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婆子的銀牙是咬了又咬,就差沒咬碎了,心裏那個氣啊,若不是圍觀群眾太多,她都想上去撕吧了楊滿月!


    這輩子讓她如此丟人的人就在眼前了!即使是自己那難說法的死鬼婆婆也沒讓自己這麽難堪,楊滿月,你等著,我跟你沒完!


    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笑著道:“十一娘說的是。來啊……”


    齊媛兒猛地一抖,她知道翁老太這是妥協了。


    一下子就六神無主了!


    剛要哭喊,卻冷不丁地睥見自己丈夫從人群中走來,煞白的小臉一下又有了氣色,大喊道:“姐姐,饒命啊!妹妹再也不敢和你爭夫君了!”


    滿月眯眼,側頭看了一眼,心裏冷笑。


    這個女人的宅鬥技能點也就lv3的級別嘛,如此淺顯的道理都悟不明白,看來姑娘隻能用現實讓她明白明白,教教她怎麽做人了。


    翁溥的臉色很不好看,本以為昨天小妾與楊十一娘是一時義氣之爭,過了也就過了。楊十一娘再厲害不也就是個孩子麽?


    他哪裏想到人家還真來了,不但來了還跑他地盤上耀武揚威來了。


    別告訴他,他老娘那鐵青的臉色是因為其他原因,除了被楊滿月打臉,翁溥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再看自己的愛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楊貞,心裏對楊貞的怨怒就更上了一層樓。


    這個不守婦道的踐人,不但淫|蕩還心眼小,就這麽容不下媛兒麽?竟是尋來自己妹妹撐腰,還要不要臉?!


    翁溥走了過來,齊媛兒似看到大救星一般,用膝蓋行走,三步並兩步爬到翁溥跟前,大哭道:“夫君,妾身有罪,不該戴您送的牡丹插梳,嗚嗚嗚,楊家十一娘要妾身在外跪三個時辰,夫君,妾身不是怕受罰,而是這關係著我翁家臉麵,楊十一娘一個外人,如何可替婆婆做主懲罰……”


    “姐夫有禮了!”


    她還沒說完,滿月便是行了一禮,俏生生地:“暮時送我來時還念叨過,說要找您喝酒咧。”


    翁溥臉色一變,大怒道:“楊滿月,你什麽意思?!這裏是磐安,不是寧波,容不得你放肆!”


    “姐夫是何意?”


    滿月一臉“懵逼”,“姐夫難道也看不起武人麽?”


    翁溥哪裏還說這話,他動怒是因為楊滿月實在囂張,居然搬出冷雲來威脅他,簡直放肆到了極點!


    “十一娘,這牡丹插梳是我送的,你莫要為難媛兒。”


    “哦!”


    楊滿月恍然大悟,聲音一下高了,“原來是姐夫送的!想來姐夫一定是打理族內事務繁忙,竟是忘了小妾不得配牡丹呢。”


    她笑嘻嘻的,可聲音卻不低,分明是要周圍人都聽見。


    果然議論聲又起。


    “喲,還真是寵妾滅妻啊!”


    “所以說空穴不來風啊!”


    “瞧那狐媚子的樣子,剛剛還想給大婦上眼藥呢。”


    “婊|子就是婊|子,內裏外裏都髒得很,就那些臭男人才被迷得團團轉呢……”


    翁老太隻覺血液不斷當腦門衝著,猛然喊道:“夠了!楊家十一娘,你到底待如何?!”


    “我不想怎麽,或許你們該問問我姐姐。”


    她說著便衝楊貞道:“姐姐,你說該如何處罰這個不懂事的小妾?”


    “就按妹妹說,讓她跪著吧。”


    楊貞臉上沒什麽表情,寡淡地讓人心驚,“規矩就是規矩,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尊卑上下,乾坤定矣。”


    她淡淡掃向翁溥,沒說一句話,就這麽掃了一眼卻是讓翁溥心裏心驚。


    這踐人好像有些不對了。


    那種一下被疏離的感覺是這樣的明顯,讓他忍不住開口道:“貞兒……”


    楊貞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輕顫著,一絲自嘲苦笑如煙飄過唇角。


    貞兒?


    他有多久沒這樣喊過自己了?


    自己的代名詞不是踐人,蕩|婦麽?


    心裏的痛處被一點點勾起,往日被羞辱淩虐的畫麵在腦海不斷盤桓,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慢慢滴落,流淌過唇角,楊貞嚐到了苦澀。


    既認定自己與他人有染,給予自己那樣的羞辱,現在又何必來惺惺作態?


    所有情愛都在這一刻消散,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楊貞想起那些個日日夜夜,想起他無情地用尖針沾了墨水一個點一個點在自己身上刻上踐人,蕩|婦等字眼,那一刻,自己在他眼裏不是人,隻是畜生。


    那一刻他從未念過夫妻之情,嫉妒可以懵逼一個人的眼睛,但絕不會讓一個人變得那樣殘忍。他如此待自己,隻能說他對自己無情,或者說,清很淺,他更在意自己的麵子。


    心腸變得堅|硬而生冷,隻淡淡道:“這多人看著,為了夫君的名聲還望夫君尊重,寵妾滅妻一旦傳揚開去,會累及公公的官位。”


    翁溥心裏一驚,再看看四周路人,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一下就慫了。


    不由點頭,“娘子說得是。”


    說著便是冷哼,“你這踐人,這牡丹插梳我讓你給夫人送去的?!你怎麽自己貪墨了?!好一個不知好歹不懂規矩的東西!你就在這兒跪著,到天黑在許起來!”


    齊媛兒一聽這話,眼淚就下來了,“夫君,妾身知錯了……”


    臉上楚楚可憐,心裏卻是恨。


    好你個翁溥,簡直不是男人!


    楊貞冷眼瞧著,忽然覺得自己可笑。


    有眼無珠,當初怎能同意嫁給這樣的人?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楊家並不以理學治家,家庭氛圍還是相對民主的。再說楊貞是這一輩當中第一個孩子,雖是女孩卻是受寵。


    當初那多人提親,可自己卻被翁溥的表麵迷惑……


    想起自己這些年受得苦,她忽然覺得自己活該。


    滿月也是冷笑,好一個渣男!


    這個渣男從麵上看很討喜。


    風度翩翩,儒雅得很,有一副好皮相。


    可若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眼瞼下有淡淡的烏青,那是長期酒色生活的最好證據,說明此人隻是個徒有外表的浮蕩浪子。


    如今為了自己的名聲,果斷將自己喜愛的小妾拋棄,甚至還要加大處罰來顯示自己的公正與無辜,如此為男人,當真是男人的可悲啊……


    “跪一天腿也得跪壞了。罷了,就跪三個時辰吧……”


    翁老太發話了,滿月有些意外。


    倒是看不出這婆子對齊媛兒有些真心喜歡。隻是齊媛兒能領悟苦心麽?


    一絲笑從滿月嘴角滑過,帶起淡淡的嘲諷,齊媛兒這等人若是有感激之心便也不會挑唆翁溥做出那樣的事來。


    標準的記打不記吃,翁老太這迴是枉做好人了。


    果然,齊媛兒聽了這話一麵磕頭謝恩,一麵卻是在心裏咒罵。


    翁老婆子犧牲了她保全家裏的名聲,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卑賤,所以才可以這般隨意折辱。


    帶著一股怨毒,齊媛兒跪了下來。


    小冰河時期的江南也是寒冷異常,莫說是江南,就是廣州等地也是頻繁遭遇大雪,在公元1640-1700年間正是最寒冷的一段時期,在這樣的天氣裏跪著,滋味可想而知。


    見齊媛兒跪下了,圍觀群眾竟是爆發出一陣叫好聲,其中有的是因為覺得解氣,有的則是見平日高傲的花魁就在眾目睽睽下跪著心而感到心裏舒坦……


    總之什麽原因都有,國人總能通過別人的不幸讓自己感覺舒服,看到他人倒黴,自己的倒黴就不那麽倒黴了。


    翁老太臊紅了臉,不願多待,道:“天寒地凍,還是進屋說話吧。”


    滿月等人自是沒意見,齊媛兒跪下了,他們的初步目的也達到了,可以暫時收兵了。


    一群人進了門,齊媛兒一臉怨毒地望著,等翁溥路過她身邊時便連連哀叫,“夫,夫君……”


    可惜的是翁溥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雖是個紈絝子可不代表他沒腦子,這樣的場合下但凡他敢做出一點點維護之舉,那他寵妾滅妻的名頭就坐實了。


    而且他現在心裏很害怕,楊十一娘應是知道自己對她大姐做的事了,若是無確鑿證據,隻是自己臆測就對發妻做出這等事的話,一旦傳揚開去,他的名聲就完了,而且會受到大明律法的追問。


    如果楊滿月要在其上下手,再在報紙上大肆報道的話,那麽搞不好連他父親都會受牽連。


    所以翁溥現在心裏很忐忑,從楊滿月強硬的態度裏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妙,而且楊貞也一反常態,他很怕楊貞的事已被楊家人知道了,這去先派個小輩過來下戰書的……


    他打了個哆嗦,他不似他老娘那般無知,這樣一想竟是無比恐懼,楊滿月此人的手段有多狠,隻要看看她的戰績就夠了。


    而她至今隻是一個平民!!!


    兩方人馬各懷心思,一群小廝把車馬上的年貨都搬了進來,滿月笑著道:“大姐,這些都是祖母讓我帶來的特產,哦,有些是我從寧波帶來的,你看這香腸什麽的,都我自己做的,還有這糖果,給兩個外甥女帶的。都了,大姐,怎麽不見兩個外甥女?”


    “哦,小孩子貪睡,怕是還沒起。”


    翁溥忽然接話道:“我讓人去看看。”


    說著便衝幾個婢女道:“你們快去看看大姑娘,二姑娘起來沒,起來就帶他們過來。”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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