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好是好事。”


    滿月淡淡道:“就是吃多了也撐,我就是想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耐吞得下了。”


    綠竹顫了顫,聽得出自家姑娘口裏的肅殺氣,有些驚懼卻也有些興奮。


    “大姑娘,若真是……”


    滿月嗬嗬一笑,輕敲了下她的小腦袋道:“翁家人又不是傻子,這可是醜聞,咱家現在可沒官老爺了,他們家可有三個呢,一個比一個厲害,隻要不是腦子有病,哪裏敢把事鬧大?再說了,我也未必要孩子姓楊,走時那樣說不過惡心下他們的。隻要他們想蓋下這事,咱們就可以坐下來談嘛,至於加點價也正常。”


    “這可沒個準。”


    綠竹捂著自己腦袋,小聲道:“沒準他們腦子就是壞了的呢?這世上被銀子迷了眼的傻子可不少……”


    滿月呆在那兒了。


    忽然,她一拍自己腦子,驚唿道:“你說的對啊!萬一真是腦殘,我可怎麽辦?!”


    這下可好,徹底沒睡意了,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請安時頂了兩個熊貓眼,虞氏都嚇到了。


    “十一娘,聽說你昨個兒跑山裏去玩了,你這孩子,是不是受涼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滿月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福身道:“祖母恕罪,孫女天亮才入睡,不是故意失禮的。”


    “莫不是侯爺今個兒要來,咱家的十一娘想郎君了?”


    大伯母打趣著,一群嬸娘立刻大笑,紛紛起哄。


    “姐兒愛俏,這是到思春的年紀啦!”


    “我看八成是想侯爺了。”


    滿月無語……


    有些無奈,這時代的女性娛樂實在少,調侃小輩成了她們最大的樂趣。


    “迴大伯母,不是想侯爺想的。是昨天我起來檢閱給翁家的條陳,擔心他們又起什麽幺蛾子,想了一晚上。”


    “十一娘有心了。”


    楊貞忙起身作禮感謝,大伯母也道:“唉,十一娘你真有心了。”


    說著便衝虞氏道:“娘,看著十一娘就會想起七弟。七弟也是純正之人,對兄弟朋友至誠,對長輩至孝,十一娘對家裏每一個人的事都這麽用心,媳婦都不知如何感謝好了。”


    她說著便是退下手裏的鐲子,起身拜服道:“娘,這是兒媳進家門時您給的,是咱們楊家祖傳的,還是宋時天子禦賜之物,媳婦鬥膽,想把這鐲子……”


    虞氏有些感動,“大兒媳婦,你真舍得?”


    滿月卻是大吃一驚,要說家裏什麽最值錢?


    當然得屬當年宋廷禦賜給老祖宗的東西。


    其中最珍貴被當做家族精神的乃是宋孝宗所賜龍虎劍,那是被供奉在家廟的,輕易看不得。


    而撇去這個,則屬其他禦賜品,比如大伯母手上的玉鐲。


    鐲子是透水白玉做的,這可是南陽玉中的極品,再加之傳承幾百年,還是宋天子賞賜,其珍貴自不用多言,曆來都是被當傳家寶傳下去的,每一個當家大媳都有此殊榮,可以說是後宅權柄的象征,大伯母如今要給她,這怎麽受得起?


    再轉念一想,也許隻是做戲?


    罷了,總之她不能受。


    忙福身道:“此乃先祖榮耀,滿月不敢輕受,且家人互助乃是祖訓,大伯母能記得滿月,滿月就心滿意足了。可此鐲乃先祖榮耀,豈可因恩情私相授受?祖母,滿月受不起,萬萬受不起!”


    此言一出,桑玉芹頓時又對滿月高看一眼!


    說實話她也不知該如何感覺滿月了,幫了女兒這大忙,若用一般東西感謝倒是禮輕了。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東西能給滿月了。


    其實老祖宗也沒說要一定傳給媳婦啊,女兒也是可以的嘛,反正都是楊家人,能出這樣厲害的一個女子,以後戴著這鐲子反比在自己這兒蒙塵的好,沒準以後能讓這鐲子更加出色呢!


    隻是她沒想到,滿月竟是拒絕了。


    好一個十一娘!


    隻有聰明人才值得合作啊!


    桑玉芹越發欣賞滿月,而滿月也越發欣賞大伯母了。


    不得不說,桑玉芹是個很會做人的人。


    桑玉芹手段或許不如虞氏淩厲,但明顯她是一個舍得的人,這樣的人哪裏能讓厭惡得起來?


    哪怕她也有她的目的,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自己不也是一樣麽?人在世上,哪裏避得了一個利字?倒是利益捆綁才最牢靠的!


    虞氏心裏安慰,孫女懂進退,好哇!媳婦也不錯,知感恩!


    “既如此,老婆子替大姐兒送個東西你,當感謝吧。”


    虞氏把自己的佛珠遞給了滿月,道:“這佛珠是當年隨你爺爺去普陀山時一位大師所贈,算起來在老婆子這兒也有三十多年了,如今便給了你,希望能保佑你平安,心煩意亂時便看一看佛珠,戒焦戒躁,心無外物,方能看得明白,想得通透!”


    “是,孫女謹記祖母教誨。”


    滿月虔誠的捧過佛珠,紫檀打造的佛珠經過三十多年的盤弄,更顯光澤絢麗,不靜不喧,看著有段子一樣的光澤,紋理自然而柔和。


    本就不是凡品,再經過虞氏三十多年的虔誠膜拜,使得這佛珠變得珍貴異常。


    滿月這迴沒客氣,恭恭敬敬地給祖母行了一禮,便是將佛珠收下。


    虞氏笑著道:“當年,我總執著小事,贈我佛珠的那位大師說,舍得,舍得,舍比得容易,因為得是什麽?得是有所求啊!你跟人求東西難不難?你要別人不計較你的過失難不難?罷了,既然這麽難,就無所求吧!咱學著舍!舍是什麽?是付出,是奉獻,人家收了你東西總是高興的,能讓人高興這就是本事,既然得那麽難,就要學著舍。”


    “十一娘,祖母吃齋念佛這麽多年,不如你一個孩子明白。你看,那大師給祖母說了這麽多,祖母看著聽進去了,可心裏怨這個恨那個,今日看看你,你不參悟,不念佛卻是懂得了舍,所以祖母把這佛珠送你,一來自省,二來望你永保這赤子之心。”


    滿月慚愧了。


    自己哪裏有祖母說得那樣偉大?


    看見人受難想幫忙是不假,可她心思也沒那麽純良,她是想有所迴報的。


    祖母這樣一說,當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佛祖跟前哪裏能說扮虛偽了?她都靈魂附體了,哪裏還敢再欺神靈?


    當下搖頭,紅著臉道:“祖母,孫女哪有你說得那樣純良?孫女是凡俗,也總有算計的。”


    “能說出來,就是坦蕩的。”


    虞氏笑著點頭,眼裏越發欣賞了,“好好收著吧,你就像你父親一樣,奶奶為你驕傲。”


    何氏氣得嘴都要歪了。


    腦子有問題不成?!


    那鐲子可是後宅權利的象征!!


    鐲子不拿去拿個破佛珠串子,當真是腦子有病!


    這個敗家子,不行,不能讓她這樣胡作為非下去了,就她這個舍得的性子,早晚把七房敗光了,得尋個借口去寧波盯著她!


    問安後,虞氏見她精神不好,便又讓她迴屋去睡。


    這一覺下去,睡得久了,午飯都沒吃,一直到了未時才醒來。一看沙漏刻度,頓時急了,一下跳起來,急急道:“快把我衣服拿來,暮時肯定快到了!”


    聽到動靜,紅柚與綠竹進來了,一見她這模樣頓時忍不住了,綠竹抱著肚子笑得都快直不起身了,“大姑娘思春厲害,思春厲害!”


    紅柚忍著笑,努力繃著臉道:“綠竹,沒規矩!”


    滿月紅著臉,道:“再胡說,撕爛你嘴。”


    接著又道帶著埋怨道:“真是的,你們怎麽不喊我?我不是關照過你們麽?讓我睡一會兒就喊起的……”


    “奴婢們倒想,可有人不讓啊!”


    “誰?”


    滿月好奇,“是娘親麽?”


    “夫人倒是恨不得您立刻醒來,莫要冷落了姑爺呢。”


    “嗬嗬,阿娘,嗯?你說什麽?!暮時到了?!!”


    她又躥了起來,這下連紅柚都忍不住了,癡癡笑道:“大姑娘,侯爺正午前就到了,都陪著大老爺他們吃了頓酒了。”


    “那怎麽不叫我?!”


    她忙下床,“快,拿衣服給我!”


    “嘻嘻,瞧您急得,是姑爺不讓喊呢,姑娘,您這是想姑爺了吧?”


    “去,你一個小孩子怎麽這麽愛打聽?!”


    滿月紅著臉,把衣服穿上,道:“現在人呢?”


    “在前頭花廳呢!”


    綠竹又嘰嘰喳喳起來,“哎呀,姑娘,可把我嚇死了。您是沒看見,姑爺帶了好多禮物來,我的天,幾大車呢,都是寧波的特產,還有好多名茶,名點,嘖嘖,姑爺可真疼您。”


    滿月陷入了呆愣,實在想不出大叔那樣冷傲的人居然會送幾車特產來?


    想了想那畫麵,不由呆滯了。


    “還有好多海鮮呢……”


    “……”


    紅柚笑著道:“姑爺跟大老爺說了,也不知送什麽好,都是親家夫人準備的。不過奴婢看,好多都是姑爺自己添的吧?不然哪有送海鮮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海鮮!”


    綠竹忙道:“那鮑魚,幹貝,大蝦幹的可貴哩!”


    “就是如此才奇怪嘛!”


    紅柚搖頭,“你看,那茶點,那些名茶,包括皮裘很似親家夫人手筆,可那些紅膏熗蟹,羊尾筍幹,包括鮑魚,幹貝,貢幹什麽的,哪裏會是親家夫人送的?我看八成是姑爺送的,咱姑娘最愛吃了……”


    滿月無語,道:“我真有那麽愛吃麽?”


    兩丫頭看了一會兒,很是認真地點頭,“姑娘,您真得很愛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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