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顯然因為長期被禁錮在陣法裏,對離開陣法的這件事有點詫異,他前後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我,最後目光落在青銅鼎上。


    他盯著青銅鼎看了一會,隨後突然抽出腰間的青銅長劍,直接朝青銅鼎劈了過去。


    隻不過他進了我的夢裏之後,跟青銅鼎早就是處於兩個空間了。


    而且就算不是兩個空間,他已經死了,他的青銅劍又怎麽可能劈得了真實存在的青銅鼎?


    意料之中的,他的青銅劍從鼎上穿了過去,他什麽都沒劈到。


    沒能撒得了氣,這個人便轉頭看向我。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疑惑地打量著,臉上帶著防備和疑惑。


    不過還沒等我說話,他就意識到了什麽。


    我看他又抬起了青銅劍,還以為是要對我動手,結果他隻是把青銅劍收起來,然後單腿屈膝跪在地上,“謝恩人救命之恩。”


    我往旁邊挪了一步,“我沒有救你,我隻是把你從青銅器裏放出來,現在距離你活著的時候,應該過去很多年了,你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對方抓著劍柄的手微微用力,半響才開口道,“我名巫庚,死前被困於此。感謝恩人還我自由,我本不該奢望,但是還是希望恩人能再幫我一次。”


    “你先起來慢慢說。”我看著他,頓了頓,我擔心他說什麽我不答應幫忙他就不起來一類的,便趕緊繼續道,“你不起來說,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你的。”


    巫庚張了張嘴,最後才慢慢地站起來,他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指著那裏的那個放著青銅豆的展位,“這些年,我被壓在鼎的陣法裏,幸好這個豆被人拿走,我才得以喘息。”


    我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他一直盯著那個青銅豆的位置,是因為那個豆裏也有陣法,他的什麽親人被封在那個青銅豆裏,原來不是麽?


    “我和我的族人出身巫族,自王朝建立起,便承擔王族的祭祀活動。”巫庚說著轉身看著關押他的那個青銅鼎,“各地負責鑄造禮器,我們用禮器和天地溝通,為王族祈福、祝禱、占卜後事。”


    “從王朝建立開始,我們在王朝裏便有著崇高的地位,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王族不再倚重我們,甚至開始懷疑我們的術法都是假的,都是用來騙人的。”


    “我們知道其實是王朝逐漸走向沒落,甚至於王族急需推出一些人來為自己承擔引起眾人激憤的責任。以前祭祀天地的人牲,就全都算在了巫族的頭上。”


    “巫族被敵對,巫族的不少人開始隱姓埋名,離開巫族,散落民間。隻剩下我們很少的一部分人,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王族圍攻,我和我的族人拚殺到最後。”


    “我一直以為我們對抗的是不再需要我們的王族,可沒想到最後普通士兵無法傷害我們的時候,王族裏出來了一隊新的巫祀師,他們的巫術在我們之上,原來王族不是不再需要巫祀,而是把我們這些在明麵上的巫族絞殺殆盡,用來給其他人一個交待,而王族需要的巫祀還在繼續,隻是轉到暗處而已。”


    “新的巫祀師說,隻要把我的魂封印在王朝之初鑄的鼎裏,就能延長王朝的壽數,重啟王朝國運。這鼎是王朝初建之時所鑄,已經陪葬在先王的大墓之中,為此特意開了先王的陪葬墓,拿了這鼎出來。”


    “但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們要的其實不是這鼎,而是跟這鼎在一起的豆。那個豆上有很古老的術法,是害人的術法,因為無法毀掉和破除,所以被我們巫族的先人封印後和其他的陪葬品放入了陪葬坑,希望它不要再現人世。”


    “豆被拿出來以後,他們抹掉了上麵封印的術法,把它供奉起來。我的族人成了第一批獻祭給這個豆的人牲,我被封印在鼎裏,親眼看著他們全都被術侵蝕,成功地喚醒了豆上的邪惡術法。”


    “再後來,我不知道他們操作了什麽,大概是在豆和這個鼎上做了什麽術法,以我的魂為引,能讓鼎和豆互相牽製,使豆上的邪惡術法不至於脫離他們的掌控,反噬他們自己。”


    “也是因此,除了鼎裏的陣,我也被豆上的術法所壓製。直到不久之前,我突然感覺壓製我的術法好像減輕了,我不必待在暗黑不見天日的陣法裏。我能感覺到,那個豆之前應該就是放在這裏的,它的氣息還在,可是去哪了我卻不知道。”


    “但是那個豆不管在哪裏,都會繼續害人,除非趕緊封印起來。”


    聽他這麽說,害人的術法在青銅豆上,並且跟他無關,他一直被鎮壓著,是青銅豆被拿走之後,或者說,青銅豆上限製他的術被人破了,他才能夠出來。


    “那你知道這青銅豆上的邪術是什麽,要怎麽破除麽?”我看著他,“現在你這個情況,已經沒有辦法破除或者封印那個術了,你告訴我,我才有辦法找到青銅豆並且除掉那個害人的術法。”


    巫庚搖了搖頭,“這個術別人解不了,也封印不了,隻有我們這一族的人才可以。”他說著目光落在一個青銅器的展示牌上,那上麵寫著的是“商後期,約公元前14世紀——11世紀。”


    他擰眉盯著這行字,看了好一會,才開口問我,“這行字寫的是什麽?”


    我估摸著他是看不懂現在這簡寫的文字,於是給他讀了一遍。


    頓了頓,他繼續問道,“公元前14世紀是什麽意思?”


    我微微沉默了片刻,如實道,“就是……這是3400年以前的東西。”


    “3400年……”巫庚低聲念叨了一遍,“已經過去3400年了麽……”


    他盯著那件青銅器發呆,半晌之後才喃喃地道,“這上麵的字還是我親手刻上去的啊。”


    說完這句話,他就一直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看這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了。顯然突然知道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對他的打擊確實應該挺大的,我想著那就先給他點時間讓他接受一下,於是我就從夢裏醒了過來。


    早上吃飯的時候,我把這件事跟叉叔他們說了一遍。


    叉叔和唐隱都低頭吃飯不說話。


    我轉頭看了眼周一白,他一邊扒飯一邊看著我,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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