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看向李瑢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同時,心裏暗道這李瑢今天怕不是簡單的來巡查的,而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來告狀的。


    朱祁鎮也沒點破這位在地方上兢兢業業幹了四十多年的好官的心思,而是讓人給李瑢上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說話。


    “孔家的事,朕知道了。”朱祁鎮說道。


    皇帝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這讓李瑢多少有些失望,不過皇帝說知道了,想必皇帝自有安排,李瑢也不敢在追問下去,喝幹了茶水,起身便要退下。


    “不急,朕還有幾句話要和你說說。”朱祁鎮看著岸邊忙碌的兵士道。


    李瑢隻好坐下,靜等皇帝的下文。


    “魯王朱肇輝…可還安分?”朱祁鎮問道。


    李瑢心中暗暗發苦,暗道這可是你的曾叔祖,你就這樣直唿人家名諱?再說他一個就藩兗州的藩王,又不在德州,我一個外官怎好評價。


    可皇帝問了,李瑢又不得不說,隻好硬著頭皮說道:“迴陛下,聽說魯王殿下在封國頗有賢名,未聞其有何劣跡。”


    說完,低著頭不再說話,同時心裏也在盤算著,小皇帝登基兩年多了,先是幹掉了大同的代王,後又借清查田畝將河南的幾個藩王也給收拾了,手段老練狠辣,該不會他又盯上了山東的藩王吧?


    “就這些?”朱祁鎮笑了笑,繼續問道。


    “是,臣在德州任上七八年了,從未聽說魯王殿下在封國有何不法之事。”


    朱祁鎮也不想過多為難他,其實他心裏也清楚,錦衣衛在王府中的探子每個月都會將各地藩王的近況匯報給他。


    這第二代魯王朱肇輝自從承襲爵位後還真沒有什麽劣跡,原時空中這位魯王也是堪稱大明最賢明的藩王之一,而且還是個長壽藩王,一共在位六十四年。


    現今在山東棗莊市山亭區有個東山腰村,此村裏朱姓是一大姓,據說是當年清軍攻破兗州後,明太祖第十世孫,朱以治南遷,見此地古槐枝盛葉茂,有巨龍騰飛之象,於是在此安家落戶,從此隱居在此地。


    這裏東依三峰山,西鄰薛河環繞而過,這裏依山傍水,環境優美,鍾靈毓秀,是山城街道最大最古老的村莊之一,如果有看官老爺感興趣,可以來遊玩。“給自己家鄉打個廣告嘿嘿。”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記住,今天你沒見過朕,朕也沒見過你,若有上官追問,你知道該如何說。”朱祁鎮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致,下了逐客令。


    李瑢如蒙大赦,趕緊起身行禮告辭,出了艙室。


    侯寶將李瑢送下船後,走進船艙內,見皇帝神情淡然,默默將茶盞收拾幹淨,退了出去。


    “孔家,哼,真是給你們的先人丟臉!”朱祁鎮心中盤算著,嘴角上揚,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尖,不再想孔家的事兒,坐迴桌前,看起了奏疏。


    大軍在德州經停兩天,因德州比較貧瘠,大軍並未采購齊所需的糧食蔬菜,朱祁鎮命令已經補充完畢的船隻先行啟程,剩下的船隊到東昌府再行補充糧草。


    朱祁鎮率領的五千龍虎師並沒有在東昌府駐蹕,而是一路南下,一直行進至淮安。


    雖然在途中並沒有停留,但是浩浩蕩蕩的船隊還是驚動了沿途的官府和衛所官兵,甚至有江淮鹽運總督府的巡河官吏想強行登船檢查,被龍虎軍直接一陣排槍嚇跑了,再也不敢靠前,隻是遠遠的跟著。


    淮安,明朝漕運樞紐、鹽運要衝,駐有漕運總督署、江南河道總督等重要機構。它隸屬於南直隸管轄,其下屬的清江浦是當時的商業中心,非常繁華。


    朱棣繼位後,淮安得到了快速發展。尤其是在其遷都北京後,為了滿足北方的物資需求,淮安成為了南北漕運的中轉站,南方的大量糧食、棉花、絲綢布匹等物資在此南販北運集散。同時,淮安也是大明鹽業的重要產地,有明一朝,兩淮鹽稅一直也是大明的一個重要經濟來源。


    即使到了明末崇禎年間,兩淮鹽運腐敗不堪,朝廷每年依然能收上來兩三百萬兩現銀,可見淮安的富庶。


    當時朱祁鎮威脅王佐逼其撥軍費就是拿兩淮鹽稅來逼迫的,從洪武至成化年間,兩淮每年給大明皇室上繳至少一千萬兩的鹽稅。這些錢基本上都入了皇帝的內帑,以供皇帝養家之用(不然萬曆他老媽李太後每年光在吃上就花百萬兩之巨哪來的錢。)


    “楊老三,打出朕的龍旗,命人傳江南河道總督,漕運總督,淮安知府來碼頭見朕。”朱祁鎮站在甲板上,看著波光粼粼的大運河,緊了緊領口。


    楊老三領命而去,不多時又去而複返,靜靜站在皇帝身後,警惕的看著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嚴令將士們不得擾民,買賣要公平,不得強買強賣,違令者斬!”朱祁鎮道。


    “陛下放心,臣已下過嚴令,除後勤人員需要下船采買物資之外,其餘人沒有將令一律不得下船。”楊老三道。


    朱祁鎮點點頭,輕輕勾了勾手指,楊老三上前幾步彎腰。


    朱祁鎮在其耳邊耳語幾句,楊老三的表情瞬間精彩,壓低聲音笑嘻嘻的道:“陛下,這行嗎?”


    “一會等人都到齊了,你拿著朕的金牌令箭帶人去快去快迴。”朱祁鎮白了他一眼道。


    “可咱們軍中都是一群糙漢,抄家摟銀子的事他們還行,這查賬……”


    “年前國子監不是有十幾個書生入了你龍虎軍嗎?”


    “臣…”楊老三瞬間氣短,年前確實有國子監十幾個書生投筆從戎,朱祁鎮將他們安排進了龍虎軍任軍中教習教將士們讀書識字,可楊老三這貨壓根瞧不上這些小白臉書生,說話辦事磨磨唧唧不說,連刀都拿不動,還見不得血,甚至有一個看見夥夫殺雞當場就暈了過去。


    楊老三甚至暗地裏曾和樊忠抱怨過,皇帝弄這些小白臉來簡直就是給他找麻煩,他們連那些沒卵子的軍醫都不如。


    樊忠也是感同身受,軍隊是崇尚強者的群體,一群娘們唧唧,連血都見不得小白臉,他們若是上了戰場,甭說讓他們提刀砍人了,估計聽見馬蹄聲當場就得嚇得尿了褲子。


    所以,這次楊老三幹脆就沒帶這些人,把他們留在潭柘寺看家了。


    “臣…臣…”楊老三吞吞吐吐的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說!”朱祁鎮飛起一腳,踢在了楊老三的屁股上。


    “臣嫌他們累贅,這次…這次讓他們留守軍營了……”楊老三心虛的迴答道。


    朱祁鎮狠狠的又踹了他一腳,“書到用時方恨少,你覺得人家沒用?還是壓根瞧不上人家?”


    “臣…沒那個意思,就是覺得這次跟著陛下南下是去殺人的,他們連血都不敢看,臣是怕他們誤事,所以……”


    “哈,所以,你還是瞧不上人家,楊老三啊楊老三,你也是上過私塾的人,你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對吧。”


    “……”楊老三又挨了一腳,他覺得委屈,委屈死了。那些書生有什麽用,軍隊是啥,是一門心思準備時刻殺人的,若是上了戰場,他們不誤事就算燒高香了!


    “朕不管,你自己幹的事,自己擦了,若是他們的賬五日之內查不清楚,你,滾迴京師抱孩子去。”朱祁鎮扔下一句話,迴了船艙。


    楊老三直起腰,一迴頭,不經意看見侯寶正一臉幸災樂禍的捂著嘴偷樂。


    楊老三氣不打一處來,嘴唇動動,顯然一是一句國罵。


    皇帝的話就是聖旨,楊老三無奈,抓耳撓腮的帶著人下了船。


    “頭,你咋了?陛下有何吩咐?”李衝(李大嘴)湊過來問道。


    “陛下要咱們去封了漕運、河道、鹽運的賬!”楊老三蹲在岸邊,隨手拿起一根木棍鼓搗著地上的泥巴道。


    “封唄。抄家咱們還不是手到擒來。”李衝兩眼放光道。


    “你懂個屁,不光封賬,還要查賬。”


    “查賬?那就查唄,咱們軍中不是有……”李衝也想起來,他營中也有兩個國子監來的書生,可是他和楊老三一個脾性,壓根不拿正眼瞧這些人,這次沒帶這些人,李衝還覺得楊老三的決定非常明智。


    “你特媽鬥大的字不識一個,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你查?”楊老三沒好氣的說道。


    李衝頓時也覺得頭大,扯過一根木棍,也在楊老三身邊蹲下,鬱悶的拿地上的泥巴出氣。


    正當楊老三認真的鼓搗著地上的泥巴洞裏的蟲子時,一旁的李衝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


    “頭,你看那幫人!”李衝咧著嘴,指著不遠處幾個拿著算盤,毛筆的人道。


    楊老三隨著李衝指著的方向看去,原本鬱悶的臉頓時變得興高采烈,大手一拍李衝的後背道:“來幾個人,跟老子搶…借人去。”


    李衝被他這麽猛的一拍,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前趴進了泥水裏。


    “……”李衝抹了抹臉上的泥水,一看那黃不拉幾的泥巴湯,嘴臉抽抽,幹嘔幾聲,就聽楊老三嚷嚷道:“你狗日的餓瘋了,屎也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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