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宴是定了三天的,所以一散宴,各位仙家便按照品階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宮殿裏。白寅是六神之一,所以殿室也是最好的,倒是顏兮,頂著一個下仙的頭銜,被安排在了最末一等的廂房裏。


    入夜,顏兮卻怎麽也睡不著。大概是白天見了幽冥的緣故,此刻顏兮的心裏亂糟糟的。她從沒想過要報仇,無論如何幽冥都是她六千年時光中唯一對她好的人,也是她唯一的朋友。但是,她又真的能完全忘記那一夜的事麽?告訴他,她就是顏兮?不,她做不到!


    這時,一陣清越的笛聲響起,敲碎了屋外點點琉璃似的月光。顏兮一愣,已經忍不住向屋外走去。記得以前,每次隻要幽冥遇到煩心事,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坐在望月湖邊吹笛,而她每次都會過去陪他,現在想起那段歲月,卻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顏兮,還沒起麽?我進去了哦!”白寅站在門外,敲了敲門“沒關係的,反正以前你是兔子的時候不也沒穿衣服麽?反正都看過了……”他說著,便推門而進,卻沒有見著人,白寅一愣,心口便是一緊。他急忙走出去,腦海裏第一個湧出來的人便是幽冥。


    白寅衝進去時,酒宴已經開始。白寅卻不管不顧的飛到幽冥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顏兮呢?是不是你把顏兮藏起來了?”


    幽冥執酒杯的手頓了頓,皺眉道:“顏兮?”白寅眼中的冷意更盛“昨日隻有你與顏兮說過話,除了你還有誰?”


    “果然……”幽冥的嘴角露出笑意,銀色的眼眸中有顯而易見的驚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幽冥拂開白寅的手就向外走去。


    “今日你不說個清楚,就哪兒也別想去!”他說著,左手光芒乍起,捏了個訣,身子騰空而起向幽冥攻去。


    幽冥微微側過頭,轉身躲過“你我都是六神之一,我並不想與你為敵!”白寅嘴角挑起一絲冷笑“隻要你說清楚顏兮在哪兒,我自然不會與你為敵!”


    白寅一頭墨色長發此刻因為使用仙術而變作墨綠色,就連那雙綠色雙眸也泛著冰冷的色澤,他張開雙手,無數條金邊雪銀草從掌上爆出,成襲天之勢向幽冥卷去。幽冥麵色一冷,一柄銀月長劍早已攥在了手裏……


    他們都是六神之一,功力自然是其他人所無法比肩的,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其他仙家早已退出了大殿,生怕被殃及。


    “住手!”


    第六章


    白寅麵色一頓,顏兮走了過來“我不過是來晚了些時間而已,你又在生什麽氣?”白寅鬆了口氣,眼中冰冷的色澤漸漸退了下去,一頭墨綠的長發又變成了墨色。他走到她身邊,看了她許久,才輕輕道:“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他說著看了一眼幽冥,隻是眸子內的敵意並沒有減少。


    顏兮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幽冥,見他望著自己,隻是道:“你是有話與我說麽?”幽冥看著顏兮的臉,隻是勉強扯出了一個笑“三百年了,你……終於願意迴來了麽?”顏兮嘴角挑起一抹笑“是啊!三百年了,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呢,沒想到原來你還記得啊!大概……”她的目光冰冷如劍直直的刺進了幽冥的心裏“大概我是你唯一辜負的人吧!


    ”


    幽冥愣在原地,良久也沒有吐出一個字。


    顏兮看著他的反應,嘴角的那抹笑越放越大“三百年了,我倒是有些話要與你說!”白寅皺了皺眉,伸手拉過她“你……”他隻說了一個字,顏兮便甩開了他的手“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希望你不要插手!”


    白寅怔住,隻是眼睜睜的看著幽冥立起一道隔障,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三百年了,你過得……好嗎?”幽冥看著她,眼裏的痛苦越來越明顯“為什麽你會換了一副樣子?”


    顏兮卻是一副冰冷的樣子,藍色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情緒,隻是一片空蕩蕩的寒意,但有抹光芒卻在眼裏慢慢亮起“我被你廢了六千年的修行,被你挖了仙骨,如今你卻來問我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太諷刺了些?”


    “我……”


    “我把你當做唯一的朋友,用全部的身心去信任你,結果呢?修行被廢,仙骨被挖,若不是我本身便有仙根,又被白寅救去,隻怕你再也看不到我了!”顏兮眼裏的光芒越來越甚,仿佛隨時都會爆開“三百年裏我以赤尾魅兔的樣子活著的時候,你在哪裏?三百年裏我被噩夢糾纏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幽冥,我倒寧願我化身成人時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你!”


    幽冥怔怔的看向她“不!不是的……”那夜於她而言是個噩夢,但對於他來說卻是個永遠醒不來也擺不脫的夢魘,無論何時他總是會想起那夜的場景,他的心煎熬了三百年,受的折磨不比她少。他也去尋過她,為她走遍了六海八荒,他想找到她,卻又害怕找到她,他希望她活著也害怕她再也不會原諒他……


    “無論如何,”顏兮眼裏的光芒終於爆了開來,化作不顧一切的血紅,她舉起藏在袖間的匕首,朝幽冥的心口紮去“這都是你欠我的……”


    顏兮現在與凡人無異,幽冥本可以躲過去,但他終究沒有躲開,猩紅的血噴薄而出,他隻是扯出一個笑“顏兮,求你……不要在恨我了……”


    第七章


    ??“師父,師父,師娘今天動了一根手指哦!”才九百歲的幽桐一路小跑著到幽冥身邊,喘著粗氣道。聞言,幽冥放下手中的書,有些驚喜道:“是嗎?”


    “我說,”白寅突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一把揪住幽桐的耳朵“小兔崽子,誰讓你叫顏兮師娘了?幽冥是你師父不假,但顏兮可不是你師娘!”


    幽桐一邊叫痛,一邊委屈的道:“是師父讓我叫師娘的!”白寅看了眼幽冥“他讓你叫你就叫啊?在我麵前你怎麽沒那麽聽話?”


    “對不起,白師叔,我不叫了,不叫了……”看到幽桐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幽冥皺了皺眉“白寅!”


    白寅這才放開了幽桐,隨手扔了個包袱過去“我給你帶的仙果,你天天照顧顏兮也辛苦。”幽桐抹了把眼淚,抱著包袱瞬間破涕為笑“謝謝師叔。”


    白寅也笑了,墨綠色的眼眸裏帶著寵愛“去玩吧,我跟你師父說說話。”幽桐一溜煙的就跑開了,因為跑的急還把一隻鞋跑掉了,還是白寅替他撿的。


    長空之森的白雲澗是上父開立天地以後住的地方,仙氣匯集,百物有靈,是最適合仙人修魂的地方。


    但自從上父化身山川之後,這裏就被上父的後人所封,直到今天,白寅為了顏兮養傷,又重新解了封印。


    “一轉眼又是九百年過去了,”幽冥站起身,看著白雲澗下草木繁盛的長空之森,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直到現在我仍然想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顏兮中了蝕心蠱的?”


    白寅挑了根樹枝躺下,閉上了眼,嘴角卻揚了一抹弧度“我同樣不明白,明明是你的妹妹,你為何下手時毫不留情?”


    時間仿佛靜止了般,一陣風過,滿枝的碧槐花隨風搖曳,花香四逸。


    “蝕心蠱乃是欽天宗自製的蠱毒,中蠱者失去理智,雙目赤紅,隻會聽下蠱者的命令,除非完成任務否則便會毒發身亡。即便是六神也無法抵擋。”白寅睜開眼,折了枝碧槐花“我父神便是中了蝕心蠱,才會錯手殺了我的母親,最後,散去一身神力,隨我的母親一同歸身天地,再不入輪迴。”


    幽冥愣了愣,轉過身看向他,卻不知如何安慰。良久,白寅隻是笑了笑“到你說了。”


    幽冥嘴角挑起一抹笑“其實蝶衣並不是我的妹妹……”?


    “師父,師父!”幽桐突然跑了過來,一臉驚喜的道:“師娘醒了!”


    白寅與幽冥愣了一瞬,同時看了對方一眼,然後……


    “死幽冥,你敢跟我搶,要不是我渡了五千年的修為給顏兮,你以為她被你的血傷了魂魄,隻用了短短九百年的時間就能修好麽?”白寅從樹枝上一躍而起,金邊雪銀草同時從雙手爆出,向幽冥纏繞而去。


    ??幽冥不屑的笑道:“你渡了五千年的修為不假,但若不是我用血養了顏兮三個多月,解了她身上殘餘的蝕心蠱,你以為你渡了修為就有用?無論如何,顏兮醒來第一眼看見的隻能是我……”說話間,幽冥閃身躲過那些雜草,捏了個訣,銀月劍化作千萬銀針將白寅團團圍住……


    六千年前,幽冥下凡曆劫,中途為了救一名被欽天宗抓走的婦人,殺了當時欽天宗的宗主,而他自己也身受重傷。沒想到,那位婦人卻是上父開立天地後誕生的第一隻赤尾魅兔。她散盡仙力救了幽冥,留下兩個還沒化身成人的孩子。他原本打算將這兩個孩子都帶迴大昀辰宮,中途卻被欽天宗的人搶下一個。那兩個孩子,一個是顏兮,一個便是蝶衣。


    幽冥迴到大昀辰宮,依規矩喝下了忘塵水,將前塵盡忘,顏兮便一直留在了他身邊。直到六千年後,欽天宗為了報當年之仇,將蝶衣送了迴來。


    幽冥身中蝕心蠱,才會廢了顏兮的修為,挖了顏兮的仙骨。若不是那天在宴上,顏兮刺中了他的心,神力流失,那些前塵記憶洶湧而來,他估計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顏兮打開門,看見幽冥和白寅同時向她飛來,嘴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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