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那幾人便是一陣嬉笑,而楊九妹則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身子也直哆嗦。


    滿月有些懵,什麽情況?


    “哎喲,等下翁小夫人過來呢,看見沒,這件首飾就是她訂的,也就小夫人那容貌才配得上這餘大家做的東西呢……至於那大夫人,可不是我說啊,你們楊家也算望族,怎麽著也不補貼給女兒麽?可當真狠心,瞧那臉色,黃的跟什麽似的……”


    “你,你們!”


    楊九妹在家裏縱然驕縱,可到底隻是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再者她那驕縱也是假驕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裏是這幾個已婚婦女的對手?


    簡直戰五渣啊!


    那小廝也有些尷尬了,端著茶盤子過來就遇上這麽一出,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上茶了。


    “小二,愣著做什麽?”


    滿月拿出檀香折扇輕敲了下桌麵,“怎麽?奉茶很難?”


    這年頭的人無論冬夏,無論男女都喜歡隨身帶一把折扇當裝飾,以前滿月也有些不理解,可現在看來,這是有道理的。


    手指敲桌太輕,用扇子正好,還顯得優雅有木有?


    她這一開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隻見一年歲很小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略帶稚氣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隻是,她坐在那兒,表情淡淡,口氣淡淡,卻給人一種壓迫感,簡短幾字帶著不可違逆的強勢,讓人心裏一凜。


    “九姐,你還站著做什麽?明天可要去看大姐,你不是說要給她挑幾個頭麵麽?”


    她說著便是輕笑了下,道:“可得好好挑下,要莊重,要典雅,可別弄得花枝招展的,這大戶人家的大婦可不是那青|樓裏的婊|子,那些女子自是重容貌,不然哪裏能使得一條玉臂萬人枕,一點絳唇千人嚐呢?”


    “噗!”


    楊九妹笑了起來,這話也太損了!簡直當麵罵人是妓的節奏啊!


    氣場一下就尋迴來了,連連點頭,道:“我們好女子自是德行重要,哪裏能戴那些不莊重的東西?”


    “這就對了,小哥,把你們這兒典雅的首飾都拿來,我大姐雖是女子,可卻學富五車,最是雅致。九妹,可知何謂雅?”


    “知道,知道,雅者,正也!”


    楊九妹快給滿月跪下了,就聽人家嘲笑兩句便知了事情的大概,三言兩語,一句髒話也不帶的就把那幾人給惡心了個夠,特別是何謂雅這句問話,簡直神來之筆啊!


    那幾個貴婦人傻眼了,簡直目瞪口呆啊!


    哪裏來的小丫頭,端得是厲害啊!


    這時一個媚媚的聲音傳來,“我道今個兒怎麽這麽熱鬧,原是九妹你在啊……”


    說話間隻覺一股香氣襲來,一個身影飄至跟前。


    滿月看了看,不由點頭。


    的確是個美人胚子,也難怪能把翁溥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就這容顏的確是出色。


    另外……


    滿月冷笑了一聲,剛剛她正琢磨著要怎麽幫楊家扳迴場子的時候,忽然見門口有影子閃動,心裏便猜是這女人來了,想在外麵看好戲。


    楊滿月哪裏會給她機會?


    我們老楊家的笑話還輪不到一個不講究的妓|女來看。她不是瞧不起妓|女,那個月湖上的花魁她就很欣賞,可眼前這個可是害得她大姐日日被人虐待,她再怎麽好,在滿月心裏也是個惡毒之人了。


    心裏覺討厭,嘴裏便不會留情,自然是極盡刻薄言,哪裏會留半分情麵?


    不過令滿月意外的是,這女子居然能把情緒控製得很好,好似剛剛才來,對於剛剛的話跟沒聽見似的,倒是有些本事呢!


    “誰你九妹,誰你九妹?!”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比起滿月的護短,楊九妹那是真生氣。畢竟大姐是她嫡親的姐姐,自小一起長大,格外親近。


    她指著那女子道:“一青|樓裏的婊|子也敢亂攀親?”


    “九妹……”


    女子一臉的無奈,“我知我出生卑賤,可你是大家閨秀哪裏能把這樣粗俗的話掛嘴上?傳出去可讓人笑話。”


    好一個軟釘子!


    滿月喝著茶,垂眼冷笑,這四兩撥千斤端得是厲害啊!


    埋汰楊九妹的時候,順帶也把自己繞進去了,這是拐著彎罵她跟楊九妹還不如她一個青|樓女子,粗俗哩!


    “你莫在此做好人,你個踐人,虛偽!”


    楊九妹氣炸了,各種不好聽的話如潑水一般潑了過去,剛剛幾個失了麵子貴婦人也是笑了起來,議論道:“楊家還關西孔子之後呢,瞧瞧,端得是粗俗。就是那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也不能一口一個踐人,婊|子的,嘖嘖,也不知他們怎麽教的……”


    “你,你們!”


    楊九妹急了,“不許你們說我家人!”


    “怎麽?你做得出來,還怕人說你沒家教麽?!”


    “說得是。”


    沉默了半晌的楊滿月放下了茶盞,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既然做了也就別狡賴,青|樓就是青|樓,不會變紅樓,諸位說是不是這個理?我九姐也不過是稱述事實罷了,這話也不是我們發明的,這世上的事擺在那兒了,就是讓人議論的,這叫存在即合理,幾位夫人覺得呢?”


    “……”


    幾個剛剛火力全開的女人一下就啞火了,這個女子到底誰?媽蛋,年紀不大,端得是厲害啊!


    這話的全部意思就是在說:“既然做過妓也就別怕人說,婊|子就是婊|子,我姐姐不過是稱述你當過婊|子的事實,這詞不是她發明的,說說又怎麽了?你做得事可比她說得粗俗多了……”


    齊媛兒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


    當著她的麵還這樣說,那是半點麵子都不留了,叫人十分難堪。


    她臉色變了又變,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又恢複如常了。


    不愧從小是在青|樓裏混的,這忍耐功夫非常人可比。


    她故作無恙地道:“不知這位是?”


    “這是我家十一娘!”


    楊九妹一挺胸,昂著下巴,十分地驕傲,“我的十一妹!”


    齊媛兒眼裏閃過一絲驚異,這就是楊任爾?!


    那小廝也反應過來了,“十,十一?楊家的十一姑娘不就是楊任爾嗎?!”


    場麵一下就騷動了。


    “什麽?!她就是楊任爾?!”


    “難怪小小年紀有此氣度,居是名滿甬上的楊大家!”


    “果有男兒鐵骨之稱,這翁小夫人別看是個小的,可卻比正牌娘子得寵,早晚是……”


    “你傻啊!如今楊家十一娘迴來了,哪裏還輪得到她作威作福?我看翁家大夫人這下要揚眉吐氣了,有這樣的族妹當靠山,若是再寵妾滅妻,我怕翁家都要倒,你們可別忘了,她可是梟王爺未過門的妻子……”


    另外幾個早就看齊媛兒不順眼的正牌夫人偷偷議論著,對於這種搶了正牌娘子的狐狸精她們是最恨的!剛剛也隻是偷偷看戲,等滿月的身份一亮出來後,便再也不顧忌了,當著齊媛兒的麵就說了起來。


    齊媛兒終於是變了臉色,其實上迴她迴來認祖歸宗自己就知道她是冷雲未過門的妻子,開始也有些顧忌,可後來也沒見楊九妹帶她來尋說法,便覺自己想多了,這樣的事哪裏能告訴一個才認祖歸宗的人?


    可現在看來……


    不敢多想,福身行了行禮,“原是楊家的十一娘!妾身有禮了。”


    滿月喝著茶,不但大大咧咧受了她一禮,而且還道:“九娘,這便是你說得大姐夫的妾侍?”


    “是!”


    楊九妹不知楊滿月要做什麽,但見那素來不把她和她大姐放眼裏的狐狸精給滿月行禮,心裏很是痛快,所以也少了些情緒,很是配合。


    “哦……”


    滿月點了點頭,上下將齊媛兒一番打量,道:“果是國色天姿,傾國傾城之貌……”


    說著便是笑著道:“還是當男兒家好,咱這是上輩子作孽,這輩子當女人呢,唉……”


    她歎息著,“這男兒家啊,選妻子要選賢惠,有了賢惠娘子,再來幾個貌美的小妾豈不快哉?大姐夫也是會享福的,這給你贖身要不少錢吧?”


    齊媛兒鼻子都氣歪了,沒見過這樣的人,也太囂張了!


    當麵這樣給人難看,她以為她是誰?!


    麵皮直抽著,幾個與她不對付的鬼夫人淑女也偷偷笑著,心裏都暗道:“跟楊任爾打嘴仗,這不是找死麽?人家是時新報社的東家之一,是寫凡人傳的作者,一篇文就搞死一個縣君的強人,你一個青|樓女子也敢侮辱她楊家,人家一個指頭就戳死你了。


    “妾身薄柳之姿,當不得十一姑娘誇讚。”


    “這話就謙虛了,我可聽說你是花魁呢。”


    滿月笑著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這世道啊,若是過得下去,哪裏會淪陷青|樓?我與那寧波青玉坊的洛玉當家的也些交情,聽她說往事那可真是悲苦啊……如今你能脫離苦海,自是好的,大姐也不是刻薄之人,你們相處的好,姐夫也少些煩惱不是?”


    這完全就是以長輩的身份在說話了,不過古代小妾地位的確很低,在嫡子嫡女跟前也的確隻能以下人自居,楊滿月雖不是翁家人,可奈何人家身份在那兒啊,說你幾句是給你麵子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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