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風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個女子,何苦介懷在意如此多事?翻雲寨之事,本就不是你的責任,你也差點受了牽連。翻雲寨裏的人待你再好,也終究不過是一窩土匪。要我說,待你找到沈離,了了這麽多年來的夙願,便找個安穩的嫁了才是正經。”


    尹初妝皺眉,像是對冷千風的話極為不讚同,可反駁的話還沒說出口,輕梧便跑了過來,“小姐,千風少爺,少爺喚你們過去呢。”


    冷千風應了聲,剛站起身,尹初妝的身影已然出了亭子。


    冷千風一時竟有些失笑,初妝的這丫頭,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壓根就不懂偽裝。


    大廳裏,冷千霜已然離開,尹初珩一人坐在檀木交椅上,手裏捧著青花茶盞,眼神空洞,卻是一副放空的姿態。


    尹初妝走進去,喚道,“哥!”


    尹初珩迴過神來,忙將手中茶盞放下,站起身笑著道,“我已經與你千霜姐姐說好了,你這幾日就搬到冷府去,等婚禮過了就去魏國。”


    “啊?”尹初妝腦子一時間沒有轉過道來。


    冷千風進來,剛好聽見尹初珩這幾句話,心裏自然是跟明鏡似的,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迴來這許多時候了,你也沒有到我家裏小住過,正好趁著這次機會,來我家小住一陣子。”


    “可……”尹初妝表示,她仍舊不太明白,她是有什麽必須要去冷府的理由嗎?為何一個兩個都要她去冷府小住?


    “別可了,我現在就去給你收拾包袱。”說完,冷千風就招唿上輕梧一刻不停的往她的房間奔去,那模樣就跟入室搶劫的盜匪有的一拚。


    尹初妝愣在原地,看著她的哥哥,有一瞬的茫然。


    冷千風也跟著笑,邊笑邊道,“千風這孩子真是越變越熱心了,這是個好事啊,好事……”說完,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尹初妝,“……”這還是她的親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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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就是十幾天時間匆匆而過,再過幾天,便是婚期了,冷府裏是徹底忙開了鍋,成天成天的都有下人跑進跑出。


    尹初妝搬了椅子坐在樹下悠哉悠哉的嗑瓜子,她本就不懂這些事情,所以也沒什麽忙可以幫的上,就隻好悠閑的發呆。


    此刻,尹初妝正盯著一個小丫頭擦花瓶呢,冷千霜湊了過來,抓了一把尹初妝的瓜子就靠在了樹幹上。


    就這麽悶聲悶氣的磕了半天瓜子,那小丫頭的花瓶還沒有擦完,尹初妝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那花瓶亮的都快要反光了,她怎麽還不滿意?”


    冷千霜附和,“就是,我都和她們說過了,一個婚禮而已,不必太上心,感情她們都沒把我的話放進耳裏。”


    尹初妝迴過頭,吐出嘴裏的瓜子殼,問道,“千霜姐,你不去幫忙?


    冷千霜聳了聳肩,“我能幫什麽忙,不幫倒忙就不錯了。反正府裏的事都有宋叔替我盯著,錯不了。”


    尹初妝點頭,宋叔是這個冷府的管家,她以前每次來冷府小住,都是宋叔來安頓她的。宋叔長了一張和藹又慈祥的臉,笑起來滿臉皺紋,對她也很好,辦起事情來也從不含糊。


    “冷叔叔什麽時候迴來?”


    冷千霜手上一頓,好半天才道,“不迴來了。”


    “不迴來?”尹初妝一愣。


    “嗯。”冷千霜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喜歡待在那兒就待在那兒吧,反正北陵對他而言,除了我們這一對兒女,壓根就沒有絲毫的留念可言。”


    千霜的父母相遇於北陵城草長鶯飛的三月,那時,千霜的母親是北陵有名的才女,賽詩會上一闕《擬桑》名動北陵。


    冷母寫詩的時候,冷父就在二樓,眼裏映入冷目巧笑嫣然的模樣,從此再不能忘。


    冷父喜歡上冷母,便想盡了法子討冷母的歡心。


    冷母說喜歡有才華的,冷父便花高價請了先生來學習詩詞歌賦;冷母說喜歡穿白衣的,便將所以衣服換成了白衣;冷母說喜歡梨花,冷父便將府內外種滿了梨樹;冷母愛吃的,冷父便每天派小廝送到冷母家裏……


    後來,冷母終於答應了冷父,嫁進了冷府。


    再後來不久,又冷千霜和冷千風。


    這本是北陵城的一段佳話,可誰知卻又變數橫生。


    冷母自生了冷千霜和冷千風後,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冷父也因此推了職位,在家照顧冷母。


    再後來,魏軍犯境,先帝再三降旨令冷父領兵,冷父隻好再次披甲上陣。


    出征那日,北陵城雪覆三尺,冷母擁著白裘站在城牆上目送冷父離開,本以為這次分別不過短短數月,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冷父投降叛敵的消息。


    冷母在南華門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沒能得到先帝召見。


    再後來,冷母染上寒疾,舊病也趁機複發,冷母到底沒能等來冷父便去世了。


    礙於當時冷父的身份特殊,冷氏的親族更是將冷父從族譜中除了名,連喪禮都沒有舉辦,便將冷母的屍身隨隨便便埋在了荒蕪的郊外。


    冷千風和冷千霜甚至還處在失去母親的悲痛中便被送迴了冷母的娘家。


    再後來,便是冷父的凱旋而歸。


    投降叛敵不過是冷父誘敵的對策而已,因怕路中有人攔截書信,便沒有寫信稟明先帝,而寫給冷母的書信,卻因為繞了原路,埋在了空無一人的深穀大雪中。


    隻是這一次,冷父贏了一場勝仗,卻永遠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妻子。


    悲痛自不可言,而更讓冷父寒心的卻是親族的冷情冷血。


    所以在冷父接迴冷千風和冷千霜後,便與識圖挽迴的親族徹底劃清可界限,冷父甚至重新為冷母舉行了一場喪禮,抱著冷母的牌位走遍了北陵城。


    再後來,冷父獨自將一對子女養育成人,卻在冷千霜可以獨當一麵的時候,毅然離開了北陵城。


    那時,冷千風已經開始了第二次遊曆,送他出門的隻有自己年紀輕輕便官拜將軍的女兒。


    冷父看著冷千霜,笑時,滿臉的滄桑。


    冷千霜也笑,卻是一滴淚也沒有掉,她知道,北陵城對冷父而言,是包袱,是痛苦,他卻為了他們苦苦的熬著。離開北陵,對冷父而言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她沒有挽留,隻是祝自己的父親一切安好。


    冷父離開時,包袱裏除了陪伴他多年,戰場廝殺的寶劍,便是冷母的牌位。


    而這一去,便是整整兩年,除了為數不多的寥寥書信,冷父一次也沒在迴過北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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