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外公與八叔便迴去了。


    晁粟則被滿月安排著住進了後院。老爺子喜歡看書,便又令人去書店買了些書過來,還添置了一套書桌,書櫃以及文房四寶。


    晁粟對於滿月的細心感到滿意,見滿月兩個弟弟在讀書,順便也指點了起來。


    不指點不知道,一指點嚇一跳,這個公公的學問不是一般好。


    在旁旁聽的石琮也是不住點頭,二人從書房退出來後,石琮道:“以前便聽祖父說我大明內相的學問不下大學士,今日一見果是非凡。”


    “嗬。”


    滿月笑了起來,“還真是讓我意外,這晁公公的學問不下八叔呢!”


    頓了下道:“不過凡事也有意外,也不是每一個掌印學問都好,比如劉瑾,魏忠賢……”


    “噗!”


    石琮又拿著扇子在她腦上敲下,“憑得刁鑽,那幾個可是媚上之輩,我大明的掌印多數還是得有學問才能做。”


    頓了頓又是一陣歎息,“不過你說的也對,凡事總有意外,這個侯景學問就是稀疏平常,集結了幾個文臣幫他看奏章。”


    “哦?”


    滿月意外,“侯公公居然是文盲?”


    “文盲?”


    石琮琢磨了下這詞的意思,不由笑了起來,“這詞倒有意思。不過說他文盲也不對,也是讀過些書的,隻是此人弄權厲害,可學問就不怎麽樣了,大概是資質有限吧……”


    石琮看了看天色,道:“下午我就迴去了,你那水果茶甚美,可否勻我一些帶給祖父嚐嚐?”


    “那算什麽事?綠竹。”


    “奴婢在。”


    “去給石公子包些果茶。”


    “是。”


    “另外,我做的臘肉腸也包些。”


    滿月笑著道:“前不久做了一些香腸,你帶迴去給閣老嚐嚐。”


    “滿月妹妹有心了。”


    滿月笑了起來,“閣老都送了那麽珍貴的鬆茸給我,我就迴送些自家做的香腸和果茶已是失禮了。”


    二人說著話便到了花園裏。


    隆冬時節,花園裏自是一片蕭瑟,好在還有幾株臘梅與鬆柏傲然於寒風中,給這單調的世界增添了一些色彩。


    二人沿著花園裏的小池塘走著,天氣十分寒冷,這個時期正處於小冰河時期,即使是南方也冷得厲害。許多人愛來歸林居也是歸林居比較暖和的原因,比在家裏享受多了。


    好在二人還有手爐,還有鬥篷,裏麵也是穿得棉襖皮裘的,這樣走走倒也會太冷。


    “你這兒比家裏可舒服多了。”


    石琮一臉羨慕,“就是王侯公卿之家怕也沒你這兒舒服。”


    “其實可以在家裏盤個火炕嘛……”


    “那如何使得?那可是金人的玩意……”


    石琮搖著頭,“南人習床,北人尚炕,即使凍死也不可學蠻夷。”


    滿月有些無語,“民族之得失又豈在一火炕上?”


    頓了頓道:“趙武靈王學胡人,有了胡服騎射,才有了後麵滅中山,攘地燕,代的霸業,除秦外,無可匹敵。”


    她搖著頭,“即使是秦國也非墨守成規之輩,時代在變,形式在變,當年的趙武靈王看到了騎兵將取代步兵,立刻學胡;而當年車戰被淘汰,函穀關已無法成險阻,漢武帝立刻遷都……若是死守成見,我等如何壯大?”


    石琮愣了下,隨即笑了,“祖父說你有大才,我不信,現在看來的確是我淺薄了。”


    頓了頓又道:“隻是眼下非常時期,若學金人怕是有損失去……”


    “師夷之長技以製夷。”


    滿月一字一頓地道:“我們可以在嘴上蔑視他們,可小小一個部落蠻人卻將我大明打得險些亡國滅種,難道就沒什麽可取之處嗎?我大明鄙夷武夫,覺武能亂國,可這些年來,文人亂國的還少麽?因噎廢食,最終就是這下場。一個國家連自己的士兵將軍都不信任,卻指望武將死戰,無異於癡人說夢。“


    聽得出她言語裏有些情緒,不由想到她未來的夫君是武將,她這是在為他鳴不平麽?


    可憑什麽?


    明明最初的開始她是被算計的,她為什麽就這樣認命了?


    心裏湧現一絲不甘,冷雲憑什麽得到她?


    心裏發酸,但一想到自己明年就要娶妻了,眼裏便是黯然。


    縱然沒有冷雲,她也不可能嫁給他的。


    四知堂是本地的名門望族,主房的嫡女哪可能與人為妾?而且就楊滿月的性子也必不屑。


    想到這裏便是心裏發悶,悶悶道:“此乃人心,非我等能阻止……”


    他看向遠處的鬆柏忽然道:“你與冷雲何時成親?”


    滿月愣了下,不知他忽然怎麽問自己這個。不過她還是老實地應道:“等孝期滿了再說。”


    “哦……”


    聽了這話心裏倒是一鬆快,心情略微好轉,“你迴老家要何時迴來?”


    “我是想初八就迴來。不過等過了十五才開店門。先去柴橋整理整理,然後再迴店裏來。”


    石琮點頭,“那年上來我家玩吧。你如今這多奴仆,迴柴橋怕是也不好住,可以去我家住。”


    “那如何使得?”


    她笑了起來,“沒事的,你放心吧,梅姨娘都替我安排好了,現在那個村裏也沒人敢欺負我了,好多別村的人都想來做工,一聽我要房子給下人住幾日上趕著要租給我呢。”


    “如此便好。”


    他點點頭,有些失望。


    但再一想,若楊滿月答應了那就不是楊滿月了。


    “嗬嗬,到時一定去給你們拜年。”


    “那祖父一定會很高興的。不過我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老爺子定會讓你下廚的,他可不知道什麽是客氣。”


    “哈哈!”


    滿月咯咯的笑了起來,“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祖父的?被他聽見了打你。”


    “這不是聽不見麽?”


    石琮勾唇一笑,難得的頑皮天之褪盡了身上的陰鬱氣息,顯如雲霞燦爛,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石琮無疑是美男子,一雙細長的眼帶著一絲瀲灩,氣質陰柔而風|流,有著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偏偏這股書卷氣裏又夾雜了一絲陰鬱,顯得有些神秘,一般的女子是難以抵抗這樣的氣質的。


    滿月也看呆了,發現這個石琮若是真心笑起了還真是蠻好看的。


    嘖嘖,真是養眼啊!


    滿月的看純粹是帶著一股欣賞,而不帶其他。可偏偏這直剌剌,大咧咧的看法讓石琮心裏一動,臉色可以的紅了,“滿月妹妹你看著我做什麽?”


    滿月笑著道:“石家哥哥,其實你笑起來聽好看的,以後要多笑笑。”


    “難道我在你眼裏不苟言笑?”


    他有些鬱悶地問道。


    她歪著腦袋想了會兒,道:“從認識你起,你對我不是嘲笑就是冷笑,這兩次好些了,可你的笑好多時候都不是從心尖發出來的,我看得出來呢。”


    她說著便是一吐舌|頭道:“我瞎說的,你別生氣。不過人生在世幾十載,轉眼就過去了,有時真沒必要背負那麽多,又不是爺爺是閣老,兒子孫兒就必須是閣老的,你說是不是?”


    “你……”


    石琮詫異,隨即心裏淌過一絲暖流。


    想不到她懂我。


    她擠了擠眼睛,嘿嘿笑道:“說得不對莫往心裏去。對啦,下午你就迴去了,我再請你吃一頓吧。”


    石琮不由好笑,“說得我好似很貪嘴一般。”


    “民以食為天,人活著不就這點樂趣麽?”


    二人說說笑笑的出了花園,一頓午飯談天說地的,愉快結束。


    送走了石琮,滿月去看了看兩個弟弟,又在晁粟那兒坐了會兒,這才迴到屋裏睡覺去。


    第二日傍晚的時候,冷雲迴來了。


    隻是滿月卻覺他心情不好,來了半天了,一直陰沉著臉,好似誰欠了他錢似的。


    “你這是怎麽了?”


    滿月一臉奇怪,“過幾日就要過年了,怎還愁眉苦臉的,這可不吉利。”


    他抬頭看了看滿月,又看了看不遠處在跟著晁粟做學問的滿倉與小十,不由道:“若是我的弟弟有你兩個弟弟爭氣就好了。”


    滿月一聽這話便知冷雲那弟弟又整出幺蛾子了。


    認識他這麽久,他雖很少提及家裏的事,不過她來小港後,因著總去送午飯,與他幾個下屬熟了,一來二去的,也知道他家裏的一些情況。


    冷雲這弟弟比他小五六歲,冷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孩子,老大是冷雲,老二是個閨女,可惜沒活到5歲就夭折了。後來又有了個兒子,因閨女夭折的事,冷夫人對這個老幺那是愛得不要不要的,日子久了,就給養生了個紈絝子。


    冷雲這些年沒少往家裏拿錢,可給的越多,弟弟也就越會闖禍,而他那母親也越來越偏心。


    青雲就偷偷跟她吐槽過,說冷家老太太就跟個後娘似的,老大在外拚死拚活,今日富貴可都是用命換來的。可老太太倒好,迴去問也問,不過總覺有些敷衍;而小兒子若是摔一下,那都要心疼半夜,家裏的奴仆現在都隻知小少爺了……


    想到這裏,滿月便道:“我們做長姐,長兄的總是要多些耐心的,特別是父親早亡,更是要擔起責任。”


    冷雲冷哼了一聲,“那等頑劣子倒不如沒有……”


    滿月拉過他的手,道:“出去說吧。”


    “不用了,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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