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順天府衙的鳴冤鼓被敲的震山響,一時間府衙門口圍了一大圈吃瓜群眾。


    “冤枉啊,冤啊…”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嫗邊敲鼓,邊喊冤。


    “何人擊鼓鳴冤?”一個衙吏出門大聲道。


    “老婦人李氏,為我兒鳴冤。”李氏跪在府衙大門前,大聲哭喊道。


    “在這等著,我去通報府尹大人。”說完,跑進了府衙。


    此時的順天府尹李庸正在後堂查閱卷宗,一個衙吏進來稟報,“大人,府衙前有一老婦人李氏,鳴鼓喊冤。”


    “哦?為何含冤。”李庸站起身,皺眉問道。


    “說是為其兒子喊冤!”


    “速速拿本官官服來,升堂。”李庸吩咐道。


    正當換完衣服,又有人來報,說宮中來人。


    李庸走出門外,隻見院中站著一個麵白無須,水桶一般的中年人。


    “可是李庸李大人?”侯寶笑著一躬身道。


    “正是本官,公公來順天府,所為何事?”


    侯寶看了看左右,李庸瞬間明白,一擺手,衙吏退下。


    “皇爺來了。”侯寶壓低聲音道。


    “啊,這,陛下…”


    “李大人不要驚慌,皇爺不想驚動旁人,隻想旁觀聽審。”


    “嘶…”皇帝來順天府旁觀聽審,那還是頭一遭,皇帝是怎麽知道今天有人喊冤告狀。


    “李大人,快升堂吧,別讓皇爺等急了。”侯寶提醒道。


    “對對,公公請。”


    說著,李庸整了整官袍,昂首朝大堂走去。


    衙吏兩班站定後,李庸坐在案前,朝大門口看了看,隻見一翩翩少年,被一群孔武有力的便裝侍衛簇擁在中間,正盯著他呢。


    李庸心中一緊,皇帝果然來了,看來今天這個案子,如果讓皇帝不滿意,那自己恐怕…


    一想到這,李庸額頭冒汗。


    旋即一拍驚堂木,“來人,帶告狀之人入堂問話。”


    一個衙役攙著李氏進了大堂。


    李氏進了大堂,噗通就跪了下來,大喊,“青天大老爺,我兒冤死,請青天大老爺為我兒做主啊。”


    “堂下何人,姓氏名誰,為何擊鼓鳴冤,從實道來。”


    “老婦人李氏,家住城南,隻因我兒好心扶了一個摔倒的路人,卻被那人反汙訛詐,而那城南巡街吏馬三故意偏袒那老婦人讓我兒賠錢了事,我兒木訥口拙爭辯不過,一氣之下,撞死當場。大人,我兒冤啊…”


    李庸一聽,又看了看門口的皇帝,皇帝正眼含怒氣,李庸心下了然,皇帝定是微服碰到了此事,這才讓人通知他。


    “李氏,你的冤屈本官已經知曉,但是本官不能隻聽你一家之言,來人,傳南城巡街吏馬三,還有那訛詐之人到堂!”


    “還不是個糊塗官。”朱祁鎮心中暗道。


    此時的南城兵馬司副指揮薛懷義的家裏。


    “女婿,你可得給嶽母做主啊,那潑皮無賴撞倒了我,還順走了我的錢包,我讓他賠我醫藥錢,他竟然百般抵賴,等馬三過來,為我主持了公道,沒想到那人想逃跑,一個不留神竟然撞死了。”


    薛懷義一陣頭疼,他這嶽母孫氏什麽德行,他是一清二楚,平常撒潑罵街刁蠻成性,罵起人來一個時辰都不帶喘氣的,街坊鄰居一言不合她是見誰罵誰,平時都躲著她走,現在聽她這麽一說,多半這個嶽母又惹事撒謊了。


    “嶽母大人別急,小婿先去問問是怎麽迴事,咱們在做計較。”


    孫氏一聽,女婿這是不相信自己,真要是去街上一問,那還不露餡?


    孫氏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腿踢蹬著,哭喊道,“我是造了什麽孽啊,一輩子本本分分,從不與人爭執…”


    一邊哭鬧,還一邊給自己的女兒使眼色。


    “母親,您別這樣,讓懷義去打聽打聽…”孫氏這個女兒倒是和她不一樣,性子柔柔弱弱的。


    孫氏一聽,立馬破口大罵,“你個白眼狼,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你,如今你嫁了人,胳膊肘子往外拐了…你這個賠錢貨”說著狠狠掐了女兒一把。


    “還有你,當年若不是他爹看你可憐收留你,又使銀子讓你當了這個副指揮,你早就餓死街頭了。如今你忘恩負義……”


    薛懷義一陣厭煩,正要說話時,就大門被砰的一聲打開,一隊順天府衙役闖了進來。


    薛懷義有些惱怒,再不濟自己也是個副指揮,你們順天府衙再牛逼,也不能這麽闖進我家。


    原來,衙役一路打聽去了孫氏家裏,結果撲了個空,最後一路又問到孫氏躲到了女婿家裏。


    “薛指揮,對不住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如今你嶽母孫氏攤上了人命官司,李大人命我等必須帶有孫氏過堂。”衙役班頭拱手說道。


    薛懷義一聽,就知道沒轍了,又迴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妻子無奈點點頭抱著孩子轉身迴了屋。


    薛懷義隻好點點頭,隨即兩個衙役上前夾起已經嚇傻的孫氏就往外走,孫氏反應過來,嚎啕大哭道,“姓薛的,你這個忘恩負義……”


    馬三是被衙役從醉香樓裏薅出來的,一路懵逼的被帶到了順天府衙。


    見被告已帶到,李庸一拍驚堂木,“馬三、孫氏,如今有人把你們告下,說你們逼死了她的兒子,你們可承認?”


    馬三一臉憤憤道,“大人小的冤枉啊,我隻不過去勸架,誰知那二蛋自己一頭撞死了,和小人無幹啊。”


    “孫氏你有何說辭?”


    “大人,那漢子把我撞倒,還偷走我的錢包,百般抵賴,我現在還腰疼呢。說我逼死他,純屬誣告啊。”孫氏一臉委屈道。


    “哈哈哈,見過厚顏無恥的,還沒見過把厚顏無恥說的這麽冠冕堂皇的。”朱祁鎮拍著手說道。


    “我們都見到了,也聽到了,你偏袒那個肥婆,那肥婆明明誣陷人,你身為公人,卻為討好上官家人,便是非不分,偏袒徇私,似你這等無恥無下限之人,居然也能身穿公服,代天牧狩,真是可笑至極。”


    門口的衙役剛想開口嗬斥,就見侯寶亮了亮腰牌,衙役瞬間閉嘴。


    堂上的李庸一見皇帝親自給苦主作證,哪還用審啊,直接驚堂木一拍,“我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將這馬三重打五十大板,那孫氏,上拶(za一聲)刑(夾手指)。”


    馬三一聽,頓時嚇得連連磕頭,“大人,大人,我說我說……”,馬三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經過說了個一清二楚,甚至連以前孫氏幹的壞事也說了出來。


    這時,又聽朱祁鎮開口道,“李大人,他還落了一句,說什麽不是你撞的,你為什麽要扶她。嘖嘖嘖,可見此人心術不正,毫憐憫之心,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圍觀眾人見這少年越說越激動,有好心大娘小聲勸道,“小郎君,可不敢這麽說,他們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


    朱祁鎮點點頭,算是領了情。又接著大聲說道,“聽聞順天府尹李大人不畏權貴,秉公執法,今天我等也想看看,這二人逼死人命,李大人如何判法?”


    李庸頓時心裏心花怒放,皇帝親口給自己這麽高的評價,滿朝文武,恐怕也不多吧,這個案子必須當著皇帝的麵做成鐵案。


    心裏有了計較,於是大聲道,“孫氏,你是想受刑還是自己招?”


    孫氏此時已經嚇得屎尿盡出,醜態百出,那還有往日囂張跋扈的樣子,於是承認自己並沒有看清是誰撞倒的她,她出門也沒帶錢包,之所以誣陷二蛋偷錢包,就想著找個冤大頭。


    就此,此案已經明了,李庸當場判定,馬三身為公門中人,媚上徇私偏袒惡人逼死二蛋,又有欺行霸市之舉,判流三千裏。


    孫氏訛詐他人,逼死良善之民,不守婦道,多有擾鄰之舉,係此案元兇首惡,判斬監候並罰沒家產全部賠償苦主,秋後問斬。


    孫氏女婿薛懷義,家風不正,縱容嶽母,免去副指揮官職,貶為平民。


    圍觀的眾人紛紛叫好,都在讚歎李大人不愧是青天大老爺。


    朱祁鎮一臉陰鬱的看了看李庸,退出人群。


    李庸一下堂,穿堂風一吹,後背涼颼颼的,這叫什麽事啊,皇帝親自旁觀聽審,還給苦主作證,“嘶…皇帝臨走那眼神,似有所指啊。”


    “來人,命人去買一口好棺木,在給苦主送去二十兩銀子。”衙役領命而去。


    “這京師的風氣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若日後在被皇帝碰見這些醃臢事,那自己這個順天府尹也就幹到頭了。”


    想到這,李庸提筆準備給皇帝上一份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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