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苦了坤哥兒,他的小腦袋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嬸嬸得了病,祖母還這般歡喜,難道祖母不喜歡嬸嬸?那嬸嬸太可憐了,以後他可要多疼嬸嬸才好。


    這般想著,小小的人兒就付諸了行動,益發黏在嬸嬸身旁,自然也攔了某人白日裏偷香竊玉,於是晚上就益發勇猛,直把蘇圓累得腰酸背痛。


    甜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又過了七、八日,蘇圓終於把幾箱子賬冊整理好了,對偌大的伯爵府諸多瑣事也算心中有數。


    於是這一日早起就開了花廳,答對一堆管事婆婆。


    所謂樹大根深有枯枝,宰相門前七品官。伯爵府裏的家生子足有兩三百號,有的甚至是祖上三代就在牟家伺候,免不得有自認為資格老,在主家跟前有顏麵的人,試圖裝瘋賣傻試探新管家奶奶的底線和本事。


    蘇圓若當真是個普通的農家女,興許還會被她們糊弄了,但她在原本時空讀了十幾年書,簡單的日常用度花銷幾乎是掃一眼就把銀兩算了個清清楚楚,那些存了小心思貪墨的管事婆子很快就被揪了出來。幾人事敗也不害怕,跪倒筆直開始訴說自己如何對牟家忠心耿耿,好似今日犯了小錯,若蘇圓不放過她們,就會寒了眾多奴仆的心。


    蘇圓耐心地從頭聽到尾巴,茶水也慢悠悠喝了好幾杯,直到幾個婆子嘴巴說幹了,這才攆了她們去外院門口跪著,每人舉半盆井水,什麽時候水曬沒了就可以起身了。


    幾個婆子還想再撒潑哭嚎,就見牟奕從書房走了出來,隻淡淡掃了眾人一眼,就道:「天色不早,該陪母親吃午飯了。」


    蘇圓笑咪咪指了幾個婆子,為難的應道:「我瞧著時候也差不多,但是這幾位管事好似還有話說呢。」


    幾個婆子剛剛被主子冷冽的目光掃過,正是怕得瑟縮,哪裏還敢再多說,全老老實實趕緊去領罰。


    於是,夜色再次降臨的時候,牟家外院就多了幾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老婆子。


    這大半日,她們被所有人當猴子嘲笑了一遍又一遍,臉皮再厚也覺得火辣辣的疼,但最難受的還是高舉的胳膊,不等井水曬幹一半,胳膊就已經沒了半點力氣。盆子摔了,居然還有人替她們換了新盆,添了新井水,比之先前隻多不少,這可比打板子還難受百倍,於是她們無不開始悔恨,怎麽就相信了某些人說二奶奶性子軟,如今試探不成反遭了大罪。


    沒有別的辦法,求饒吧。


    蘇圓正陪著婆婆和坤哥兒吃飯,牟家大廚的手藝不錯,一家三口也沒講究什麽食不言的規矩,邊吃邊輕鬆閑話,都是胃口大開。


    突然聽得流雲來稟報,說外院幾個婆子實在耐不得懲罰,哭嚎著要換成打板子,牟老夫人問了幾人的姓名,不但不惱,反倒誇讚兒媳,「你是怎麽讓她們服軟的?要知道當初我掌家的時候,她們可沒少惹我生氣,動不動就說自家如何忠心,有一次還要去祖祠裏找過世的老祖宗告狀呢。」


    蘇圓原本還怕婆婆怪她心狠,聽得這話就放心了,笑嘻嘻道:「都是二爺給兒媳撐腰,她們不怕我,總要怕二爺發火啊。」


    天下沒有不喜歡人家誇讚自己兒子的母親,聽得兒媳這般說,牟老夫人笑得更是開懷,嘴上卻假裝吃醋,「老二這是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當初我受這幾個刁奴欺負的時候,可沒見他替我出頭。」


    蘇圓趕緊討好的給婆婆布菜,笑道:「看您老說的,以後您有我這個前鋒大將了,但凡誰惹您惱了,您告訴兒媳,兒媳給您出氣。」


    牟老夫人沒有女兒,先前的兒媳又是十分的模樣,如今怎麽會不歡喜蘇圓這樣會撒嬌又會哄人的,真是從心裏都透著歡喜和舒坦。


    主院這裏歡聲笑語不斷,西南角的三房卻是黑氣罩頂,愁雲慘淡。


    牟安抬手砸了屋裏所有的瓷器,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於是指了旁氏大罵,「你個蠢貨,好好的管家大權不抓住了,偏主動給人家送去,如今倒好,想收也收不迴來了!」


    他罵得順溜,卻忘了這主意當初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旁氏也是又氣又委屈,想要辯解幾句,到底是怕自家老爺惱得更厲害,於是小心翼翼賠罪,「三爺,你消消氣。當初我也是以為那個賤人不懂管家才把大權讓出去,誰知道她這般奸詐,硬是把我當傻子騙過去了。」


    「你就是個傻子!怎麽就看不出那賤人藏了大本事?這才幾日啊,就把府裏上下都管束得規規矩矩,若是再讓她掌管一段時日,別說我們先前留下的那些紕漏會被翻出來,怕是咱們一家在府裏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啊呀,那可不行!」旁氏聽得急了,她一向把伯爵府當自家的地盤,將來還要她兒子繼承呢,怎麽可能接受自家人沒有立足之地的結果。「三爺,你總得想個辦法才好啊!」


    牟安皺著眉頭在屋裏轉悠了半晌,到底沒有什麽好主意,隻能敷衍道:「這事一時也急不得,你這些時日約束好三個孩子,主院那裏也盡量少去。總之先讓那賤人降低戒心,等我想到了主意,她也不防備我們了,就一舉把她除掉。」


    旁氏囂張慣了,對於夾著尾巴做人實在有些不願,但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委委屈屈應了。


    蘇圓不知牟安夫妻打了潛伏等待時機的主意,隻覺得處置了幾個婆子之後,牟家上下仆役都老實許多,但凡有命令傳下去,無不恭敬仔細。


    她也沒有作威作福的心思,平日需要處置的不過是衣食住行之類的小事,管家這檔事不過三五日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於是也失去了興致。


    這般,日子慢慢過,眼見入了夏日,天氣越來越熱,深藏在地下的蟬已跑到枝頭放聲歌唱,各色花朵也都盛開了,引得金黃色的小蜜蜂四處飛舞忙碌。


    自從蘇圓建議坤哥兒多走動,幫助改善體質,這孩子就像得了聖旨,一日比一日淘氣。


    昨日跑去花園差點被蜜蜂蟄得滿頭包,今日便被驚嚇過度的牟老夫人拘在屋裏不許出門,於是蔫蔫的坐在桌前描紅,那小模樣別提多可憐了。


    蘇圓最是看不得孩子委屈,於是琢磨著去廚下走走,一來看看一家幾口平日的吃食都是出自什麽人之手,二來也盡盡孝心。即便她隻會做些春餅或者涼麵之類的簡單吃食,但勝在新鮮,興許老夫人和坤哥兒都能多吃幾口呢。


    這般想著,她就帶著最近剛剛用熟的兩個丫鬟,一個綠衣,一個紅霞,主仆三個穿廊過戶到了灶院。


    這會兒眼見到了中午飯口,各個灶眼兒都點了火,整個灶間同大蒸籠一般濕熱。


    大廚趙胖子揮汗如雨,手裏的布巾不時擦抹一下額頭,偶爾還要高聲吆喝著弟子們幾句,「手下都麻利點,馬上就開始傳飯了,餓到了主子,就讓你們挨板子。」


    一眾弟子和幫廚雜工們都高聲應和,遠遠聽起來倒也氣勢十足。


    蘇圓站在門口,不好進去就停了腳步。


    紅霞機靈,高聲咳了咳,這才說道:「趙師傅,二奶奶過來了。」


    「二奶奶?」趙大廚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待終於把稱唿和人對上號,趕緊扯衣衫掩好肚皮,這才跑過來行禮。


    蘇圓學著自家夫婿的樣子,淡淡笑著虛扶他起來,問了幾句中午的菜色,末了說起要一口爐灶,準備親手做一樣吃食。


    趙大廚其實心裏很是不願,不說灶間是自己地盤,最主要是這主子奶奶太金貴,若是不小心燙到一星半點,他這灶間的大管事不管怎麽無辜都要跟著吃掛落。


    蘇圓猜得他的心思,就道:「我就做幾碗涼麵,派個刀工好的幫廚幫我切配菜,再陪個雜工燒火,我自己擀麵條就好。」


    趙大廚聽得大喜,趕緊應了下來,又尋了灶間靠窗的一口灶頭,這裏相對涼快又視野好,蘇圓也滿意,挽起袖子開始和麵擀麵條。


    她在原本的時空獨自居住,這樣的簡單飯食也難不倒她,不過半個時辰就準備好了,她瞧了瞧,總覺得隻有青菜太過清淡,於是又要了一碗肉末,準備炸肉醬。


    綠衣見油罐子並不大,又一時找不到舀油的勺子,就抱起壇子往鍋裏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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