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寨的寨主死了,剩下的一群烏合之眾自然也成不了氣候。


    他們四散而逃,溪風寨倒也沒有派人繼續去追,經曆了今晚的惡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不過家園算是保住了,寨民們反應過來,忍不住失聲痛哭。


    剛才傅凜知的舉動倒地太過驚人,季明軒磨磨蹭蹭地上前,忐忑地問:“表哥,你還好吧?”


    他隻能把傅凜知的行為歸咎於又發病了,一想到每次表哥發病都很可怕,也不怪他慫。


    後者涼涼地掃了他一眼,隻一眼,季明軒止了聲,識趣地蹦出老遠,跟火燒屁股似的。


    傅凜知不再理他,抬步朝虞甜走去,所過之處眾人都忍不住退開為他讓路。


    雖說這青年守護了他們,可剛才那一幕著實給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短時間內大家的恐懼很難消散。


    他也不在意,麵無表情來到虞甜跟前。


    她蹙著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拎著傅明禮後退一步。


    隻這一步,傅凜知神色冷了下來,眼裏有戾氣浮動,上挑的眼尾鋒利如刀。


    他滿心隻有一個念頭:她居然怕他!


    別人的懼怕傅凜知根本不放在眼裏,可不知為何,如果虞甜臉上流露出恐懼的表情,他會忍不住……想毀了周圍的一切!


    連傅明禮都意識到不對勁了,他壓下心裏的擔憂,攥緊了虞甜的衣袖,暗暗道:若是父皇敢對娘親動手,他是絕對不認這個爹的!


    恐怖的氣氛還在蔓延。


    一片死寂中,隻聽虞甜嫌棄道:“這麽髒也好意思往我跟前湊,不洗幹淨別過來!”


    她將白淨的手帕扔給傅凜知,又帶著傅明禮退了好幾步。


    嫌棄是真嫌棄,她可是親眼看著傅凜知用手挖了那人的眼睛,手上還沾著血!


    一想到那個畫麵,虞甜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湧,晚上吃的東西差點兒沒吐出來。


    她轉身就走:“要是讓我聞到半點味道,你今晚就別進屋睡了!”


    被迫拽著和她一起離開的傅明禮忍不住心驚膽戰,娘親這樣直白的嫌棄,真的不怕父皇生氣嗎?


    他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


    傅凜知捏著手帕立在原地,略垂著頭看不清神色,隻是周身的氣息好似沒有之前恐怖了。


    傅明禮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被嫌棄也能開心?


    嘖,大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


    本就是深夜被鬧騰起來,這會兒大家的困得不行,留下一些人負責收尾工作,虞甜迴屋準備繼續睡。


    隻是她躺在床上,卻遲遲沒睡著。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傅凜知才迴了屋。


    他沒點燈,摸著黑來到床前,拖鞋上床。


    虞甜聞到獨屬於他身上的清冽草木香,伴隨著淡淡水汽,確實聞不見絲毫血腥味,看來是洗過澡了。


    倒是聽話。


    她嘴角不著痕跡翹起,又躺了一會兒,聽到身旁傳來均勻的唿吸聲,這才沒忍住側過身來。


    窗外透著隱隱月光,照亮傅凜知的麵龐,和之前的冷淡不同,他睡著後戾氣淡去,很是溫和的模樣。


    虞甜靜靜瞧著,越瞧越覺得自己挑男人的眼光不錯,這副皮相哪哪兒都合她心意。


    這段時間傅凜知一直和她對著幹,也全是靠著這張臉,她才沒把自己給氣死。


    想起之前他紅著眼睛盯著她,一副被拋棄的可憐樣,虞甜心一軟。


    她手探進被窩,摸索了一會兒找到傅凜知的手握住,像握了一塊冰,虞甜一個激靈。


    她想起傅凜知的潔癖,那麽愛幹淨的一個人,手上沾過那惡心的玩意兒,還不知背地裏搓了多久。


    思想來去,傅凜知之所以要挖那人的眼睛,不過是因為,對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嘖,失了憶都這麽別扭。


    虞甜捏著他的手沒撒開,直到染上她的體溫。


    困意漸生,她不自覺貼過去,手腳並用將人給抱住,虞甜迷迷糊糊地想,反正她睡相不好。


    等她沉沉睡去,傅凜知才顫著睫毛睜開眼睛,黑亮如珠的眼眸劃過幽深的情緒,盯著她看了許久。


    不知為何,他心裏突然滋生出名為“嫉妒”的情緒。


    嫉妒這個時空的“自己”。


    憑什麽他孑然一身,對方卻如此好運。


    簡直……太不公平了。


    *


    夜裏勞累過度,次日大家醒的都挺晚。


    天光大亮,虞甜才睡眼朦朧緩緩醒來,她感受著枕下硬邦邦的觸感,一時間竟沒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耳朵裏傳來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虞甜抬頭望去,對上傅凜知利落的下頜線,她怔了怔,突然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她整個人被傅凜知摟在懷裏!


    當然她自己也沒多規矩,跟個樹袋熊似的扒在人家身上。


    虞甜後知後覺憶起昨晚的情景,好像是她主動貼上來的?


    咳咳……


    趁著傅凜知還沒醒,虞甜決定趕緊逃離案發現場。


    她輕著手腳打算從傅凜知懷裏起來,又怕他中途驚醒,因此十分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直起上半身,眼看就要成功,腰間一重,虞甜整個人被拽了迴去,下巴磕在堅硬的胸膛,她驚唿一聲。


    頭頂落下傅凜知懶洋洋的嗓音:“我早說你睡相不好,現在信了?”


    電光火石間,她腦海裏劃過一個念頭——


    原來他早就醒了!


    虞甜憤憤地抬頭:“你以為你睡相有多好嗎?看看是誰動手動腳?”


    傅凜知笑了一聲,胸腔隱隱震動,她耳朵有些發麻。


    “我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做惡人先告狀。”


    他濃密的睫毛抖了兩下,睜開眼,瞳孔漆黑,眼底映著亮光,看不出絲毫困倦,想來時醒了許久,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四目相撞,虞甜心跳不爭氣地漏了一拍,嘶,怎麽會有人一天比一天好看?


    這讓顏狗怎麽頂得住?


    偏偏這廝看出了她的意圖,還慢悠悠在她耳邊問:“看夠了嗎?口水擦擦。”


    可能是剛醒,腦子一時半會兒沒轉過來,虞甜還真下意識擦了擦嘴角,觸及之處一片幹燥,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虞甜恨恨地用頭撞了撞他的胸口:“滾吧你!”


    門外傳來敲門聲,伴隨著傅明禮脆生生的嗓音:“娘親醒了嗎?老族長請我們過去。”


    “醒了,等會兒。”虞甜隔著門應了一聲,手忙腳亂爬了起來。


    等眾人收拾好去族長的住處,也到了午飯時間。


    族長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午飯,眾人剛一落座,就有人扛著酒壇子往碗裏倒酒。


    族長率先站起身來,端著酒碗,依舊板著一張臉,隻是眼睛有點紅:“我老頭子不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昨夜要不是幾位英雄出手,我們這個寨子恐怕兇多吉少,更別提好端端坐在這裏喝酒了。”


    “我先幹三碗敬諸位,你們隨意。”他說完便仰著頭咕嚕咕嚕灌完了酒水,一連喝了三碗粥才停下。


    在座的都是晚輩,雖然沒有讓長輩站著的道理,其他人也紛紛端著碗站起身來。


    “族長好酒量,痛快!”季明軒十分捧場,大笑兩聲也端著碗一飲而盡,他咂了咂嘴。


    虞甜酒量不好,還是抿了一口:“昨夜之事換做任何人都會這樣做,老族長也不必見外,我們都是古裏的朋友,朋友有難出手相幫,這沒什麽。”


    古裏聞言抿了抿唇,沉默地將碗裏的酒喝盡。


    他雖然表麵看起來不通人情世故,可心裏也清楚,他們不過萍水之交,對方卻肯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阿滿也點點頭,大大咧咧道:“再說我們也沒出什麽力,就那點兒小嘍囉,還不夠下菜的呢!”


    經曆了昨日,老族長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這幾位客人怕是來曆不簡單,換做平時他是不願招惹上這樣的人的,不過如今他們已成了自家的恩人,自然另當別論。


    他歎了口氣,像是做了某種決定:“諸位幫了我們溪風寨這麽大的忙,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


    這話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哪怕是讓人帶他們上山,老族長也不會再有異議。


    幾人對視一眼,虞甜輕笑一聲:“都說了是朋友,族長無需這樣客氣,我們也沒有想過要攜恩圖報。”


    為了他們的私心賠上人家的性命確實不值當。


    老族長怔了一怔,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


    虞甜想了想,倒是豁達,展眉一笑:“就當是結個善緣吧,至於上山的事,我們會另想法子。”


    這話題就這樣揭了過去,可老族長心裏始終不是滋味兒。


    是他想岔了,這群客人和之前威脅他們的畜牲確實不一樣。


    一行人準備了兩天,備了一些驅蟲的藥,還有足夠的幹糧以及進山以後會用到的東西,終於選定了進山的日子。


    頭天晚上,古裏找到他們,悶著頭道:“明日一早,我陪你們進山。”


    眾人聞言很是詫異,似是知道他們的猶豫,古裏搶先一步打斷他們:“我已經同叔父說過這件事,他也答應了,你們不必擔心。”


    虞甜蹙著眉上前一步,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古裏,這件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就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把握進了山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在聽聞那座山的兇險之後,他們甚至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活著出來。


    古裏卻很是堅決:“加上我一個,你們便多了一份把握。”


    他咧開嘴角,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對那座山比你們任何人都要熟悉,畢竟我從小在這裏長大。”他眨了眨眼睛,“再說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一句話便將眾人堵了迴去。


    虞甜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勸阻,反倒鄭重開口:“謝謝。”


    他們確實需要一個熟悉的人帶路,再推辭便顯得虛偽了。


    同時她也暗下決心,無論進山以後發生了什麽,都要盡力保住古裏。


    ——


    次日一早,大家即將動身,進山寨子裏的居民們也紛紛出來相送。


    老族長站在最前方,飽經滄桑的眼睛,深沉地凝視著眾人:“願山神保佑你們,平安歸來。”


    寨民們不舍地揉了揉眼睛,眼裏也俱是殷切的期盼。


    眾人告別了族人們,轉身朝大山的方向前進。


    ……


    清晨的鄔山被濃濃的晨霧繚繞,如同少女帶了一張神秘麵紗,看不清本來麵貌。


    山間小道鮮少有人走動,生滿了雜草,露水很重,轉眼間就打濕了衣擺。


    晨間的風透著股濕重涼意,撲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虞甜不由慶幸他們預料到山中氣溫會更低,來的路上添了衣服。


    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堪堪到山腳下,古裏指著前方的林子:“穿過這片樹林,我們就進山了。”


    眾人抬眼望去,隻看見參天的古木高聳入雲,交織成一道翠綠的天然屏障,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林中夾雜著鳥獸蟲鳴,時不時還有猛獸的聲響,讓人望而生畏。


    古裏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小冊子,仔細向大家交代:“這林子裏有瘴氣,吸入過多會影響人的神智,大家進去以後最好用帕子捂住口鼻。”


    “還有,樹林的地形很是複雜,像一個大型迷宮,大家千萬要跟緊,不要掉隊,要是迷路就麻煩了。”


    眾人連連點頭,把帶出來的防蛇蟲的藥粉塗抹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又紛紛用手帕衣袖掩住口鼻,確認全副武裝以後,這才踏進了樹林。


    樹林遮天蔽日,林中光線暗了下來,前方的路繚繞著霧氣看不清晰,行進的速度不由變得緩慢,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虞甜緊緊拉著傅明禮的手確保他寸步不離跟在自己身邊,時不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這樹林裏實在靜的厲害,隻能聽見眾人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窸窣”聲響。


    突然,傅明禮悶哼一聲,虞甜第一時間留意到他的異常,連忙緊張地低頭詢問:“怎麽了?”


    前麵的人也停了下來,不明所以:“發生什麽事了?”


    傅明禮知道瞞不過去,停下來彎腰掀起衣擺,將襪子往下扯了扯,隻見一條黑漆漆的蟲子正往他肉裏鑽,尾巴還扭動著,看上去十分惡心。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要伸手將這惡心的蟲子揪出來,被一隻手攔住。


    “是水蛭!”虞甜擋住他的動作,“這玩意兒不能直接上手扯,它掙紮得厲害,吸盤可能會留在你的皮膚裏引起傷口感染。”


    這玩意兒最好用鹽撒在他的尾巴處,它自己會鑽出來,可現下沒有鹽。


    虞甜問驚蟄早來火折子點燃,將火移到水蛭的尾部炙烤,水蛭扭動的越發厲害,沒過一會兒便脫落下來掉在地上,她一腳碾上去。


    傅明禮的傷口流了點血,虞甜用力將汙血擠出來,又撒了點止血的藥粉上去,用提前準備好的紗布給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傅明禮一聲不吭地任她動作,乖巧的厲害,虞甜揉了揉他的腦袋:“疼嗎?”


    他搖搖頭,抿著嘴有些情緒低落:“我給你們拖後腿了。”


    季明軒笑起來,語氣戲謔,“這算什麽拖後腿,你可是身體力行提醒了大家注意防護,我們大家還得感謝你呢。”


    傅明禮臉微紅,神色一囧。


    古裏也笑了笑:“這東西防不勝防,在樹林裏像這樣的蟲子不在少數,大家盡量不要讓肌膚裸露在外。”


    於是眾人又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就連傅凜知都臭著臉老老實實照做。


    他想象不出來,要是那種蟲子出現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麽場麵?


    傅凜知麵無表情地想,他可能會想殺人。


    經曆了這麽一個小小的意外,一群人又重新行動起來。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也慢慢探出了雲層,樹林裏的光線亮了起來,但是前方的霧氣依然很濃重,很顯然這就是古裏說的瘴氣。


    阿滿舔了舔幹燥的唇:“我感覺自己少說走了也有一個時辰,怎麽還沒走出這鬼林子?”


    驚蟄讚同地點頭:“我也感覺走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這些樹木都長得差不多,根本沒法分辨。


    季明軒深吸了口氣:“我們不會遇到鬼打牆了吧?”


    阿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可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古裏仔細看著圖紙,手裏還拿著一個羅盤,他皺著眉來迴打量:“按道理我們是沒有走錯方向的。”


    可這麽久還沒走出林子,這也說不過去。


    傅凜知眸色沉沉,撿起一顆石子在旁邊的樹上做了個記號:“隻有兩種情況,要麽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要麽我們已經走出了林子,而眼前隻是障眼法。”


    他抬了抬下巴,“繼續走。”


    古裏點點頭,繼續領路。


    接下來每走一段路,他都會做上記號。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虞甜忽然道:“我們好像走出來了。”


    原本茂密的樹林逐漸變得稀疏起來,頭頂不再是高的令人心生壓抑的樹枝,那股縈繞不散的瘴氣也悄然退去,眼前的路變得清晰起來。


    季明軒點點頭,眼裏掠過驚喜之色:“確實出來了。”


    這會兒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然而林中暖意卻並不盛。


    阿滿擦了擦汗,蹲坐在一根伏倒的樹幹上喘息:“走了一個上午,才堪堪走出一片樹林,這進度也太慢了點。”


    照這個樣子,得猴年馬月才能找到赤蓮草啊!


    虞甜取下腰間水壺讓傅明禮口水,望了眼日頭沒說話。


    傅明禮喝了兩口便不再喝,虞甜把水壺遞給傅凜知,對方搖了搖頭:“我不渴。”


    古裏看了眼略顯疲憊的眾人,撓了撓頭:“那大家在原地歇息一會兒吧。”


    季明軒聽著鳥叫,不免動了其他的心思:“也不知道這山裏有沒有什麽山雞野兔的,打來也好加加餐。”


    他舔了舔唇生出些許饞意。


    阿滿突然驚叫一聲:“我去!地動了?你們有沒有感覺到?”


    眾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哪來的地動?


    “沒有啊,這不是好好的……”季明軒話頭突然止住,神色閃過一抹震驚。


    偏偏阿滿還絲毫沒察覺,一臉認真:“真的有!你們都感覺不到的嗎?搖的好厲害!”


    她說著,抬頭就見眾人神色複雜地瞧著她。


    “有沒有一種可能……”虞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拉著傅明禮後退幾步,將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是你身下的東西在動?”


    這麽一說,阿滿突然覺得身下的觸感有些滑膩冰冷,她一開始還隻是以為這樹生了青苔沒想太多,如今想來,這觸感好像有些不對勁。


    摸著好像是……什麽冷體動物的皮膚。


    阿滿慢慢低下頭,瞳孔地震,有那麽一瞬間想左腳踩右腳原地升天:!!!


    老天爺誒!


    她坐的哪裏是什麽樹幹,分明是一條蛇!!!


    這蛇和地上的顏色十分接近,身形足足有兩個她那麽寬,粗成這樣,已經不單單是蛇了,而是蟒好嗎!


    巨蟒活動著身體,抬起笨重的腦袋想看看身上這個不知死活的“螞蟻”。


    阿滿一屁股站起來,強忍著腿軟連連後退:“打……打擾了蛇大哥,您繼續休息,我這就麻溜地滾!”


    他媽的!


    有誰不怕蛇啊,更別說這蛇看起來能吞掉兩個她的樣子!


    然而這會兒已經晚了,巨蟒被驚動,上半身豎了起來,它的腦袋足足有一個西瓜那麽大,兩隻豎瞳散發著冰冷無機質的寒芒,獨屬於冷血動物的威懾瞬間讓阿滿忍不住腿軟。


    阿滿後背狂冒冷汗,她閑著沒事幹的時候,也曾琢磨過自己的死法,但這絕對不包括葬身蛇腹這麽憋屈且痛苦的死法!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怒斥聲響起:“閃開!”


    好在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阿滿就地一滾,遠離了那巨蟒,與此同時,一道寒光裹挾著疾風射向巨蟒的眼睛。


    巨蟒反應也快,及時躲避,然而箭尾還是擦著它的眼睛而過,留下了一道傷痕。


    突如其來的疼痛無疑激怒了巨蟒,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嘶”聲,尾巴重重拍打著地麵,原本遲鈍的動作也變得快了許多,噴吐著蛇信子迅速遊動著向眾人襲來!


    虞甜看得兩腿直發軟,她天不怕地不怕,尤其怕蛇這種軟體動物,更別說這麽大的!


    那巨蟒活動的同時,整個身體也暴露在眾人的視野裏,全長看上去大概有六七米的樣子,顏色是介於青苔與枯葉之間的黃褐色,兩隻眼睛如同蒙了一層白茫茫的霧似的,然而這卻絲毫不影響它的行動。


    饒是腿軟,虞甜還是摟著傅明禮跑出一段距離。


    季明軒和傅凜知已經配合著和巨蟒纏鬥起來,驚蟄臉色看上去也有些蒼白,不過倒是比虞甜阿滿強的多,還在一旁想辦法和兩人打配合。


    在短暫的吃驚之後,古裏倒是極快鎮定下來,畢竟他從小就和蛇蟲鼠蟻打交道,對蛇倒是沒有其他人那麽畏懼。


    就是這蛇的體型……著實有些大。


    他清楚自己的優勢,倒也不近戰,默默找個了安全的位置驅動蠱蟲。


    巨蟒一開始還完全不把這幾個小嘍囉放在心上,然而人類實在狡猾,傅凜知和季明軒分頭行動吸引它的注意力,它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衝誰去。


    古裏的蠱蟲爬到它身上,它不痛不癢,然而蠱蟲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千萬隻螞蟻能夠將一頭大象撕咬致死。


    同樣,千萬隻蠱蟲所發揮出來的威力,即便是巨蟒也難以招架。


    它逐漸變得焦躁起來,扭動著身軀在地上翻滾,弄出來的動靜不小。


    趁這個機會,季明軒射出一箭,正中巨蟒的一隻眼睛,它不會慘叫,隻能發出“嘶嘶”的氣聲,愈發狂躁地掙紮起來。


    橫衝直撞想要攻擊這幾個不知死活的人類!


    巨蟒的尾巴帶著勁風重重拍了過來,正在它腹部尋找七寸的傅凜知隻得彎腰退開好幾米,險險避開了巨蟒的攻擊。


    不遠處的虞甜這才一顆心落迴喉嚨裏,很快又陷入新一輪的擔憂。


    傅明禮也齊齊盯著那邊的戰場,眉頭緊緊蹙著,然而他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隻得按捺住著急,認真觀察起來。


    驚蟄執著長劍淩空而立,在巨蟒的身上狠狠劈下一劍,震得她手腕發麻,手裏的劍差點兒脫手而出。


    驚蟄緩過勁來,重新投入下一輪的戰鬥。


    畜牲不像人,沒有腦子,瘋起來不受控製,疼痛反而讓它的怒火越發旺盛。


    季明軒和驚蟄負責吸引巨蟒的怒火,古裏用蠱蟲分散它的注意力,傅凜知則瞅準機會攻擊它的七寸。


    這其實很危險,蛇靠用尾巴纏繞住獵物使其窒息而死,一不小心被它卷入尾巴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然而傅凜知的走位很是靈活,巨蟒破壞力雖然驚人,可缺點在於笨重,往往它還沒反應過來,傅凜知已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終於,在七寸受到重創後,巨蟒終於精疲力盡,身軀重重地砸在地上,不再有動靜。


    傅凜知等人也沒有大意,確認它是死的透透的了,這才鬆了口氣。


    虞甜徹底地放下心來,看著那巨蟒的屍體仍然心有餘悸。


    地麵被砸的坑坑窪窪,都是它的手筆。


    季明軒擦了擦額角的汗,饒是他底子好,一通折騰下來也累的夠嗆。


    “這玩意兒太能折騰了,這可比砍人累多了。”


    在打鬥的過程中,傅凜知的衣裳也亂了些,虞甜瞧著他蹙著眉一副嫌棄的樣子,非常自覺地遞上幹淨的手帕。


    傅凜知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對,自然而然接過。


    阿滿一臉魂不附體的模樣,手腳都還是涼的:“一想到我剛才就坐在這玩意兒身上,估計能做好幾天噩夢。”


    驚蟄有些同情地朝她遞了個眼神。


    季明軒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說出去你也是拿過巨蟒當凳子的女人,聽上去多威風啊!”


    阿滿一臉崩潰:“滾啊!”


    收拾好了情緒,一行人重新出發。


    見識過那條巨蟒,大家對這鄔山的危險也多了一層認知,路途中越發警惕。


    好在接下來的一路也沒再遇上什麽特別危險的意外。


    倒是古裏不小心踩到個頭蓋骨,神情有些複雜:“大概是之前進山的人。”


    他重新將那頭蓋骨給埋了。


    阿滿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又恢複了活潑:“我倒覺得這鄔山也沒你們傳的那麽神,除了野獸多一點,蟲子多一點,容易迷路以外。”


    至於山中有妖怪那些傳聞,根本是無稽之談嘛!


    “別得意的太早。”季明軒涼颼颼提醒她,“也不知道是誰,被蛇嚇得腿軟了要人扶著走。”


    阿滿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關你屁事!”


    虞甜望了眼天色,眉頭微皺:“天快黑了。”


    古裏點點頭:“在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要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夜晚的樹林太危險了,充滿不確定因素。


    大家的首選是山洞,能遮風擋雨,再好不過。


    夜晚的山裏勢必比白天還冷上許多,若是不找個遮風的地方,待一晚上極有可能會著涼。


    好在他們還算幸運,在天擦黑的時候,總算找到了個能住人的山洞。


    山洞並不大,但是容納下幾人還是綽綽有餘。


    裏麵還算幹燥,也沒什麽異味和野獸的糞便,不像是動物居住的巢穴,大家放心地住了下來。


    天要黑了,眾人分工合作。


    傅凜知,季明軒和古裏出去找柴火,順便看看能不能獵到一些野物。


    驚蟄出去割蒲草,路過一處池沼的時候看到一大把,晚上睡覺時可以用來當墊子,也能編製成簡易的門,掛在洞口擋風。


    虞甜和阿滿則留在山洞裏生火做晚飯。


    他們出來的時候帶的幹糧不少,還有不少寨民們執意送的肉幹,甚至於還有一口易攜帶的小鍋。


    傅明禮還是頭一次在野外生存,一開始生火的時候很不熟練,火沒燃著,反倒把自己嗆成了花貓,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無措。


    虞甜也不插手,偶爾指點一下,試了好幾次才讓他成功燃起火堆。


    看著燃燒的正旺的火堆,傅明禮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成就感。


    虞甜用樹枝串著餅在火上烤,吩咐傅明禮照看著別烤糊了,又忙活起肉幹湯。


    阿滿吸了吸鼻子,聞著肉的香味,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也沒覺得有什麽,如今聞著這一鍋肉片湯,倒是覺得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傅明禮煞有介事地開口:“書上管這叫犯賤。”


    阿滿嘴角抽了抽,揉了揉他的頭發:“你這小家夥!還打趣起你姨我了?”


    沒過一會兒,驚蟄抱著一堆蒲草迴來,阿滿幫忙搬進山洞,將蒲草撲在地上。


    多餘的蒲草她坐在原地編了起來。


    別看她平日裏沒個正形,卻有一雙巧手,沒一會兒那“門簾”便有模有樣起來。


    驚蟄原本嚐試著學,看了一會兒最終選擇放棄:“沒想到你手藝這麽好。”


    “那是,窮苦日子過習慣了。”阿滿隨口道了一句。


    驚蟄識趣地沒有追問。


    很快傅凜知他們也迴來了,季明軒和古裏抱著一堆幹柴,傅凜知則手裏提著兩隻和他氣質極為不符的山雞。


    山雞脖子一歪,顯然已經斷了氣。


    得知山雞是傅凜知抓來的,虞甜眼睛一亮。


    “可以啊,沒想到今晚還能加餐!”她毫不吝嗇地誇讚,“你要是不當皇帝了,說不定還可以改行當獵戶,總歸是一門手藝。”


    傅凜知眸光涼涼的,其他人紛紛把頭埋的低低的。


    嘖,也就皇後娘娘才敢拿皇帝跟獵戶比較。


    處理山雞這樣的事情傅凜知自然是不可能做的,季明軒隻好接過這個重擔。


    他利索地將山雞脫毛,剖開肚子挖出內髒,怕血腥味引來野獸,還特意將內髒扔遠點埋了起來。


    沒一會兒,火堆上多了兩隻烤雞。


    古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佐料往上灑。


    季明軒見狀咂了咂嘴:“感覺我們不像是來探險的。”


    阿滿補充一句:“像是來踏青的。”


    正經人誰出門還帶調味料啊?!


    古裏笑得羞澀靦腆。


    他隻是準備充分了那麽一點點。


    肉片湯煮好,虞甜跟廚房的掌勺師傅似的:“來來來,一人一碗,不夠再添。”


    一碗熱湯下肚,瞬間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這山裏的溫度,說是冬天我都信。”


    古裏捧著碗小口小口地抿著,咬了口餅子,含糊不清地發音:“這邊是介樣,晝夜溫差比較大……”


    所以之前他才會提醒大家穿厚點。


    要是真穿夏衣進山,還不得冷死?


    阿滿的門簾也做好了,掛在門口擋住了大半的風,洞裏燃著火光,眾人圍著火堆吃烤雞,倒也有種別樣的溫暖。


    吃飽喝足,就忍不住聊起天來。


    “古裏,你一直生活在這裏嗎?”


    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因此自然而然把話題落在古裏身上。


    和眾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古裏話也變得多了起來,他慢吞吞點頭:“從出生起就一直在這裏,不過我也會出去闖蕩,到了時間又迴到這裏。”


    阿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下巴撐在屈起的膝蓋上:“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來自某個特別可怕的地方,不過來了寨子後我才知道,其實這裏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可怕。”


    相反,寨民們還挺淳樸友好。


    其實不怪她多想,哪個正經地方會出現以身養蠱這種邪惡的法子啊?


    她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被什麽邪惡勢力給脅迫的,不過見到老族長後又覺得不可能。


    古裏彎了彎唇,大概也清楚她的疑惑:“其實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他撿起一根樹枝戳著火堆:“我沒有父母,是我叔父從山裏撿迴來的。”


    他說起自己的身世時神色很平靜。


    “我叔父對我很好,拿我當親生兒子養。當時溪風寨隻是一個極小的部落,每年都有無數人來攻打……”


    溪風寨占據了這麽一塊風水寶地,可以說是一塊群狼環伺的肥肉。


    他們都實力實在太弱了,如果不想辦法提升,被人吞並是遲早都事。


    古裏偶然間發現了一本古老的秘術,修習之後可以大大提高實力,看著叔父整日裏為了寨子的生存而發愁,毫無疑問,他心動了。


    古裏偷偷練習了這本秘術,沒過多久就被老族長發現,族長當即把他痛罵了一頓,並且嚴令禁止他不準修習這種邪門歪道!


    古裏卻確實聽他的話,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碰。


    然而一場戰爭讓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其他的寨子來攻打溪風寨,老族長為了保護寨民,險些死在那場戰鬥裏。


    古裏毅然選擇重新修習秘術。


    說來也奇怪,他們寨子雖然自古以來就和蠱蟲打交道,可以身養蠱的人,成功的卻少之又少。


    可古裏成功了,或許是因為少年堅韌的心性。


    他在一場戰鬥中大放異彩,以一敵數十人,對方被他養的那些蠱蟲嚇得屁滾尿流,他的名聲一夜之間傳了出去,很長一段期間,溪風寨都無人再敢來犯。


    古裏成功保護了整座寨子,代價卻是從此人不人鬼不鬼。


    寨民們不說,可他看得出來,他們看向他的眼裏藏著深深的畏懼。


    同齡人壓根兒不敢靠近他,更別說和他做朋友。


    於是古裏開始浪跡江湖,常年漂泊在外。


    漸漸的,他在江湖上也傳出了名聲,可他卻始終孑然一身。


    直到某一天,有個人誤打誤撞破了他的蠱陣,說要跟他做朋友,從那以後,古裏不再是一個人。


    山洞裏很安靜,隻有柴火嗶剝的聲響。


    季明軒笑著打破了氣氛的沉默:“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從此以後,你也是有朋友的人,而且還不止一個朋友。”


    阿滿認真地點頭:“嗯,我們都是你的朋友。”


    盛梨彎起眼眸:“是呀古裏,我們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傅明禮一本正經地點頭,神色勉強:“就連你身上的蠱蟲,也變得可愛起來。”


    隻要不爬到他身上。


    傅凜知沒說話,維持著一貫的高冷。


    古裏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謝謝你們。”


    我的朋友。


    他在心裏默默道。


    朋友,原來念這兩個字的時候,連嘴角都是上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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