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無奈,隻得出去,徐遠一見到她就大聲嚷嚷,“滿月,滿月,你出來得正好,這幾個殺才不讓我進去!”


    滿月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石琮,隻見他摸了摸自己鼻子,頗為尷尬地笑了笑,顯是被徐遠抽風的舉動給雷得不輕,眉宇間帶著一絲無奈,衝滿月拱拱手道:“聽聞袁家老太爺來了,我等特來拜訪。”


    這理由找的……


    “外祖讓我請兩位公子進去。”


    滿月上前行了一禮,揮了揮手嗬斥道:“如何敢對貴客無禮?!這兩位都是自家人,自不必見外!”


    說著便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徐家哥哥,下人不懂事,莫要計較。來來來,隨我裏麵吃酒。”


    “哼!”


    徐遠冷哼了一聲,嘀咕道:“狗眼看人低,說了都是自家人,小爺也敢攔,這次看在你們東家麵子上就算了,再有下次,哼哼……”


    石琮無奈歎息,這二百五,一天不惹點事出來就難受。


    人家這是家宴也往裏湊,說好聽了是性情率真,說難聽可不就是沒教養麽?


    也得虧他爺爺是魏國公,不然估計裏麵的袁老太爺已是發怒了。


    二人跟著滿月進了屋,徐遠是個自來熟,未等人介紹,便行了一個禮,“晚輩徐遠,徐臨川拜見老太爺。”


    “使不得,使不得。”


    袁煥東起身,側過點身子道:“小公爺身份最貴,老夫受不得。”


    “老太爺為長者自是受得。”


    滿月嘴角一抽,有些無奈地道:“外公,徐家哥哥是自家人,我這歸林居得以創立,多虧徐家哥哥支持,既是自家人,便不必見外。”


    “你這孩子,沒大沒小。”


    袁煥東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石琮,有些意外地道:“子玉竟也與月兒相識?”


    “晚輩拜見老太爺。”


    這下輪到滿月詫異了,怎麽看著石琮和自家外公很熟的樣子?


    “袁二叔,多日不見,身子可還好?”


    他又拱手向二舅行了一禮。


    “勞賢侄掛礙,身子骨還算硬朗。”


    滿月這下更詫異了,這樣子,哪裏是很熟?簡直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節奏啊!


    徐遠與滿月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困惑。


    “祖父最近常念叨您,特別得知滿月是您的孫女後更是念叨,讓晚輩此番前來若是能遇見您,便帶個口信。”


    石琮說著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拱了拱手,道:“他老人家棋癮又犯了,想找您下棋呢。”


    袁煥東嘴角一抽,貪嘴閣老除了好吃外,還愛下棋,隻是那水平……


    “外公,您與閣老……”


    滿月終是忍不住了,“相識?”


    “嗬嗬。”


    袁煥東一抹胡須,道:“閣老是我坐師啊,我那年中進士,就是閣老點的。說來慚愧,我這個學生對老師多無助益,反是幾次三番連累他老人家……說起來,這些日子因身體不適有些日子沒去看望老師了,琮哥兒,若是見著老師,請幫老夫代為轉達,過些日子等身體好些便去。”


    石琮知道袁老頭是因為尋著遺失的孫女受了刺激,所以這些日子走動才少的。這種事自然不能勉強,所以便道:“老太爺放心,我定會轉達祖父的。”


    頓了下又道:“祖父也跟我說了,有些事順其自然就好,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沒事下下棋,喝喝茶,修身養性才是最好的。”


    袁煥東心裏一凜,目光裏閃過暗淡,低低道:“老師說得是,過些日子我便登門拜訪。”


    “哎呀!”


    徐遠終是受不了了,“你們這雲裏霧裏的到底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老太爺您是閣老的學生,那更不是外人啦,小子來得匆忙,也沒帶禮物,給您多行個禮,您老擔待啊!”


    果是中二少年……


    袁煥東臉上出現了龜裂,待他迴過神來,徐遠已行完禮,一屁|股坐了下來了。


    石琮無奈地一笑,頗為尷尬地道:“臨川賢弟是真性情之人啊……”


    心裏又加了一句:“其實我也不知我祖父讓我帶這話是什麽意思好麽?”


    其實他也是納悶。


    徐遠來找他,祖父就讓他帶人來歸林居,然後還交代若是見著滿月外祖讓自己把這話帶給他。真是見鬼了,難道祖父當真神機妙算,不但算出楊滿月有難,還算出袁老會來?


    若說之前他還覺得惠熙縣君的出現隻是巧合的話,可這會兒見著了滿月外祖,他便覺得蹊蹺了。


    畢竟天下沒這麽多巧合嘛!


    不過祖父沒告訴他,他也不敢多問,隻待後頭再問問楊滿月了。


    一番客套後,自是入座。


    因著有外人在場,所以大姨,陳氏便帶著小十與滿倉走了。


    滿月也想走,卻被袁煥東叫住,“你未滿15,便是孩童,既是自家人,也不必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的禮法,且坐下吧。”


    滿月一頭霧水,外公這是要做什麽?


    “是極,是極,滿月你不要走。”


    徐小哥對滿月姑娘顯出了極度的依賴,“你走了還有什麽意思?你走了,我就不吃了!”


    還真是……


    袁煥東眼角抽了下,早就聽說京城這個小公爺行事無禮法,今日一見果是品行清奇,倒也算得上一股清流奇葩。


    “咳!”


    石琮輕咳了下,扯開話題舉杯道:“還未恭賀袁老一家團聚,晚輩敬您。”


    “多謝琮哥兒。”


    袁煥東喝了酒,隨即便露出一絲難過的表情,“唉,怕是怕我們爺孫也沒幾日聚頭了,這老天真是……”


    說著有些渾濁的眼裏竟是流出淚來,一旁的二舅也是忽然切換模式,一下就變成了怨婦,“是啊,既讓我們相聚又要分開,上蒼何其殘忍……”


    “啊?”


    正在狂吃徐遠一下就懵逼了,什麽鬼?


    怎麽吃著吃著就哭上了?


    沒幾日聚頭是什麽意思?


    滿月也是震驚!


    她忽然明白外公要做什麽了。


    他這是要殊死一搏,借勢啊!


    不過她也沒想到自己外公竟然是石閣老的學生。


    在這個視師如父的年頭,弟子故而要代其勞,但老師的人際關係也成了自己的了。所以滿月稍稍一想,便知自己外公這是要做什麽了。


    隻是……


    如此一來,自己母親跟著父親私奔的事也將大白天下,外公到時也要受責難,這樣真得好麽?


    自己隱忍不就是因為擔心母親的名節受損麽?


    至於自己會不會成為庶女,她根本不擔心,她也不在乎。


    隻是她占據了滿月的身子,從滿月對陳氏的抵觸來看,她雖為與自己親生母親相處過,可卻很思念,自己總得替滿月想一想,免得她去得不安心。


    “老太爺,您說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沒幾天聚頭了?您病了?得了什麽病?有什麽困難跟我說,我這便寫信給祖父,讓他為你尋名醫。”


    袁煥東眼角又是一抽,這也太冒失了……


    不過由此可見,徐遠是真君子,倒是多了幾分親近。


    “唉……”


    二舅歎息,“多謝小公爺,隻是這迴怕是要老賬新賬一起算,左右是躲不過了。小公爺您以後還是莫要與我袁楊兩家扯上關係,以免連累你。”


    “您這是什麽話?”


    徐遠怒了,“難不成是有人刁難你們不成?什麽人?說出來!小爺最討厭有人仗勢欺人!”


    石琮看向滿月,再聯想祖父的話,心中有些明了了。


    略一思忖道:“難不成那個惠熙縣君是故意來尋你麻煩的?”


    “啥?”


    徐遠一頭霧水,“那個真是縣君?”


    “……”


    一群人無語了,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當日他也在場,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那日是滿月在耍無賴,人家那是正兒八經的龍子龍孫好麽?


    “滿月,你與她到底有什麽仇啊?不怕,就算是縣君又怎麽樣?你有什麽冤屈跟我說,我這便迴去告訴表哥,讓他替你做主!”


    “唉!”


    袁煥東重重歎息一聲,“此乃家中醜聞,不足一提。來來來,吃酒,吃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提那些惱人的事了。”


    徐遠哪裏肯罷休?


    外公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心裏跟幾個貓爪子在撓一般,急得直跺腳,“哎呀,我的好太爺,到底什麽事?你們倒是說啊!”


    滿月算是明白了。


    感情自己又猜錯了。


    外公根本不是衝石琮去的,而是瞄準了小公爺啊!


    這廝乃是天子表弟,而自己惹上的也是天家之人,得知自己與徐小公爺交好,外公便起了這心思……


    不得不說,大明精英不可小覷啊!


    這套路也太深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滿月自然要替外公唱下去,放下碗筷,抹了抹眼角道:“徐家哥哥的好意心領了。隻是滿月惹上了大事,怕是天子也是難斷,所以小公爺以後在店裏住著歸住著,可切莫與滿月走這般近了,免得連累您。”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還帶著哭腔,徐遠隻覺心上好似被什麽東西用力地擊打了下,一下疼痛了起來。


    他長這麽大,還是頭次見過滿月這樣真摯的人,她雖比他小,可他卻覺她如自己的姐姐一般,有股知己的味道。


    現在看到知己如此,眼裏隱隱含淚,怎能不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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