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時期稱直接隸屬於京師的地區為直隸,明朝洪武初年建都南京(後改稱京師,永樂初年複改南京。在今南京市),以應天府等府為直隸。


    永樂十八年移都北京(今北京市)後,又稱直隸於北京的地區為北直隸,簡稱北直,相當於今北京、天津兩市、河北省大部和河南、山東的小部地區;直隸於南京的地區被稱為南直隸,簡稱南直,相當於今江蘇、安徽、上海兩省一市。


    而如今北地失陷,政治中心又迴到了南京,故而應天巡撫的權利可想而知。應天巡撫就是以往的南直隸。轄區包括應天、蘇州、常州、鎮江、鬆江、徽州、太平、寧國、安慶、池州十府及廣德州,多為江南富庶的魚米之鄉。


    故而雖是在天子腳下,可卻是人人都羨慕的職業。巡撫是什麽?是代天子巡視!當然,這兒的高官多,裙帶關係也複雜,遇上個沒膽氣又蠢的,可能都要被整死;而對於楊守池這樣的人來說卻是肥缺。


    因為楊八叔臭嘴|巴的功力大家是領教過了,可人家嘴|巴是臭,有什麽說什麽的,可問題正是因為這張誰都敢噴的嘴才顯道德高尚不是?


    就跟那海瑞,包拯似的。一聽當了禦使了,要坐鎮京畿了,短短幾天功夫內,治安居是好了一大截,一群逗鳥遛狗的紈絝也被鎖在了家裏,生怕被海青天,包青天,楊青天看見了,給他們也來個狗頭鍘,是虎頭鍘什麽的……


    人家是清官,公正之名傳天下,和這樣的道德標兵就是天子都要退避,這是理學被發揮到極致的時代,道德碾壓一切!


    人家楊守池不畏強權那是出了名的,想反對都沒用,若是想反對,就是你別有用心!


    侯景想抽自己嘴|巴,怎麽也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居然還讓罷官迴去的楊守池迴來了。不但迴來了,還取得了那大的權利。


    他不敢對天子說不妥,甚至連一個上眼藥的字眼都不敢露。因為要避嫌,不然有報複的嫌疑。


    默默退出寢殿後,走到自己的住所,召來一個人,耳語了幾句,揮揮手,帶著些微疲憊道:“做得隱蔽些,萬不能讓人知道是宮裏傳出來的。”


    “是,老祖宗,兒子曉得。”


    “下去吧……”


    侯景目光陰鷙地望著小太監離去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忽然從袖口裏抽出了一個長條的木匣子來。打開後,卻是一副小小的畫布,慢慢展開後,隻見畫裏是一個穿著杏色衣衫,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赫然是楊滿月!


    他修長的手指細細在畫上摩挲了一會兒,慢慢的,嘴角就翹起了,喃喃道:“真是個標致的人兒,冷雲那等武夫哪裏懂得憐香惜玉,倒不如讓雜家給你尋個好丈夫吧!”


    他笑得陰冷,慢慢又將畫像收好,放迴了匣子內,想起楊守池的事,心裏冷笑。


    把話傳出去,有人會急的。


    且不說朝廷這邊如何折騰,總之遠在寧波的楊滿月還不知朱家皇帝會如此大方。這兒會正在給小十做補腦大餐。


    大明的辦事效率一向低,東西送到京城倒快,可經過一層層檢查什麽的,還要選個黃道吉日啥的,便又是好幾天過去。


    而那天天子又答應要請大家吃新物種,故而雖說是散朝了,可大家卻不能走,略略休息後得再次和天子一起慶祝祥瑞降臨,這一慶祝就得到晚上了。


    迴去也就休息了,第二日又得拜見太後,皇後,一來請命婦冊封的懿旨,二來錢財方麵的賞賜也得這二位拿主意。


    這事也馬虎不得,如此大功勞太後與皇後也是要時間琢磨的。


    這邊一來二去的,消息還未傳出去呢,提學倒是到了寧波了。一到寧波便是將自己鎖了起來,沒幾日衙門便是發出通告,八月三考試。


    時間已進入七月下旬,小十也是拿出了懸梁刺股的精神,在最後的時間裏發奮著。


    轉眼便是到了考試的日子,等發榜時,歸林居的巷子裏忽然熱鬧了起來,報喜的人昂著脖子,高喊著,”貴府公子,姓楊諱立援猛提學大人賞識……”


    歸林居一下就沸騰了!


    王子明也有些懵逼。


    真……


    中了?


    十三歲的秀才?!!


    等等,這名次……


    高興過後的楊滿月,喜錢都發出一半了,忽然發現了一個事:那啥……


    小十好像又坐紅椅子了?


    一群人麵麵相覷,小三元的就有,可這連坐三把紅椅子,古往今來大概也隻有小十了?


    過了一日後,跟打了霜似的小十迴來了。


    過了這一關,那就是有功名的人了,秀才有見官不拜,不可刑拘,刑拘需教諭除名,免丁免賦稅等特權,已脫離了庶民的範圍,算是特權階層了。


    可小十高興不起來。


    他甚至覺得也許沒中都會比現在高興些。


    古往今來,自打隋煬帝開科舉以來,連連得第一,甚至是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都拿第一的六首都有。


    可偏偏……


    想想自己那墊底的成績,小十想哭,甚至想死!


    三連紅椅!


    古往今來第一人哇!


    他能想象,以後縣誌裏提到他這個秀才時定是要把這事當笑話寫來,事實上,與他一同參考且走到最後的同期中已經笑過他了。


    雖是13歲的秀才,可稱神童,可這三連紅椅的名聲也著實不好聽。


    小十焉了。


    當初的豪言壯語猶在耳,而現實卻是給了他重重一下暴擊,這落差也太大了!


    是第一,三次都第一,不過是倒數第一!!!


    病歪歪地躺在床上,過了七八日,竟是病了。


    滿月有些無語,比起那些落榜的,起碼是中了啊!


    就好比要上清華,哪怕是最後一名也是清華啊!


    見那家夥半死不活的,她也有些生氣。


    讓他吃藥也是不吃,那火一下子出來了,放下藥,伸出手對著他就是一下,罵道:“最後一名怎麽啦?!想想你那些落榜的同期!你第一參舉就一舉通過,哪怕是最後一名也是人中龍鳳!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給誰看呢?當了秀才家裏人都欠你了是不是?你特麽有出息就該……”


    “你,你對我的小十做什麽?!好哇!七弟妹,我是信你為人才把小十交給你們!可你看看,可你看看,十一娘這是在做什麽?!”


    尖利的聲音打斷了楊滿月,一個身影撲了過來,“孩子你怎麽樣?我是娘啊!別怕,娘在,沒人欺負你!”


    小十先是一愣,隨即有些驚喜,可很快又冷了臉,淡淡道:“五伯母,沒人欺負我,阿姐隻是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你,你叫,叫我什麽?”


    何氏的聲音都顫了起來,指著小十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叫我什麽?”


    小十垂下眼,他考中秀才了,哪怕是坐了三次紅椅子,可到底是做到了。沒做到前,他想著要生母後悔,可現在做到了,看著生母前後不一的反應心裏卻是更苦澀了。


    過年時,在家裏,聽到那次對話後,他就再也沒叫過她,且都避著她走。見了麵,也是行了禮,既不喊母親,也不喊五伯母,自己表現如此明顯,難道她都沒發現麽?


    現在自己中秀才了,她來了,來得還如此神速,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是不在,而現在……


    勢利……


    兩個字不偏不倚砸進了他的腦海,因苦讀瘦下來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人往下滑了下去,拉過薄薄的絲被,蓋住了自己,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努力地做了幾個深唿吸,穩了聲線,低低道:“阿姐,我想睡一會兒。”


    頓了頓又道:“阿姐,你說得對,還有鄉試,我能去鄉試就足夠了……”


    “你,你這孩子是怎麽了?!”


    何氏尖叫著就要去拉被子,“這秋老虎厲害,你蒙著頭做什麽?!陳氏,你就這樣對我的小十?!”


    “五伯母。”


    滿月冷著臉,給老家送喜信,她就猜到五伯母可能會來,畢竟那人一貫表現得勢力。可她沒到,此人動作會如此迅猛,這麽快就來了。


    不但來了,還以一副“我是小十母親我最大”的麵目出現,莫說是小十了,自己看著都膈應。


    這般表現,未免太涼薄了。


    看了床上一眼,眼睛素來尖利的她發現被子在微微動著,很明顯,小十哭了。


    陳氏有些氣憤,還未等滿月說其他話,便是冷冷道:“五嫂莫不是忘了?援哥兒現在是妾身的兒子,是我們七房的長子!五嫂來看他,我自是歡迎,隻是五嫂,過繼了的孩子那就是別人家的了,這話若是給老祖宗聽見了可是要生氣的。”


    “你什麽意思?!”


    何氏怒了,“沒我過繼兒子給七房,你們七房早斷後了!你那兒子算什麽東西?身上流得可不是我們楊家的血,我們小十才是楊家後裔,你那就是個……”


    “五嫂!”


    陳氏白了臉,顫著身子道:“滿倉是老爺認下的,也是上了族譜的,你說這話太過了!”


    躲在被窩裏的小十眼淚更多了,這就是我的母親嗎?


    “五伯母遠道而來,我想多是誤會。”


    滿月顯得客氣,“小十三次都考了最後一名,一時魔怔了,心裏鬱結不散都病了,我剛剛要不給他下猛藥,我怕他好不起來。”


    說著便是一笑,隻是笑容不達眼底,“五伯母遠道而來,不要為了些許誤會生氣,都是一家人,您疼愛兒子我們理解,等小十好了,您親自問一問便是。現在不如先安頓下來,寧波商貿繁華,倒也有些許不錯風景,五伯母先作歇息,有些事晚點說如何?”


    見何氏還要說話,又立刻道:“小十才剛喝了藥,五伯母不心疼兒子麽?還是別吵他了。”


    “我說怎麽了?我說怎麽了?!”


    何氏不依不饒,“你這是趕我走?我兒子病了,過繼給你們那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就不能留著照顧?兒子,兒子……”


    她說著便是去拉被子,滿月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五伯母,您這是何必呢?您心裏清楚,我楊滿月是不會做出那等下賤事的,您又何必借題發揮,搞得大家不愉快?”


    “哈!”


    何氏笑了起來,帶著嘲諷道:“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你做不做這樣下賤……”


    “夠了!”


    小十忽然坐了起來,指著何氏道:“五伯母!你再侮辱我姐姐,我不客氣!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見你!娘,阿姐,讓她走,讓她走!”


    何氏呆在那兒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裏詭異的沉默了好幾秒,忽然她發出一聲尖叫,撲到床前,大哭道:“兒啊,你這是怎麽了?!我是你娘啊!是我生你下來的,你怎對娘說這種渾話?!這是要天打雷劈啊!他們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啊!陳氏,你嘴裏說得大度,可私底下卻說我……”


    “沒人說你壞話……”


    小十帶著病的嘶啞聲音輕飄飄傳來,“不是自己的強爭也沒用,你說是麽?”


    何氏一愣,這話有些讓她不明所以,可心裏本能地一慌,眼前的兒子,好陌生。


    忽然許多細節浮現在眼前:年節時,他就不喊自己了,他在避著自己……


    為什麽?


    她有些驚恐,可卻是不敢細想那個可能,忽然安靜了下來,道:“兒子,你好好休息,娘,晚點來看你……”


    說著竟是一下又成了優雅的世家貴婦,好似剛剛吵架得是別人似的,衝陳氏道:“七弟妹,剛剛是我衝動了,你別介意。”


    陳氏冷笑,“哪裏,五嫂言重了。”


    這時楊貞過來了,“七嬸,院子都安排好了,五叔說他整理好東西過來看小十,讓五嬸子也過去。”


    陳氏點點頭,何氏見陳氏安排迅速,心裏倒是有些滿意,便道:“有勞七弟妹和大姐兒了。”


    說著便是出去,門口候著的兩個婢女是她帶來的,楊貞又尋了兩個後宅伺候的粗使婆子帶路。等人走遠了一些,楊貞便道:“七嬸,十一娘,怕是要起幺蛾子。五嬸這人……唉!”


    滿月冷笑了一聲,下了樓梯,道:“怕什麽?無理寸步難行,她自個兒勢利,傷了小十的心,現在見小十出息了倒巴巴的來了,隻是可憐了小十……大姐,你跟娘先應付著,我去廚房,小十還病著,我去給他做些甜品,吃了心裏也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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