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咬著筷子,仔細的迴想著他所說的“那天你也見過”是什麽時候,什麽人。


    “半年前,你們一起吃過飯。”沈擎雲用煙頭續了第二根煙,輕輕的,有些飄渺地提醒她。


    “……”半年前?


    她絞盡了腦汁的想,卻依然想不起來,除了印象深刻到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和總理大人共進午餐……


    總理大人?!


    小文驀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擎雲,叼在嘴裏的筷子掉了一根。


    “想起來了嗎?”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即使不用她迴答,光是從她的表情上,他相信聰明如她,應該已經得到答案了。


    更何況,她還那麽用力的點頭了。


    她就是這麽可愛!


    明明傻得冒泡,可是看在他眼裏,卻是那麽可愛!


    “可能我跟韓女士的想法差太多。她覺得,她跟一個總理上床,做他的地下情人,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可是在我眼裏,卻是不恥的,肮髒的。上床就上床,還他媽的生下孩子!身為私生子的我,實在想不出理由來讓自己覺得,這是一件多少光榮的事情。”


    沈擎雲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巴黎又在下雨。


    白天還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小文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真的沒想到,他的身世……


    是這樣的!


    他父親是總理大人……


    可是,他母親卻是……


    她不知道這到底該說他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


    其實認真想想,確實不是什麽幸運的事情,至少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公開喊自己的父親一聲父親。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就是一種悲哀!


    即使他已經不是個孩子,可以想像他童年時,該是多麽的痛苦與不開心。


    “聽說,因為知道不能母憑子貴,無法讓我認祖歸宗,她也爬不上總理夫人的位置。所以,在我兩歲時,便被扔在了孤兒院裏。


    直到十歲時,我外祖父把我領迴去,我便開始在道上混。我外祖父是韓國道一的第一把交椅,我十三歲時被帶到巴黎,卻是被野放的。


    生病了倒在街頭沒有人理,餓了去偷去搶來喂飽自己。


    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我都做過,被人打得半死,身上的血拖紅了一條街也經曆過。


    而至始至終陪著我的,隻有妍兒。


    我從沒想過我會活到幾歲,我隻想活完今天就可以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沈擎雲續第三根煙的時候,被小文奪走,丟進了垃圾筒裏。


    他聳了聳肩,摁滅了煙頭,沒發火,隻是將她抱進了懷裏,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景色。


    “十六歲的時候,跟了我的老大,跟著他打,每天過著刀光劍影舔血的日子。


    可是至少,我不用再為吃喝穿住的問題煩惱了,我不用再跟乞丐搶橋洞爭街角了。


    直到我老大被殺,我和安迪森開始爭位,到最後分成了兩派。


    想像過兩個生死相依過的好朋友,開始紅著眼睛互相殺害是什麽樣的畫麵嗎?感情有多深,那一刀刀砍下去就有多深,恨不能一刀砍死,他便不用承受餘下的痛苦。


    每一槍都恨不能直中心髒,這樣,他就可以少受點罪,死得痛快點!”


    “這就是你身邊沒有朋友的原因嗎?”因為怕背叛,怕再次經曆這種互相傷害,傷了對方卻痛了自己的折磨。


    “有時候,兄弟比朋友更能推心置腹,也更省事。”沈擎雲冷笑了聲,在道上,朋友是用來利用和傷害的!


    隻有兄弟,才是為你兩肋插刀的人!


    “一直覺得你的心髒承受能力很強,我還以為你聽到這麽悲情的故事,怎麽也得掉兩滴眼淚。沒想到,你竟然……一點悲痛的感覺都沒有。”沈擎雲捏著她的下巴抬起,看著她異常冷靜與清明的眼睛,他笑了。


    “你不喜歡我哭。”她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聲地說道。


    她不想哭,也不會哭,這是她強求他說出來的秘密,她有什麽資格哭?


    明知道他不想告訴她的,一定不會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是她卻還是勉強著他去迴憶那一段辛酸的過往。


    就算心痛死,她也不會掉眼淚。


    默默的陪著他難過,陪著他心痛便好,至少,他不會哭!


    “聰明的女孩。”他讚許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挑眉:“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一並的問了吧!趁著今天我心情好,這種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


    “今天你媽媽來過了。”她沉吟了片刻後,才緩緩說道。


    “我知道。”他點頭,若不是因為這樣,不希望她以後再因為別人而胡思亂想,心情不好——他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


    若是由他人來告訴她,倒不如讓他親自告訴她。


    至少,是原汁原味的,不添加任何不實的故事情景。


    “……”小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也許和他說的一樣,他媽媽的想法跟他差好多。


    他媽媽覺得,他的身份高貴,是總理的兒子。


    可是在他的思想裏,他不過就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她實在不明白,他媽媽到底是以著什麽樣的心態,那麽理直氣壯的罵她是“小三”?


    相比起來,她跟他媽媽,又有什麽區別?


    再不濟,至少她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不是她不想,而是他不讓。


    每次他的防護措施都會做到位,每次失控後,他都會讓她吃藥……


    也許她之前不能理解他的做法,可是今天,她卻明白了。


    他隻是不想延續他自己的不幸,不想讓他的孩子也走上他走過的路。


    那樣的不理解,變成了一種心疼。


    “現在,可以理解我不想要孩子嗎?在我沒有把握自己能給你承諾,給孩子承諾前,我不想要孩子。”他像是能看透她的心裏所想的般,在她耳邊,咬著她的耳朵低聲淺語。


    “那……要是我懷上了,怎麽辦?”雖然理解,可是,卻忍不住就這麽天真的抱著一絲僥幸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在她的心情微漾著希翼的雀躍時,他冷漠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我會親手拿掉他。”


    小文的腦子在瞬間空白,心仿佛掉入了冰池中般,冷徹心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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