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雲南總兵沐晟奏報,自明興元年一月使,孟養宣慰使思倫發次子思任發聚兵萬餘,侵占麓川平緬(今雲南瑞麗),麓川宣慰使刁賓玉軟弱無力,致使兵敗。後思任發趁緬地內亂,攻入緬地孟定,彎甸,大肆屠殺劫掠當地百姓,並占地築寨,大有割據之勢。思氏父子狼子野心,挑戰天威,臣奏請陛下允臣調雲南、廣西、湖廣十二萬大軍一鼓滅之。明興元年四月初十。”


    朱祁鎮看著黔國公沐晟的軍報,臉色陰沉。


    按照自己的想法,肯定是立即下旨命沐晟率大軍征討,幹淨徹底的滅了思任發的叛亂。可自己尚未親政,他的老爹還沒出殯,一應軍國大事需太皇太後首肯才能執行。


    曆史上也正是因為明廷得拖拉,給了麓川思氏三年的壯大機會,致使明朝不得不在1439(正統四年)、1441(正統六年)、1442(正統七年)、1448(正統十三年)連續發動四次大規模征討麓川的戰役,經過四次征討,明朝北方邊鎮精銳幾乎抽掉一空,臨近雲南的幾個省份的精銳衛所軍也是為之一空,更使的朝廷國庫空虛,大軍疲憊不堪,導致北方瓦剌趁機做大,不斷騷擾北方邊境。


    當時的內閣隻是派了文官發了道頗有威脅的公文,說你思氏父子世受皇恩,應該老老實實當你的宣慰使,別沒事找事,不然我大明不是好惹的。


    哪知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還把使臣連人帶轎子一起扔進了河裏,朝廷居然忍了。


    “叫徐恭來。”朱祁鎮吩咐一句,站起身走出了殿外,在連廊的一角坐下。


    不消一會,徐恭趕到。


    “連夜叫楊老三迴京見朕。”朱祁鎮看著遠處的夕陽說道。


    “是,臣這就放出信鴿。”


    “不急,朕問你,雲南黔國公那裏,有沒有錦衣衛的人?”朱祁鎮盯著跪在地上的徐恭問道。


    “有,黔國公府上的管家餘慶,洪熙元年奉命進入黔國公府。”


    “這人可靠嗎?最近可曾傳迴消息?”


    “已有三個月沒有消息了。”徐恭額頭冒汗,這餘慶不是他的人,他也沒見過此人,按規矩,暗哨一個月沒有消息,當地錦衣衛的百戶就得暗查,三個月沒消息,恐怕是…


    “該死,這些日子光顧著江西和南直隸的事了,怎麽就忘了雲南的事了呢,當時手下的人提過一嘴,他一忙就給忘了…”


    “啪”的一聲,上好的紫砂壺砸在了徐恭的額頭上,滾熱的茶水燙的徐恭嘴臉直抽抽,可他不敢動,更不敢喊疼,自己確實做錯了事,皇帝震怒,理所應當。


    “臣失職,臣該死,請皇上責罰。”


    “你確實該死,這麽大的事,你竟然能給忘了?還要你有何用?”朱祁鎮陰惻惻的怒道。


    錦衣衛,皇帝的家奴,打手,專門給皇帝幹髒活的,他們無孔不入,市井小民到勳貴朝臣之家,都有他們的影子。他們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他們若不認真幹事,那皇帝等於半個聾子瞎子。


    朱祁鎮站起身來,扔了個手絹給徐恭,讓他擦擦額頭的血跡和茶葉。


    “滾迴去,把雲南的事給朕處理好,以後雲南的事半個月一報,朕要知道他黔國公府上所有事。”朱祁鎮麵無表情的道。


    “是,臣親自去雲南,將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東西都清了。”徐恭如蒙大赦,起身走了。剛走出皇宮,腿一軟,癱倒在地,臉色煞白。


    “他媽的,雲南那幫狗崽子,害慘老子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你們。”徐恭摸了摸額頭上被燙出的幾個水泡,“嘶…”。


    “徐大人,留步。”身後傳來侯寶的聲音。


    “侯公公,可是皇上有事喚我?”


    侯寶笑笑,從袖子裏拿出一個乳白色的瓷瓶,“皇爺讓我交給徐大人的,這是前幾天高麗那邊進貢的獾子油,對燙傷最是管用。”


    “陛下…”徐恭麵朝武英殿的方向跪下,淚如雨下。


    “徐大人,起來吧。”侯寶微笑著說道。


    “多謝侯公公。”徐恭又是一躬身道謝。


    侯寶慌忙一側身,避開不受,又笑著道,“徐大人,不是咱家多嘴,咱們做奴婢的做錯了事,主子生氣打罵,那是應當應分的,日後記住教訓不再犯錯就是了。”


    徐恭感激的拱拱手,看了看四周,湊近侯寶道,“以後還得多拜托侯公公提點一二。”


    侯寶瞬間跟碰見鬼一樣連連後退幾步,心道老子好心寬慰你幾句,你狗日的想害死我?


    侯寶看了看四周,尷尬的一拱手,走開了。


    “草,瞧你丫那膽子…沒卵子的…”徐恭暗罵一句,瞅瞅手裏的瓷瓶,心裏一陣百感交集。


    ……


    用過晚膳,朱祁鎮正坐在禦案前想著雲南的事,侯寶進來稟報說楊再興到了。


    對於這個第一個跟著皇帝的武將,侯寶對楊老三有點吃醋。剛進來之前,侯寶有意想和楊老三套套近乎,怎奈楊老三總是對著他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侯寶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楊老三這貨總是目不斜視且帶著戒心看著他,看的侯寶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楊老三則是暗罵,“陛下不是最討厭沒卵子的騷太監嗎,怎麽弄了這麽個胖豬在身邊?還想跟老子套近乎,不行,瞅著機會得在陛下那給這肥豬上上眼藥…”


    “臣,新軍指揮使楊再興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楊老三鄭重行禮道。


    “嗬,幾個月不見,你倒是學乖巧了。”朱祁鎮站起身來笑著開玩笑道。


    門外的侯寶心裏又是一驚,皇爺對這個楊老三還真不是一般的恩寵。


    楊老三被皇帝一陣戲謔,有點窘迫起來,“臣得陛下隆恩,出任新營指揮使,臣無時無刻不感念陛下知遇之恩,唯有忠心事主,方不負陛下厚愛。”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什麽時候學會文官那套了,文縐縐的,還像你楊老三嗎?”朱祁鎮笑著拿楊老三一陣打趣。


    看著楊老三不好意思的漲紅了臉,看著他的樣子,朱祁鎮會心一笑。


    “行了,一個領軍的將軍,你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朕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讓你去辦。湊近些。”


    “你在新營裏挑選二百人,組成一個偵察大隊,必須優中選優,哪怕人數少些。”


    說著,遞給楊老三一個小冊子,《偵察兵訓練大綱》。


    “陛下,這偵察兵是何意?”楊老三疑惑道。


    “和夜不收一個性質,但是朕想組建的偵察大隊和你在邊軍時的夜不收還不一樣,這支偵察大隊不僅要深入敵後近距離偵察敵情,還要學會繪製地圖,易容,潛入敵營暗殺敵軍將領,趁機製造混亂等。”


    “這支特殊的隊伍,每一個人都要粗通文墨,並且單兵作戰素養必須百裏挑一,心智堅韌,行動迅速,靈活。尤其是必須具備團隊合作意識。”


    “額…”楊老三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陛下,要是論單兵素質,新營裏大部分人身上都帶著功夫,一打三絕對沒問題,隻是這粗通文墨…”


    朱祁鎮明白楊老三的想法,那些大頭兵,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一出生就和讀書沒緣分,不是跟著家人侍弄莊稼,就是舞刀弄槍的。五千人裏,有幾十個會寫自己名字的就算不錯了。


    “不要求能寫文章,但是必須要看懂軍情諜報。不然怎麽傳遞消息??耽誤了軍情,有可能葬送整支隊伍。知道嗎?”朱祁鎮語氣嚴肅起來。


    這都是後世血的教訓,所以朱祁鎮不得不嚴令偵察兵們識字。


    “朕不是給你派了王天賜過去嗎,你選好了人,安排好時間,讓王天雲每天都去教授識字。告訴偵察大隊的所有人,必須在一個月內學會兩百個字,不然就滾迴家去。”


    “是,臣遵旨。”知道皇帝不是心血來潮,楊老三肅然躬身領命。


    “朕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朕要看到一支精銳之師,明白嗎?”


    “是,臣定不負陛下期望!”


    “恩,好。”朱祁鎮點點頭,對於楊老三,他是放心的,自己的任何命令,他都能無條件的執行。


    “好了,朕這裏可沒給你留飯,迴家找你老婆去吧。在家陪陪桃紅,三天後在迴去。”朱祁鎮微笑著道。


    “臣謝陛下體恤之恩。”楊老三叩首起身,赳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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