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固縣城,錢家。


    這天一大早,一群商販便糾集在了一起,堵住了準備出門的錢生福。


    “錢公子,您這不行啊,這錢都讓桂花巷的人賺去了,我們怎麽辦?我們都要養家糊口的!”


    “就是,錢公子,您不能隻富了他們,卻傷了我們吧?我那七十歲的老娘還要靠我那小店賺錢治病呢。”


    “錢公子,您行行好,直接把那邊關了吧,不然直接恢複市場價!”


    ……


    一時間,熙熙攘攘一片,直吵得錢生福一個腦袋兩個大。


    “諸位,靜一靜,靜一靜!先聽我說完!


    諸位,我們那邊的情況你們也知曉,我們那邊雖然確實賺錢,但賺的都不多,都是辛苦錢,我們主要就是為了讓百姓們都買到實惠的東西,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你們也不能按照成本價啊,那樣要我們怎麽活?”


    “就是!我們大家都是賺個辛苦錢,結果你們這麽一弄,我們都得賠本了!”


    錢生福聞言,擺了擺手,等所有人靜了下來,這才繼續解釋道:


    “諸位,開店的成本我想我錢生福比你們更清楚。


    你們賺不賺錢呢,我也很清楚,所以沒必要在我錢生福麵前哭窮。”


    “但是,但是,但是確實賺的少了啊!”


    “對了,少了八九成呢,這讓我們怎麽搞?”


    “你們也可以降價啊,把那些客戶給搶迴去!薄利多銷懂不懂!”


    “錢公子,你可別欺負我們不懂商業,這縣城的人口就這麽多,去你家買的多了,去我家的自然就少了,哪怕我們跟你們一個價,我們的客人也不會增加多少,甚至反而賺的會更少。錢公子,你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嘛!”


    “那怎麽辦?要不你們去找人把那邊的商鋪都給關了,你看那邊的百姓們同不同意!”


    “那,那,那我們這不是找您商量嘛!”


    “那我說的你們不同意,咱們還商量個什麽勁?行了行了,都別堵了,我要去店裏上班了!就這樣吧!”


    ……


    晚上迴家後,錢生福又被父親叫到了書房。


    “生福啊,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們那個模式也會損害咱們錢家的生意?


    這一個月以來,咱們錢家的豆腐鋪,米鋪,米麵,還有當鋪的生意都在縮減,你們的規模要是再擴大,那咱們的這些店鋪也別開了,直接就死了!”


    “那不是還有酒樓和首飾鋪嘛,我可聽說這兩個的生意長了不止一倍。”


    “你,這兩個的生意是長了,但你能保證你們那邊不會開酒樓和首飾鋪?我可是看見了,凡是你們用到的,你們那邊都得抓在自己手裏。


    你們真能忍住不開?”


    錢生福無言以對。


    這個確實得開。


    事實上,他也早都聽到了相關的訴求,說城中心的飯菜太貴了,也太遠了,如果他們那邊也能開一個,那可就方便多了,甚至可能經常吃。


    甚至他也看出了孟懷等人的心思,對方隻是不想再衝擊他們錢家的事業罷了。


    但是堵不如疏,這個酒樓和首飾鋪早晚得開起來的,因為他們那邊的人口才最多。


    對此,他毫無辦法,“那爹爹的意思是?”


    “你得給我們找一條活路。不然真魚死網破,對誰都沒有好處!”


    “讓我們也參與進去,這樣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不會再有什麽怨言!”


    “不行,那是我們的產業,是整個桂花巷還有附近四條街共同的產業。再說了,還有公主在裏麵呢,爹你可真會想。”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是,在這城固縣內,有你,有公主在,你們可以為所欲為,但是到了外地呢,人家還會任你們?”


    說到此處,錢父下定了結論,“你們根本就出不了縣城!”


    此話一出,錢生福頓時默然。


    是啊,夫子曾經說過,利益才是實現和諧共處的關鍵,如今他們要擠壓原先那些富商的生存空間,人家自然會強烈反擊。


    是,有公主撐腰,還有他這個富商之子從中周旋,城固縣這邊基本不用擔心,但是外麵呢,其他縣城呢,他們進得去?


    就算進的去,怕是也施展不開吧。


    不說別的,首先他們的熟練工人,還有生產工具,怕都搞不定。


    至於說從這邊往那邊運,先不說劃不劃得來,關鍵人家富商會讓他們順利的運過去嗎?


    別剛剛出城,就遇到十數股打劫的。


    所以這事兒,還是得慎重考慮。


    想到此處,錢生福朝著父親深深一禮,“多謝爹爹指點,孩兒明白了!孩兒這就去找公主他們商量。”


    “嗨嗨嗨,明天再去吧,這大晚上的,你去公主那裏不太好!”


    “好吧!”


    ……


    第二天一大早,濟世安民計劃的五人便再次聚首。


    會上,錢生福也不隱瞞,直接把他父親的顧慮全部說了出來,並且還重點說了近期確實有很多人找他發牢騷,但是他卻都沒有理會。


    對此,五人表情各有不一。


    夏陽是憤怒,說這些人是想來摘桃子了,他們剛剛弄好,結果就過來搶他們的。


    以前那些人賺錢的時候,怎麽沒想著給他們分?


    對此,錢生福自是無話可說。


    反而沈木說出了其中的無奈,“夏陽,咱們確實有依賴他們的地方,像一些鐵礦,銅礦,還有食鹽,這些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一旦他們給咱們斷了,那咱們的計劃可就全完了。”


    “怕什麽,咱們人多!”


    “人是多,但是你想讓大家拚個你死我活嗎?大家都是來吃飯的,都是想要安穩過日子的,你一個念頭把大家都叫了起來,然後把鐵礦銅礦之類的全部搶光,那咱們以後怎麽辦?


    以後咱們就困死在這城固縣城裏的,那也別想出去。”


    “那咱們可以找其他人買啊,那些東西又不止他們有!”


    “是,確實是不止他們有,但是成熟的商道都是有代價的,咱們不給對方高收益,對方願意過來?


    再說了,你應該也聽過相關消息,城外的那些劫匪八成都跟那些大門大戶有關,你覺得人家會由咱們順利找到替代品?”


    夏陽無言。


    終究是他們實力太弱小了啊,如果實行計劃的是官府,那麽這一切都迎刃而解。隻是可惜……


    官府根本不想這麽做啊!


    沒這個動力!


    人家隻要按部就班的坐在原來的位子上,不用折騰,就能盡享權利的欲望,盡享民脂民膏,又怎麽可能有動力去做那些改革?


    這純粹就是吃力不太好的無用功!


    在夫子旗下學習這麽多年,對於換位思考,他們可是都相當的精通。


    自然知道那些官員都是什麽德行。


    所以那邊沒得指望,他們也隻能無奈了。


    對此,孟懷和姬明瑤也沒什麽意見,就算是同意要那些大門大戶加入進來了。


    不過在對利益分成階段,幾人又說法不一。


    有人說太高,有人說太低,最後幾人一致統一意見,所有店鋪的利益分為三份,他們五人占五成,占據主動,富商們按照資源的大小,分得兩成。最後三成則歸全體百姓所有,將用於改造百姓的生存環境,開辦書院,改良讀書環境等等。


    對此,富商們那邊自然有意見,說他們掌握著資源,掌握著關鍵命脈,而且還擁有著大片的土地,他們應該占據大頭才是。


    但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當有第一家小世家同意加入後,孟懷這邊便開始鋪開了,不再受到資源的強烈威脅。


    而這些提前加入的世家們也不慫恿孟懷等人又通過了一項決議,說是提前加入的貢獻大,應該享受更多的福利才是。


    然後呢,就是大、中、小三種世家中,每一個提前加入的都能享受到更多的份額,更上一層的份額。


    (大的隻能提高半級)


    對此,其他世家還能怎麽說,隻能以快過他人的步伐加入進來。


    因為他們都看得出,這“濟世安民計劃”他們是阻擋不了的,既然阻擋不了,那還不如盡快加入進來,取得更多的利益。


    至於後來才加入的,那自然隻能怪他們眼光不好了。


    而後不到三天的時間,縣城內大大小小的商戶和世家俱都加入了孟懷他們,加入了“濟世安民計劃”的懷抱。


    與此同時,整個縣城的所有老百姓也都加入了其中,在孟懷他們的旗下打工賺錢,養家糊口。


    由於全民加入生產,並且統一調配的緣故,百姓們的生產效率大大增加。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棉麻布匹,等等都進入了爆發階段。一時間,人人吃飽穿暖,似乎也不再是一句空話。


    當然,這裏麵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由於全民打工的緣故,城內的衝突事件急劇減少,趁此時機,公主姬明瑤直接提議,官府縮減人手,減少稅賦。


    對此,官府也沒辦法,因為人都在對方手上。


    他這邊不同意也沒辦法。


    隻此一項,百姓們的賦稅便由原先的三成五降低到了一成左右。如此,百姓們自然也有了餘糧。也有了吃飽吃好的機會。


    (田稅是二十稅一,要交給朝廷,其餘的大都是地方官府的稅費。)


    當然,此過程中孟懷等人也多次組織百姓們開荒種田,大大擴大了田地的麵積。


    (原先開荒主要是怕地主豪紳強行霸占,現在孟懷他們才是最大的,可不怕那些人,更何況,那些人也加入了進來,這就更不用擔心了)


    次年初春,城固縣因為上繳稅款暴增五成,縣令被誇治理有功,然後升為了漢中郡守。


    而孟懷等人這才發現,他們的老同學宮羽居然早就離開了縣城,去往了江南。


    對此,唏噓了一聲後,他們再次開始忙碌起來。


    這一次,他們打算五家書院,將城內的所有適齡孩子都納入其中。


    隻是對於要不要將女子也納入其中,他們和之前加入的世家發生了嚴重的衝突。


    世家的意思是,女子隻要安心養好身體,養好品德就行,其他的根本不用管。


    孟懷他們則表示,女子也是人,自然應該有受教育的權利。


    甚至身為公主的姬明瑤還搬出自己的性別,說自己也是女子,也同樣喜歡讀書,甚至那些世家的女子都在私下讀書,所以性別這一點根本不是阻礙女子讀書的緣由。


    對此,世家大族隻能搬出聖人之言,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說女子怎麽怎麽的,反正就是不適合讀書。


    最後孟懷他們直接來了個絕殺,直接投票決定。


    按照占比分成進行投票。


    投票的結果自然不用說,老百姓自然是站在孟懷等人這一邊的。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孟懷他們早就宣布所有工坊不得招收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這就導致,原先還能跟著忙活的女孩子們各個沒事做了,隻能送去讀書。


    (百姓們有餘錢了,能供得起了,再說整個“濟世安民計劃”還會報銷一半的學費、夥食費、書本費)


    (工坊太多太發達,直接把家庭為單位的手工業給淘汰了。


    就像原先好幾個月才能做成一套衣服,現在工坊這邊一天就出上百件。所以工坊這邊的衣服就很便宜。工人們都有工資,自然知道怎麽選擇劃算。)


    讀書的問題解決了,孟懷等人又他們的這個“濟世安民計劃”重新換了個名字,就叫做“工農商業聯盟”。


    “工農商業聯盟?這倒是個好名字,表明咱們隻是一個聯盟,根本沒有取代朝廷的意思。


    至於工和農,則表示咱們的主體是工人和農民。


    不錯不錯!確實很不錯!”


    沈木不住的讚歎,而後表明他想遠遊。


    “遠遊?你去哪裏?咱們這邊才剛剛開始,還要擴張到整個漢中郡,整個大雍國的!”


    “這邊有你們就夠了,我還是去實現我的夢想吧!”


    “你的夢想?與人為善?咱們這不是也是與人為善嗎?”


    “我想試一試,單純的善良能不能也弄出咱們現在的成果。”


    孟懷聞言,沉默以對。


    他們現在的這個工農聯盟其實摻雜了大多的利益,太多的算計,但是沒辦法,想要把所有人組織起來,就必須做好這一切。


    至於單純的善良,或許也能做到這一切,都這需要的時間太長了。


    孟懷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原先認為不摻雜利益才算是善的理念怎麽變成了這樣,但他確實很高興,也很開心。


    在他的努力下,人人安居樂業,幸福快樂,這就是對他的迴報。


    當然,對於好友的夢想,他也不會阻礙。


    事實上,他也想看看,那種夢想會不會實現。


    “好,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送別了沈木之後,夏陽也跑了過來,說來辭行。


    “你也要走?”


    “我不走,我準備靠科舉,當大官!咱們執行的過程中主要的阻力我都知道,我想試一試,如果我當上大官,掌握了官府,那麽我能不能強行將其推出!”


    “行!那你到時候小心行事!”


    “這個你放心!我找了一批同樣理想的同伴,我們會相互保護好的!”


    ……


    好友們相繼離去後,孟懷這邊也沒有耽擱,直接率領著手下的精兵強將開始迅速擴張。


    城固縣,洋縣,石門縣,勉縣……


    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他便將漢中郡的十個縣城全部納入了“工農商業聯盟”的懷抱。


    至於最後的郡城南鄭,更是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徹底改造完成。


    至此,大雍三十六郡之一的漢中郡徹底進入了民富國強的興盛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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