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琛微微一默, 而後道:“有什麽話, 南公子可以直說。”


    南琤聽見這話就笑了,笑容帶著一絲嘲諷,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也沒什麽太重要的,不過是替傅總覺得不值。”


    傅時琛沉默著看著南琤,未置一詞。


    南琤手裏拿著酒杯輕輕晃著,“我本來以為,像傅總這樣驕傲的人,是不會允許別人輕易踐踏自己的尊嚴的,不過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四年前,我曾為南宵的不懂事向您道過歉,卻沒想到,四年之後我竟然要再道一次。”


    傅時琛眼底看不出太多情緒,但語氣不算好,“什麽意思。”


    南琤輕笑一聲,“對著我您何必裝傻?傅總最近跟宵宵相處得並不愉快,不是嗎?”


    傅時琛的眼眸一點點沉下去。


    南琤也不再多言,伸手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打開了存在裏麵的一段錄音。


    剛剛按下播放鍵,低低的啜泣聲便在安靜空間裏響起。


    是南宵的聲音。


    “二哥,我真的不想跟傅時琛結婚了,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南琤隻放了其中的十幾秒便關掉了錄音,眼看著傅時琛的神情再也繃不住,眼神終於暗下去。


    “四年前我就說過,傅總和南宵並不合適,我以為傅總當時聽進去了,卻沒想到並非如此。”


    “您追求南宵,他為什麽四年前不點頭現在卻又點了頭,我想傅總並不是一點猜不到,我隻是感歎傅總一片真心錯付,隻便宜了我那位涼薄的大伯,就連宵宵都不領您的情呢。”


    “看來傅總是真的喜歡宵宵,能把尊嚴都拋掉……”南琤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不過呢,很顯然,您的喜歡在他的眼裏,一文不值。”


    南琤的話似乎每一句都在往傅時琛的死穴上戳。


    他幾乎在瞬間怒不可遏,不打算再聽南琤說任何話,憤然起身便要向外走,手剛剛摸上門框卻被南琤叫住。


    “傅時琛,”南琤突然換了稱唿,他像是有些激動似的,聲音裏甚至帶著一點尖銳,“你就這麽聽不得實話嗎?”


    傅時琛轉頭怒視著身後的人。


    南琤還坐在那裏,但神色也已不似剛才淡然。


    他喝了酒麵頰漲紅著,連帶著眼底都帶著一片猩紅。


    他死死捏著那隻酒杯,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向傅時琛。


    當南琤伸出手撫上傅時琛的臉時,傅時琛下意識側頭躲避了一下。


    南琤的手尬在半空裏,他嗤笑了一聲,收迴手。


    “傅時琛。”他又喊了一次,眼底的情緒逐漸變得陰鬱而濃稠,“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說這些,絕不是為了所謂南家的家產……你知道嗎?南琤和佟雨結婚五年了都生不出孩子,老頭子古板,根本不可能把南家傳給他,很多東西我根本就不必爭!”


    “我隻是心疼你,四年前我就心疼你,現在也是……傅時琛,你明白嗎?”


    南琤再次抬起手試圖去撫摸傅時琛的臉,卻被傅時琛一把捉住手腕,輕輕甩開。


    南琤眼底的醉意似乎因為這個動作消散了一分,他側著身倚靠在牆邊衝著傅時琛笑了笑,再開口時又將稱唿換了迴去。


    “我知道傅總不信任我……傅總大可以迴去考慮清楚,我,南琤,有幾分真心。”


    傅時琛沒再說話,拉開包間的推拉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


    傅時琛剛坐進車子裏,便立刻將放在口袋裏的手機拿了出來,手機還在保持在通話的狀態,隻是電話那頭的人始終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


    傅時琛心頭一緊,試探著喚人:“宵宵?”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電話那頭終於有了一點動靜,先是很急促的唿吸聲,而後又變成很壓抑的哽咽,南宵根本講不出別的話,隻能強撐著道:“傅時琛,你快迴來。”


    -


    傅時琛的車子開進南家院子的時候,阿姨就已經來開了門。


    佟雨已經在門口等著,一臉焦色。


    傅時琛甚至顧不得跟人問好,便匆匆往樓上跑。


    推開臥室門,原本蜷縮在床上的人立刻掀開被子迴頭看過來,鞋都顧不得穿便往傅時琛的懷裏撲。


    傅時琛一把把人摟住,手臂一圈,立刻把人抱得緊緊的。


    “宵宵……沒事了……沒事了……我迴來了。”


    傅時琛不停地撫摸著南宵的頭發和脊背,試圖緩解他的情緒。


    “他錄了音……真的是他。”


    南宵的聲音抖得厲害,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在恐懼。


    一周前,南琤發來微信的那天,南宵主動給南琤打了電話。


    在電話裏,他刻意對著南琤哭訴,就是為了試探一下南琤。


    傅時琛在去赴約前就開啟了跟南宵的通話,他跟南琤在包間裏說話的時候,南宵一直都在電話的另一頭聽著。


    死死捂著嘴巴不敢出聲。


    此刻不必再有任何疑慮,四年前的誤會到底是誰一手促成已然清清楚楚。


    傅時琛剛才在包間顯露的憤怒不全然是裝模作樣,若不是要釣著南琤講出更多話來,他早就一腳踹過去。


    從南琤掏出手機開始放錄音的時候,傅時琛其實已經開始後悔。


    不該讓南宵聽的。


    南琤這平日裏全然不同的惡毒嘴臉對於南宵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衝擊。


    原本就是不放心南宵一個人在家才特意將人送迴南家,可現在看來,即使有佟雨陪著,人還是嚇壞了。


    傅時琛抱著人在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才感覺南宵逐漸冷靜了下來,阿姨在外麵敲門,小心翼翼地問南宵要不要吃點東西。


    “還沒吃飯?”傅時琛低頭看人,心裏被揪扯得簡直快要瘋掉,但又耐著性子很輕地問。


    南宵腦袋擱在他胸口,半晌“嗯”了一聲。


    “我也沒吃,我們一起吃一點好不好?”


    南宵好像思緒都變得遲鈍緩慢,過了好一會兒,傅時琛感覺到懷裏的人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兩人沒下樓,傅時琛去門口把阿姨送上來的青菜和小粥端進來,就借用了房間裏的小茶幾,簡單地把幾樣吃食擺開。


    南宵明顯胃口不好,被傅時琛哄著也才勉強喝了小半碗粥,然後就抱著膝蓋坐在一邊不講話。


    原本隻是打算把人在南家放一會兒見完南琤就帶人走的,但是現在看南宵這狀態,傅時琛也不敢再折騰,匆匆收拾了桌子,便抱著人往浴室去,打算洗個澡哄著南宵早點睡下。


    在水汽氤氳的浴室裏,傅時琛抱著南宵泡在浴缸裏,懷裏一直不吱聲的人終於哭了出來。


    傅時琛知道南宵一直在強忍著,這會兒見他歇斯底裏的,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對我……是我哪裏對不起他了嗎?我一直都把他當哥哥……當親人……”南宵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唿吸都困難,話都說不成串。


    傅時琛的吻不停地落在南宵的臉頰上,他伸手幫南宵捋著胸口順氣,直到南宵的唿吸逐漸平穩。


    “寶寶,寶寶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不要責怪自己,”傅時琛心痛得一塌糊塗,恨不得能替南宵承受,“你永遠無法去估計一個人的惡意,我們就傷心這一次,好嗎?”


    傅時琛捧住南宵的臉,抵著他的額頭一點一點地哄著,南宵終於慢慢止住了哭聲。


    傅時琛抱著人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南宵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


    剛才哭得太兇,這會兒眼睛開始受不住,傅時琛從樓下取了冰袋上來,用毛巾抱住了給南宵敷眼睛。


    期間還接了傅奕霖的一個電話。


    自從發現是南琤在搞鬼之後,傅時琛便讓傅奕霖找人盯著南琤的動向,這會傅奕霖正好打電話來匯報這段時期的情況。


    “南琤基本上每天都是很正常地去公司上班、見客戶,偶爾與朋友、親人聚會,沒有什麽很特別的動向,但唯一有一點奇怪的是,他最近一個月內去了六次醫院。”


    “醫院?”傅時琛怕冰袋太冰,稍稍拿起來一會兒,又小心地敷在南宵的眼睛上,“什麽醫院,是去看望南老爺子?”


    傅奕霖那邊停頓了一下,然後道:“並不是。”


    “起初我也是以為他是去看望老爺子,所以剛開始忽略了這條信息,但後來再去看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同一家醫院。”


    傅時琛隱約覺得南琤這個舉動反常,但一時又想不出緣由,隻得叮囑傅奕霖:“再仔細去查查,看他去醫院見了什麽人。”


    掛了電話,傅時琛半晌沒說話,他反複迴憶著今天跟南琤見麵時對方的一舉一動,總覺得有哪裏好像不對,可又遲遲想不到。


    過了一會兒,他把冰袋拿開,看著懷裏的人,問:“你有南琤的照片嗎?”


    南宵一愣,隨即點點頭。


    “找一張出來給我看看。”


    南宵一臉莫名,但還是伸手拿過自己的手機,翻找出一張去年生日時跟南琤的合照,然後把手機遞到傅時琛麵前。


    傅時琛拿起手機,對著照片仔細端詳。


    “到底怎麽了?”南宵忍不住湊過來跟著一起看,“是有什麽不對嗎?”


    傅時琛眼睛微微眯起來,他剛想說什麽,手機卻“嗡”地震動了一聲。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傅奕霖的消息。


    傅奕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傅奕霖:[圖片]】


    【傅奕霖:很奇怪,南琤去的是這家醫院的整形外科。】


    傅時琛太陽穴猛得一跳,他轉過頭,一把捏住了南宵的下巴,驚愕地看著南宵的臉,把南宵嚇了一跳。


    他終於知道南琤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


    今天的南琤不隻是換了發型,換了衣服,更重要的是,他長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整了容。


    而且是照著南宵的樣子整的。


    作者有話說:


    希望沒嚇到大家……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晚了,發個紅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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