇帝案頭。


    都察院那幫都快閑出病的禦史一見來活了,而且還是一省布政使毆打下官的大活,於是當天彈劾黃澤的奏疏如雪花般飛進了紫禁城。


    “既然已經查明,你們都說說,該怎麽辦?”朱祁鎮道。


    馬愉既是內閣首輔,又是吏部尚書,一省布政使出了事,他首當其衝。


    “臣以為,黃澤毆打下官,索要程儀,未得朝廷允準,私自越境迴鄉,理應交由刑部大理寺會審,以章國法!”馬愉道。


    朱祁鎮不知可否,而是對錦衣衛指揮使徐恭說道:“徐恭,你說說。”


    在場的十幾個文官頓時在心中大喊不好!看來皇帝是沒打算放過黃澤啊。


    徐恭上前行禮道:“陛下,錦衣衛浙江千戶飛報,據查黃澤在浙江任上九年,雖多有政績,然其人好大喜功,行事急功近利,脾氣暴烈,尤其是朝廷大開海貿後,浙江商貿大興,黃澤為出政績,私自將官銀放貸給當地海商及桑農以供他們擴大規模,自己雖未從中漁利,然私放官銀乃是重罪;再有,明興五年三月至六月間,黃澤趁陛下東征朝鮮之機,強行讓當地農戶改稻為桑,致使浙江現在一半以上的土地皆種了桑樹。”


    “其三,黃澤以給朝廷籌措糧餉為由,強行召集浙江富商大賈捐錢捐物,若有不從,輕者痛罵一頓,重則羅織罪名,逮捕入獄。”


    “其四,……”


    徐恭一口氣說了七八條黃澤的罪名,眾人聽的瞠目結舌,剛開始還以為徐恭為了取悅皇帝給人家羅織的罪名,可當徐恭呈上了人證物證後,眾人這才信服,同時替黃澤惋惜。


    “哼,一省布政使,為了自己的官帽居然不顧百姓死活,朕看他是活的不耐煩了!”朱祁鎮大怒。


    “此事就交給錦衣衛辦吧。”朱祁鎮直接拍了板。


    徐恭領旨,退了下去。


    處理完黃澤的事,現場突然有些冷場,朱祁鎮環顧一周,隨即笑道:“怎麽都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誰敢說話,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這位爺,丟官事兒小,小命興許不保啊,再說那黃澤本就是咎由自取,平時人緣又差,替他出頭申辯那不就是向皇帝表明自己跟他一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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