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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韻展的興奮勁還沒有過去,安霽趁著自己頭腦正熱,連夜趕出來幾張滿意的草稿。


    窗外是夜深人靜,窗內是燈下人眠,伏案剛有困意的安霽被手機微信的語音電話驚起,抬眼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才發現已經是淩晨一兩點鍾。


    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連天的哈欠順勢跟了出來。已經掃到來電人頭像都安霽這才不慌不忙接起電話:“怎麽啦,這麽晚還不睡?”


    對麵的盛夏狡黠一笑,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安霽:“你不也沒睡?”


    “好了,和你說正事啊。”電話那邊的盛夏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苦大仇深般歎了口氣,“現在我不是和政協姐姐在聊這個立法和相關扶持這些方麵麽,我就想和你聊聊。”


    “因為我也知道啊,你和伯伯阿姨們有很多困難都不和我說,生怕我再為你們擔心一份。”


    聽著閨蜜的話,安霽沉默了半晌,正要開口,便聽電話那邊繼續說到:“所以我覺得啊,你們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肯定也產生了不少實質性的需求,你大概和我說說,我看什麽是能靠社會的力量,和政府的引導能夠解決的啊。”


    星月無言的淩晨,安霽在放下畫筆那一刻,無盡的困意早就席卷上來,可閨蜜的期待從電話那頭直接躍進耳朵裏,安霽又打了個哈欠出來,抿了一口桌子上擺著的茶,涼得浸牙的味道,終於讓安霽清醒不少。


    後繼無人,這依舊是杭羅麵對的首要問題。即便有安霽,即便有張阿姨的孩子們,可三五個人顯然撐不起杭羅的未來。


    “現在像花絲鑲嵌、絨花這些,我們行業內也知道,他們在做一些麵向大眾的課程,能夠輕鬆上手看到一個成果的東西,顯然能更好的傳播出去。”


    業內的展銷會、各種由政府和文化部牽頭的共進、合作平台,讓安霽不止一次同其他非遺傳承人與行業從業人士們交流,對於不同類型非遺的傳承難點與重點如數家珍。


    “嗯,這些現在也有比較好的銷售渠道。”盛夏畢竟是經營漢服店的,深知如今這些配飾的銷量與日俱增,“現在絨花被簪娘們越做越精細,價格也在往下走,但其實市場供求趨於飽和,沒有太多發展空間了。”


    “所以啊,我覺得這個問題真的隻能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又端起杯子用涼茶將自己刺激得清醒了幾分,安霽這才又道,“我覺得你們要是想做,隻能從區、市先開始,至於更大的提案,隻能是各地方負責各地方,一項目一方案,通過各種方式鼓勵非遺傳承人直接參與進來。”


    “我隻能說如今杭羅依舊處在缺宣傳、缺理解的階段。”


    “但是你仔細想想,我們當時做視頻的時候,麵對的還有各種惡意的揣測,這些是我們不能避免的,隻能從另外一個角度,盡量避免這種消極負麵的反饋。”


    安霽的話說完,電話那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原本一直伴隨著對話的筆記聲也隨之消失。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過兩天我們約個地方,你和我認識那位政協姐姐也麵對麵聊一聊。”


    淩晨三點,居民樓上下隻剩下兩間扇窗還若隱若現的透著光,街上偶爾閃過的車沒有任何心思去關注這兩盞不眠的燈火。


    “哎……這兩個啊!”何晏清已經竭盡所能將自己自言自語的聲音放輕,忍著內心想要去管一管的衝動,迴屋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樓裏的燈又亮了一盞,不眠人又多了一個,在杭州冬日的深夜裏,安霽一家三口各做各的,又在短短不過一刻有餘的時間裏陸續熄了燈。


    順著鼻尖浸到皮膚的香讓人陶醉流連,描金的朱紅色脫胎漆器果碟上擺著精致的糕點……


    安霽猛吸了兩口醒神的香,腦子不再那麽混沌,這才由衷讚歎:盛夏做事是真的快,淩晨還在和自己打電話,十點鍾就約好了地點。


    “怎麽樣,最近我掙錢了,就得請姐妹來好地方。”感受到來自閨蜜的目光,盛夏甚是驕傲,“這叫‘苟富貴,勿相忘!’”


    盛夏帶來的那位政協的姐姐顯然早就習慣了前者的性子,再加上父母那一輩的關係,對前者這般邀功似的隻是有些寵溺的一笑了之。


    “我姓陳,盛夏和我講過你啊,她也和你說過我找你的目的吧?”陳姐姐沒有時間和閨蜜兩個閑談,簡要介紹了自己,便直入正題,“你和她提到的情況今天早上他和我說了啊。”


    “我覺得啊,你作為這個方麵從業者,也是我聯係到唯一一位一個人從製作到宣傳都在做的傳承人,你的意見是十分寶貴的。”


    杭州境內的非遺不少,但如王星記扇、西泠印社之類的非遺傳承單位規模都遠比杭羅廠大,並不會出現一個人要兼顧技藝傳承、創新設計、銷售宣傳等多項工作的情況。


    在保護單位內的井井有條,對於調研人來講,卻不是什麽好消息——每部分脫節開來,調研人需要分頭聯係,自行總結,確定其中關聯,顯然比向一個人尋答案困難的多。


    更何況,如今非遺保護的方針尚且處於“搶救為主”,作為能用自己調研力量、參政議政,為社會發展某福祉的政協委員,這些亟待保護與發展,具有特殊性的非遺項目,顯然更是重中之重。


    金石篆刻有例可尋,互助易得;製扇工藝成規模、有體係,與此同時,因其便攜、有固定受眾等特點,鑄就了此類項目的新生代繼承者並不鮮見。


    而如杭羅這樣,消費成本高,了解與接受麵窄,且後繼鮮人的非遺項目,在陳姐姐看來:是麵臨同類型發展問題非遺項目的突破口,更是作為研究例證的極佳選擇。


    “你提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針對不同非遺項目要置頂不同的扶持方案。”說話的這會功夫,陳姐姐已經把筆記本電腦從書包裏放到桌麵上,打開了早就準備好了文檔。


    “這一點現在國家的相關政策也考慮到了,但是你覺得這種扶持要通過怎樣的方式?資金、統一培訓,還是……全都要?”


    “這就是我想表達的問題所在。”幾次麵對記者的采訪,哪怕麵前的陳姐姐雷厲風行,提出的問題比記者還要犀利幾分,如今的安霽早就不會有半分怯場,“現在無論是資金還是統一培訓,很少有針對性的進行。”


    “可能會把宣傳不利的幾個項目放在一起,培訓傳承人利用線上線下手段進行宣傳。”


    “可能把低息貸款、獎勵基金發到了不同傳承單位手上……但是無論是評判標準,還是形式方式,永遠隻能滿足一部分項目,結果就是花了時間、人力、物力,可收效甚微。”


    “比如我們可能需要的是紡織技術的傳承人,而一些我熟悉的傳承人們,他們需要的卻是一位能給他們設計出既符合現代審美,也飽含文化元素的設計稿。”


    “安安說這個我也知道啊!”安霽喝茶的功夫裏,盛夏將話接了起來,“那個時候我和安安去別的地方找布料,也看到過一些非遺,他們新一代傳承人不缺,但是新生代的作品和整體效果完全不搭。”


    清茶入口,未過正午十分,續茶水的玻璃壺裏被店家放了幾片幹薑,淺淡的辛辣刺激味蕾,也暖了胃。


    陳姐姐今天來的匆忙,路上招了些風,如今借著這薑茶打出個噴嚏來:“嗯,這個你怎麽沒和我提過啊?”


    “我沒有想起來這個,剛剛安安說這方麵啊,我才想起來。”


    “你啊,將來你自己要在這方麵上吃虧的啊,這麽大人,怎麽還不知道有條理些?”輕歎口氣,陳姐姐抬手給盛夏茶杯裏添了水,“以後你還要用你的能力做事,但凡有了缺漏,就可能事倍功半。”


    許是從陳姐姐這裏學到不少,盛夏沒有反駁,而是接著喝茶沉思片刻,這便點了點頭。


    “行,那咱們繼續說。”


    從資金到創新,從行業內的真真假假到社會上的好評惡語,安霽一一舉例說給陳姐姐聽。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啊,但是像你也提到了,定點代培這種,現在基本上是國企才好實行,當然也可以提前簽約,但是畢竟私營企業對於一些人來說,就算是簽訂了合同,也不能保證職業生涯的穩定。”


    陳姐姐從電腦屏幕前抬起頭來,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當然,你也提到這個就是政府來提供資金保障。”


    “這個保障是根據平均工資,還是根據最低工資啊?如果是後者,你認為要為期幾個月,幾年,還是終生?”


    在座的三位都明白,‘終生’是不可能的,幾個月也顯然太短。


    況且,這些資金投入無疑文教方麵的財政支出。這方麵的提升,就注定會減少政府在其他方麵的資金投入,牽一發而動全身,絕對不可能想表麵那般簡單。


    “我覺得一個是失業保障,一個是退休工資,還有一個是在校期間和實習期的補助。”桌子上的還沒吃完,剛一樣嚐了一小口,盛夏就又在手機上翻起菜單了,“你們愛吃哪個,我在點一點。”


    閨蜜個陳姐姐都在搖頭,盛夏聳聳肩,覺得一個人吃有些沒意思,卻還是重新掃了桌子上的二維碼,添加了新菜品。


    “你們倆繼續聊,不用管我。”閨蜜和陳姐姐的目光都聚在自己這裏,盛夏始覺得不好意思,可嘴裏卻是半分也不可能服軟,“出來是聊正事的,想念叨我迴去念叨。”


    見一臉嚴肅的安霽和陳姐姐終於笑了,盛夏這才把手機放到一邊:“失業保障這個其實我也是聽……”


    瞄了一眼安霽的表情,盛夏又遞過去眼神試探前者的意思,這才繼續說到:“我也是聽安霽和我講她外公那個時候的事,所以啊,這個失業保障我覺得必須得有,定點來學這個技術,就得保證不能把人餓死。”


    “畢竟經濟發展和文化發展是相輔相成的,但是如果人尚不能溫飽,哪裏有精力去想什麽文明和文化?”


    “至於學業期間的保障是我覺得可以說算是一種鼓勵,鼓勵中專、大專的學生來選擇這些非遺項目,同時也得加強文化思想教育。”


    吃飽喝足的盛夏越發的有幹勁兒,講起來滔滔不絕,安霽和陳姐姐都隻能淪為配角。


    “這些其實安安之前也和我說過她的意思啊,我不過是集中眾家之所長,才能夠講出來這麽多。”


    “其實這也是咱們現在科技和軍事力量已經足以保護我們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也已經全麵脫貧,我才敢想象專門投入這麽多資金來放到各個非遺項目的傳承上。”


    麵對陳姐姐,盛夏自然是謙虛謹慎的,可這些話半個字都不是後者想出來的場麵話,反倒是實打實的心裏話。


    從伯伯阿姨們的念叨裏,安霽閨蜜兩個都知道:沒有這些年的政府支持,就算有再多的熱愛,杭羅廠也走不到現在。


    從曆史與世界的筆墨裏,在座三位,乃至更多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沒有安穩的社會環境,沒有溫飽的生活,哪裏去談什麽熱愛?哪裏去講什麽文明開化、文化發展?


    中國能成為四大文明古國中不曾斷流的一脈,究源流,便可以見得,經濟興則文化興,民心齊則國力盛。


    三人能坐在這裏飲茶焚香、盼雪聽鳴,如何也離不開如今的盛世中華。


    文化發展,非遺傳承亦是如此,盛夏三人意識得到,千千萬萬從業者意識得到,便也自然不會辜負這得來不易的時代。


    “好啊,我都記下來了啊!”陳姐姐顯然也有些激動,慷慨激昂。


    在座三人講到激情澎湃處,麵泛紅光,同四周或聊生意,或閑話清雅的人們格格不入……


    然青茗蕩蕩,細香擾擾,臨座傳來一聲“好,那過兩天我去和他們扇子廠談合作”。


    卻原來,煙迴音餘,兜兜轉轉,都是在這片光明下,一路望著星辰前行的人兒們。


    題外話:


    這一章基本上也闡述了一下我個人對於國家能提供給非遺行業什麽支持的想法,也側麵印證了一個問題——非遺的保護工作絕非一時能成,也絕非是社會熱點一過就不需要後繼之人的議題。


    任重道遠,吾輩和求其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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