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等等我!”


    楊九妹追了出來,滿月停下腳步,有些抓狂地道:“九姐,你還要繼續笑話我?!”


    “嘻嘻!”


    對於妹妹的些許怒氣楊九妹才不在意,蹦蹦跳跳地上前道:“瞧你,瞧你,那小短臉的模樣……不笑你,不笑你,就是來陪你一起去喊妹夫起來吃飯唄……”


    “哼!”


    滿月嘟嘴,“剛剛就屬於你笑得最起勁。”


    “你可冤枉我!”


    楊九妹一臉委屈,“明明是你娘笑得最起勁,還說了許多你跟妹夫的事……”


    “……”


    想起陳氏那愛聽男女八卦的性格滿月隻覺內傷,果然是無良繼母啊,這愛好太奇怪了。


    “對啦!”


    楊九妹道:“上迴你說的事,母親跟大姐提了提,大姐自然是願意的,可翁家卻是不肯。”


    楊九妹說這話看似沒什麽情緒,可就從她都不願再喊“姐夫”二字來看,估計上迴的交涉不是太愉快。


    “十一娘,你說怎麽有那樣壞的人?都是有臉麵的人,咋那麽不要臉呢?”


    楊九妹是話嘮,也不用楊滿月接話便嘰嘰喳喳地說開了,“說什麽家裏離不開大姐,若是來幫忙,家裏人手不夠用了,得添置奴婢……哼,太不要臉了,好生無恥!!”


    “竟有此事?”


    滿月也是愣了愣,心裏有些惱怒。


    那個翁溥寵幸滅妻,還虐待大姐,現在大姐想迴來住幾天也得花錢給他們買奴婢麽?不是官宦之家麽?


    怎得這般無恥?


    “那事……”


    她遲疑了下,“大伯母可知道了?”


    九娘搖搖頭,“我哪裏敢說……”


    “唉!”


    她歎氣,“你容我想想,這事該怎麽辦是好。”


    “過年也不讓迴來看看,也不知怎麽了……”


    楊九妹一臉沮喪,“以前還讓迴來,可自打娘去說了那事後,似怕大姐跑了似的,這都26了,也不讓她迴來看一眼。”


    滿月一眯眼,心裏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


    心裏冷笑了一聲,臉上卻不顯擺,“還是那句話……得大姐自己強勢才有用,人家不讓她來,自個兒不會走麽?要鬧?好啊,正好鬧個大,不過不能在這兒鬧,要鬧讓他們來我歸林居鬧……”


    “十一娘,你這話什麽意思?”


    楊九妹一臉迷茫,“為什麽要去你那鬧?但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你是有法子了麽?”


    “你就這麽跟大姐說就是,她自己若不願,我也沒法。”


    滿月上了樓,敲了敲門,喊道:“暮時,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裏麵傳來動靜,門開了。


    睡了一會兒,冷雲的氣死看起來好多了,他本想拉她進屋,再抱上一抱的,畢竟吃了飯就要走了,這樣要好些天又看不見。


    可等看到身後的楊九妹後,手硬生生地收了迴來,看了楊九妹一眼,淡淡道:“走吧。”


    楊九妹哆嗦了下,饒是反應遲鈍,可怎麽覺得妹夫好似對她有意見了?


    她一臉懵逼,追下樓去,捅了捅滿月,小聲道:“妹夫平日也都這樣沉悶麽?剛剛他看了我一眼,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善?”


    “你想多了……”


    幾人到了前麵正廳,大伯父自然是起身相迎,將冷雲引為上座後,滿月便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女眷是不會和男人坐一起的,而他們這些小輩自然也跟上迴一樣,單獨坐一屋。


    林玉簪與錢晚生也被安排了過來,隻是沒和他們一起坐,這頓年豬菜是主屋的人請所有族人吃的。滿月把他們母子倆安排在了楊立修母親那一桌上。


    雖是個外人,但林玉簪的遭遇令人同情,而且是滿月親自把人交過來的,大家自然要給她這個麵子。


    年豬宴轟轟烈烈地開始了,節日裏無大小之分,苦了一年的子弟們就盼著主家請吃年豬,不但可以吃,還能拿些豬肉與下水迴去,公中的錢就是這麽花的。


    古代宗族間的親近遠超現代人的想象,有那貧困家族出了一個能讀書的,舉村縮衣節食供養一個人讀書,這在現代簡直是難以想象的事。


    整個楊家大屋都熱熱鬧鬧的,這個時候哪裏還怕什麽寒冷?


    屋裏坐不下了,便坐屋外,氈布都不用拉,就露天坐著,看著鍋裏冒著的熱氣,每個人心裏都熱騰騰的。


    豬肝,豬血,豬頭肉,族內善於烹調的族人各自發揮想象與本事,極盡所能地為大家烹調著年豬菜。


    一盤盤菜被端上來,少了平日小鍋小灶的精致,卻多了一份大鍋大灶的粗野與自然。


    整個家裏的人都聚在一起,先向這一脈的祖先致敬,然後感謝老天爺一年的照顧,待三杯水酒潑灑出去後,年豬宴正式開始了。


    大家舉杯推盞,小孩兒吃得滿臉滿手的油花,歡樂的笑聲迴蕩在天地中。


    滿月眼睛有些濕潤。


    古代的年味很重,而她已經好幾年沒跟這麽多人在一起慶賀新年了,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歲末將至,時光流逝,又一年要過去了。


    有一些子弟進了,給她敬酒,輩分小的直接給磕頭,看著族人發自內心的感激以及貧苦,滿月忽然感到了一種責任。


    他們……


    都是我的親人啊!


    身體裏流著與我一樣的血!


    我是不是真的楊滿月又有什麽關係?


    看了族譜她已經無比肯定這些人就是她上輩子的祖先,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一直如此。


    族人生活還是很艱難的,她的出現隻是得到些微改善。


    主屋的人日子不好過,有功名的越來越少,特權也就越來越少,其他族人生活也隻會越來越艱難。


    如果他們是你的家人,你忍心自己吃香喝辣,而親人在吃糠咽菜麽?


    不!


    她忽然對這個家就有了一些認同感,上輩子親情的缺失讓她格外珍惜親情,如今一下子多了這多人,或許有些人的確不好,可大多數還是好的。


    他們眼裏的感謝是那樣真摯,他們信任她,信任她楊滿月會讓他們日子越來越好過,這種信任其實就是一種責任。


    糯米酒在肚裏微微發酵著,兄弟姐妹們的歡聲笑語在耳邊迴蕩著,他們問她寧波的趣事,歸林居的模樣,在太監府裏的過程……


    他們時而驚唿,時而讚歎,小十,滿倉好似成了說書先生,說著滿月與人的幾次交鋒,說著歸林居的達官貴人,場麵熱鬧極了,對她楊滿月也是推崇極了。


    “好,好,好……”


    大哥楊立信已是有些醉了,本在主桌作陪冷雲的他忽然進來,聽著小十的話,拍著滿月的肩膀,打著酒嗝道:“十一娘,你是好樣的……我楊家有你這樣的女兒萬幸,我楊立信……”


    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有你這樣的族妹甚幸!”


    說話間眼淚便是掉下來,歡樂一下停止,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看著楊立信,年歲大的眼睛已是紅了。


    不出意外,楊立信應是下一任族長,而他們這一輩,最高成也就是隻出了幾個秀才。


    對於大家族來說,這哪裏夠撐門麵?


    楊立信已過了而立之年,若下科再不重,那麽以後機會就更渺茫了。


    年齡在科舉場上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若取秀才,自是取年輕的,那些老童生就是取了又如何?舉人也是一樣的道理!


    “大哥,即使我們不行,還有小十,小十一,他們年歲還小,莫要喪氣……”


    二哥安慰著,擦了擦眼角,這是一個悲傷的話題。


    漢時的弘農楊家何止四世三公?


    代代出宰相,可謂名滿天下。


    唐宋時期也是人才輩出,可到了現在,他們這一脈衰弱了,唯一在官場走動的八叔也被貶謫迴家,而他們這一代更是連舉人都沒有,家族的即將落敗已是看得見了。


    錢與地不是榮耀,唯有科舉才是榮耀。


    不然你再多的錢再多的地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大哥何必難過?”


    滿月喝了一口酒,所有人都看過來。


    滿月如今名氣在那兒,哪怕不常在家,可威望在那兒,已隱隱有人把她當這一輩的領袖看。


    她一開口自然吸引目光。


    “我們隻要有錢,就能請得起大儒為西席,我們隻要有錢,便可以讓族內每一個孩子都讀上書;我們隻要有錢,可以讓我們楊家每一個讀書的孩子一日吃上一個雞蛋,一杯羊奶,一頓肉,他們不必為生計苦惱,大浪淘沙,總有金子的……”


    她仰頭喝掉杯中酒,將酒盞放到桌上,一字一句道;“人最怕自己喪氣,這兒……”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便是你的道。你喪氣了,道沒了,如何成大事?我是個女兒家,經商也不怕被人笑話,不滿兄長,我開春要在小港買地,你不要那樣看著我,我在小港買地是要種一樣東西,關係我楊家往後三代的繁盛,我還得開幾個作坊……”


    她笑了起來,又給自己倒了些酒,喝了一口繼續道:“我那肥皂用得好吧?我弄了個店麵子了,等開春我就要大幹一場。洗頭的,洗臉的,洗澡的……還有西洋的玻璃……”


    她看向眾人,“我需要人,楊家還有多少人無田無生計的?!”


    她重重地將酒盞擲桌上,聲如洪鍾地道:“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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