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舉行大朝會的消息從皇城以各種渠道傳出後,每日在午門前煎熬等待的大臣們歡唿雀躍,奔走相告。


    “太皇太後親自下的懿旨,明日奉天殿大朝會!”


    “太皇太後?莫非……”


    “很有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等豈不是晚了一步,哎,早知道以前就和郕王殿下那邊多多走動走動了。”


    “哎,失算了……”


    午門外三三兩兩的大臣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著。


    有的麵有悲色,有的雖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可眼神卻是興奮不已。


    這一個月宮中雖然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但不少人心中已經有了底,明興皇帝八九不離十已經出事了。


    不然為什麽要全京城的戒嚴,宵禁呢,還有就是負責京城內外安全的所有上十二衛的官兵全部換成了皇帝私下養的親軍,再有國防部、內閣大臣一個月了也不見出宮,肯定是在討論誰繼承大統的事兒。


    一些心思活泛的大臣開始坐不住了,這些人當中主要集中在一些南直隸江浙出身的官員,自從朱祁鎮登基以來,就沒拿正眼瞧過他們,而且還時時打壓剝奪他們手中的權力,他們早就看皇帝不爽了,以前你活著,我們不能把你怎麽樣,現在你死了,我們出頭的機會就要來了。


    按理說擁護郕王朱祁鈺繼承皇位是最好的選擇,按照大明皇位繼承製,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兄終弟及,明興皇帝沒有大婚,更不可能有後,自然要按照祖宗家法。


    因此隻能按照兄終弟及的製度,讓庶出的郕王朱祁鈺繼承皇位,郕王繼承大統,對他們來說更有利,一是他年紀尚小,登基後肯定沒法親政,需要太皇太後輔政,而太皇太後這幾年聽說身體一直不好,肯定沒有那麽多精力管前朝的事兒,那很多政務上的事兒自然就落到了他們這些大臣身上,到時候他們聯合其他大臣將如今的幾個內閣大臣搞下去,換上自己的人,那一直被打壓的他們不就有了出頭之日,以後這大明朝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擁立新君,從龍大功,在曆朝曆代都是天大的功勞,一些大臣感覺自己的春天馬上就要來了,馬上命令自己的家丁長隨往京城各個有頭有臉的府上開始送拜帖,希望能趕上這波天大的富貴。


    北京城中一片暗流湧動,在信以為真的謠言中,各路牛鬼蛇神全都跳了出來,商量著郕王繼位的事兒,甚至有人已經寫好了勸進奏疏,就等著明天大朝會上第一個跳出來在新皇麵前表忠心了。


    紫禁城內,禦花園。


    “二弟,你別搶大哥的啊,你那邊不也有一窩螞蟻嗎。”一身淡青色清爽長衫的朱祁鎮此刻正蹲在地上拿著一根小木棍,對著眼前的螞蟻窩捅咕著。


    一旁的郕王朱祁鈺瞪大了眼珠子,鼓著腮幫子使勁兒搗亂著。


    原本繼續進然,正在搬家的螞蟻大軍此刻被這兄弟倆捅咕的亂成一鍋粥,好端端的螞蟻窩已經不成樣子,翻出來的泥土裏到處是白色的螞蟻卵。


    “大哥,還是讓人拿鏟子來吧,這一點點兒的捅咕,啥時候才能抓到你說的那個蟻後。”


    朱祁鈺第一個失去了耐心,扔了手中的棍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


    一旁的井源則是滿頭黑線,暗道你倆好歹一個皇帝一個王爺,居然玩起了螞蟻,這成何體統。


    而凝香亭內的太皇太後張氏和皇太後孫氏,還有朱祁鈺的生母賢太妃吳氏則是有說有笑,絲毫沒有在意兩個孩子的玩鬧。


    “你是說他們都沒閑著?”一邊用木棍捅咕螞蟻窩,朱祁鎮歪頭看向井源問道。


    “是,六部以及督察院都有人去了醉仙樓。”井源說道。


    “名單有了嗎?”


    “有,臣已記錄清楚,請陛下禦覽。”說著,井源拿出了一個小本本,雙手呈了過去。


    朱祁鎮沒有接,一旁的劉寶兒趕緊躬身上前,接了過去,然後跪下,在朱祁鎮麵前打開了小本本。


    朱祁鎮抬頭掃了一眼,隨即冷笑道:“朕沒記錯的話這醉仙樓是鄭王家的買賣吧?”


    井源心頭一顫,趕緊上前蹲下道:“是,此事在京城人盡皆知。自從陛下被……那啥之後,鄭王府每日都是賓客盈門,鄭王朱瞻埈來者不拒,每日都是大擺宴席,但是他們酒宴上絕口不提政事,酒宴散去後,他們才會入密室商談,具體談些什麽不得而知。”


    朱祁鎮聽罷,心中冷笑不止,這個鄭王,平日自己看在老太太和李太妃的麵子上,對他的諸多行徑多有容忍,沒想到現在越來越放肆了,居然和朝中大臣往來甚密。


    鄭王朱瞻埈,大胖的第二個兒子,朱瞻基的弟弟,生母為李賢妃,這貨在曆史上最高光的時刻就是大胖駕崩後他和襄王朱瞻墡監國,直到朱瞻基從南京趕迴北京繼位。


    曆史上他原來的封地是在鳳翔府,也是個富庶之地,後來因為大胖的第十個兒子衛恭王朱瞻埏薨逝,故而在正統八年(1443年)明英宗下詔把他的封地改到了懷慶府。


    不過因為朱瞻埈脾氣不好,性格暴厲,數次杖打打死了人,所以當初宣宗一直沒有讓他去封地就藩,一直住在北京的王府裏,並派了幾個正直無私的大臣到他身邊擔任長史,希望他能有所收斂。


    表麵上這貨自從朱祁鎮登基後沒惹什麽大的禍,可也沒少惹事兒。這幾年朱祁鎮因為忙於改革的事兒,一直沒有收拾他,沒想到這次的事兒他也摻和進來了。


    “太皇太後知道這事兒嗎?”朱祁鎮蹲的有些腿麻,站起身跺著腳道。


    “不知……”井源也跟著站了起來,不料卻聽見一旁的郕王突然扯著嗓子嚎道:“大哥,他把蟻後給踩死了!”


    朱祁鎮白了井源一眼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行事這麽魯莽。”說著,看了看坐在地上踢打著腿撒潑的朱祁鈺,狡黠的一笑道:“你惹的事兒,你自己平。”


    “我……”井源無語,這特麽都是什麽事兒啊,看著地上被自己鞋底板子踩的爆漿的蟻後,井源一臉的無奈。


    “那個…那個郕王殿下,臣一時不小心,踩死了您的螞蟻,臣給您賠罪了。”不說還好,說完後朱祁鈺嚎的聲音更大了,可這貨明顯是雷聲大雨點小,壓根就沒流眼淚。


    聽到哭聲的三個後宮女人齊齊向這邊看來,老太太站起身說道:“快去看看,祁鈺怎麽哭了?”


    身邊的宮人趕緊小跑著過去,朱祁鈺的貼身小太監雙喜一臉無助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勸著,可這貨油鹽不進,一邊摸著眼睛,眼睛的餘光卻一直在井源腰間的掃來掃去。


    “殿下,要不臣在挖一隻賠給您行不行?”井源急的滿頭大汗,不住的向一邊的皇帝求助,可朱祁鎮壓根就不往他這邊看,嘴角似乎還有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井源無奈,隻得賠著笑臉,不斷的哄著。


    “哼,賠錢!”朱祁鈺突然止住了哭聲,雙手叉腰指著井源說道。


    “這……”井源瞬間感覺頭皮發麻,今兒怎麽這麽倒黴,被這個財迷給纏上了。


    “殿下,不知臣要賠您多少?”井源小心翼翼的問道。


    朱祁鈺想都沒想,伸出五個手指頭晃了晃。


    “五兩?臣這就給您。”說著掏出懷中的荷包就要伸手拿銀子。


    不料朱祁鈺蹭的一下竄了過去一把奪過井源手中的荷包,臉上立刻開了花一般,一溜煙的跑了。


    井源驚的張大了嘴巴,“這……”


    “活該!”朱祁鎮轉過頭,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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