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哄鬧的聲音傳來,腳步聲雜亂,又聽到兵兵乓乓的一陣響,冷雲的聲音傳來,“慌什麽?!世上哪裏有鬼?!”


    滿月推開陳氏,陳氏卻是一把抓住她,連連搖頭,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娘,莫怕,我下去看看。”


    其實滿月也覺此事有些古怪,到底是受過現代教育的,邏輯能力強了不是一點半點的。若是真有鬼,哪裏用得著嚇唬人?直接乘著大家睡著把人弄死不就行了?


    滿月披上鬥篷下得車去,出乎意料的是,外麵的軍士已在冷雲的指揮下結成陣仗,全然不似剛剛的慌亂,在火光下,臉上雖還帶著一點恐懼,可卻能強自鎮定。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顯然,有冷雲這樣的煞神在,連鬼都要退避三分,他是整個團隊意誌的體現。


    冷雲握著刀,雙眼微微眯起,聽到身後響動,也沒迴頭,隻麵無表情的吐出兩字來,“迴去。”


    滿月邁著步子上前,並未將他的話聽進耳裏。


    上得前幾步,借著火光看到冷雲麵對著的那麵牆上出現了一個死,“死!”


    光一個死字顯然是不能夠將這群在死人堆裏翻滾的軍士嚇到的。


    這個死字不平凡,因為不是用墨汁寫出的,而是有無數螞蟻自然拚湊起來的。


    滿月本來心裏還有些發毛,但一看清牆上的字後,忽然笑了。


    人會畏懼未知,把未知當成鬼神的手筆。


    可當答案揭曉後,那還有什麽可怕的?


    她冷笑了幾聲,粉唇微啟,“雕蟲小技,焉敢在此賣弄?!還不快滾出來?!!”


    聲音不高,卻是字字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可違逆的威嚴,極為篤定。


    冷雲眯眼,低聲道:“可看出什麽了?到我身後點。”


    “哼!”


    滿月冷哼著,“螞蟻喜甜,用蜂糖在牆上做字,自能聚蟻成字!”


    說罷便是笑了起來,“若是鬼,何須用此等障眼法?還是快快出來吧。”


    四周依然一片寂靜,而那些軍士則是徹底去了心裏恐懼,對於楊大家的學問他們是很信服的。


    既然不是鬼,那有什麽可怕的?這些人就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兵,不是一般兇悍。


    冷雲想了想道:“去套車吧。”


    “是!”


    滿月也沒問,她覺冷雲這是有計策了。


    一群軍士很快把車套好,晁粟摟著兩個小的,道:“來,別坐著,都趴著,趴中間點,外一歹人有箭矢,咱也好有個防備。”


    小十不由大為感佩,“五穀爺爺,您想得真周道。”


    “嘿,我在宮裏一輩子了,怎麽害人怎麽防人這可是看家的功夫。”


    “……”


    一群人退了出來,冷雲看了一眼這陰森鬼氣的大宅,唇角微微勾起,帶起一絲殘忍,“青雲,給我點火。”


    “是!”


    “紅蓮業火淨萬物,既是惡魂,本侯爺就送你們一程好了……”


    他喃喃自語著,聲音輕飄飄的,在車裏看著的滿月打了個顫,忽然覺得大叔才是食物鏈頂端的家夥,神馬妖魔鬼怪遇見了他,估計都得繞道走啊!


    青雲等人尋來幹燥的引火物,又將攜帶的燈油潑了一點上去,冷雲清冷的聲音又傳來,“既然有鬼,這村不能留著了,全部燒了吧。”


    “是,侯爺!”


    火把被點了起來,眼看著就要點燃那堆引燃物的時候,一個哭泣的聲音傳來,“嚶嚶嚶,你們這些人,走就走罷,幹嘛要燒我的窩?破家值萬金啊!”


    說話間,隻聽得“哢嚓”一聲,隻見大宅門後的一塊地上忽然突起了,用火光一照,居然是一塊可活動的板子,因在門後,都沒人注意到這人還堆了一堆枯草,下麵是一塊木板。


    所有人都退後了幾步,在火光中,隻見一個狀似女子的人走了出來。


    頭發如雞窩,身上的襖子明顯不是她的,是一件破破爛爛的男式襖子,許多棉絮都露在外麵,臉上也是烏漆麻黑的,叫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但聽其聲音年歲應也不大,至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還略帶著稚嫩。


    “你們這些人跑我家裏來,隨便動我家的東西,動也就動了,為什麽還要燒我的家?!!”


    令人意外的是,這女鬼不但無視十幾個軍士手裏的刀槍,反是不怕死地指著眾人罵道:“強盜!”


    冷雲眯眼,眼裏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


    青雲則是大罵道:“強盜你個錘子!半夜三更的你扮鬼嚇人,到底是何居心?!”


    “嘿嘿!”


    女子笑了起來,忽然上前一步,動作極靈活,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尤其是青雲,都沒怎麽看清楚,那女子已到了跟前。


    他下意識地舉刀,嗬斥道:“你要做什麽?!”


    “相公,你迴來啦,相公是我,我是媚兒啊……”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地上了,什麽鬼?!


    難不成是個瘋婆子?


    正在納悶時,那女子已是大哭了起來,那首歌又傳來,“朗朗乾坤,青天明月,拂曉流風,還我清白……郎去山碼頭,妾奉公婆家,忽遭滅門禍,慘慘慘,郎非是海寇,罪上清白身,累了慶餘家,戚戚戚……”


    青雲心裏一動,剛要說話,卻見那女子忽然就往門裏跑,他下意識地就要追上去,卻聽冷雲道:“站住。”


    一下子立定在原地,青雲眼裏的迷惑飄散,驚出一身冷汗來。


    因是女子,所以大意了麽?


    這時,那女子又出來了,令人吃驚的是,她帶了一個孩子出來。


    那是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孩子,孩子顯是恐懼得很,可被女子拖拽著顯是無力掙脫,當見到如此多的人的時候,再也控製不住的開始大哭。


    女子愛憐地將孩子抱起,拍著他後背道:“兒啊,兒啊不哭,你爹爹迴來了,你看,你看,那是你爹爹。”


    她說著又是大笑了起來,仰著頭,眼淚撲簌簌地流淌,忽然跪倒在地,發出淒厲的吼聲,“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還我清白,還我錢家清白,還我錢家342條人命……老天爺……”


    所有人都蒙在那兒了,麵對這樣的情況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冷雲。


    後者的臉上依然是寡淡如水,好似什麽都與他無關,淡淡的讓人感到心冷。


    女子又站了起來,看著青雲,道:“祝郎,這是我跟你的孩子,婆婆把我藏到了地下,你知道的吧?我們家有地道,妾身這幾年把整個村都挖通了,再來軍官就不怕了,來,我帶你去,大家都去,在下麵很安全的,我還有錢,還有糧食……”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來,“祝郎,你出息了,帶這麽多好漢,我們可以報仇了……”


    這是個瘋子……


    滿月下了個結論,她仔細觀察了女子的神情,別忘了,她是一個自學過心理學的人,這女子神態不似作偽,因是受了極大刺激後造成了應激創傷,然後瘋了。


    她嘴裏的夫君應該也是死了,根本沒去什麽碼頭,或者說,她夫君就是官府認定的海寇……


    從她唱的歌詞裏就能聽出。


    隻是……


    滿月有些迷糊了,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


    一想到某個可能,再聯想女子的話,不由覺得毛骨悚然。


    這裏曾有300多條的生命被殺死……


    孩子還在哇哇大哭著,那哭聲好似一條繩索似的,無聲無息地鎖上你的脖子,收緊,讓你透不過氣來。


    青雲迴頭看冷雲,冷雲點了點頭,青雲便道:“娘子,我是來接你們去海上的……”


    “海上?”


    那女子眼裏閃過一絲迷茫,忽然哆嗦了起來,“不可出海,不可出海,不做海貿了,不做海貿了,不,不,不是海寇,沒,沒勾結倭寇,沒,沒……”


    她怪叫著,忽然抱著孩子轉身就跑。


    “跟上去。”


    冷雲吐出三字來。


    “喏!”


    七八個軍士追了上去,見女子往門後的一個地下入口鑽,不敢大意,幾個軍士一把奪過她的孩子,又有兩人上來,抓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拉。


    女子發出淒厲的聲音,與孩子的哭聲混在一起,既悲慘又瘮人。


    青雲上得前來,一記手刀將女子敲暈,那孩子忽然一口咬上一個軍士的手,那軍士不妨,不由鬆手,讓那孩子掙脫了去。


    那小孩撲向女子,死命地搖著,嘴裏嗚嗚的叫著,可卻是一個完整的音節都喊不出來。


    青雲看得直皺眉,晁粟不知何時上來了,掏出一個瓶子,在手帕上一倒,直接繞到孩子身後,抓著那孩子就把帕子捂到了他臉上。


    那孩子起先還掙紮,可慢慢的動作就小了,再慢慢地就沒了動靜。


    滿月嚇了一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蒙汗藥?


    晁粟收起瓶子,搖搖頭,歎息了一聲,低低道:“可憐人呐……”


    過了好久,天天漸漸放亮了,那些軍士上來了,麵色古怪地迴稟道:“侯爺,下麵的確有個地道,而且四通八達的,還,還發現了幾具屍體……看樣子,因是路過的行人。”


    說著便遞上了一些東西,滿月湊過去一看,發現是一些類似戶籍證明的東西,彼時路引製度名存實亡,但戶籍證明這些東西還是有的,不然誰知你幹嘛的?


    她瞪大眼仔細一看,隻覺脖子後麵發涼,這幾個人不是本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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