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聯想自己路邊攤的那些書生又有些釋然。


    寧波自古好經商,有了錢以後就培養子弟讀書,好書之風從後世存世的藏書閣便看得出。此地儒風蔚然,向學者眾多。


    一個城市,讀書人多了,城市也會跟著變化,就像京城腳下的百姓見識多一樣,知識分子多了,也能感染小民,如此一來,風氣必然要開放,在這樣的地方為官也是得小心,因為民眾不是那麽好糊弄。


    大明問鼎幾百年,都是以強盛著稱,絕沒有投降的說法。


    在原本時空的曆史上,崇禎是做到了君王死社稷的。這樣的帝王古往今來也沒幾個,所以他即使才能平庸,也是受到了後人尊重。


    可本時空的崇禎爺也不知哪裏開竅了,不但提前跑路了,好玩起了海貿,為了一個商稅跟一群大臣鬥了個你死我活。


    雖30稅一的操|蛋稅收沒變,可卻是增加了一些其他輔助稅收,雖不高,但對大明的收入卻是有極大提高。而在海貿上則多了一個入關稅與出關稅。


    其中出關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入關稅則是高得可怕。


    除此之外,這個跑跑崇禎爺還玩起了錢莊,從許多地方來看這家夥都有些像穿越者。而也正是因為這一係列的改革,動了江南士族的蛋糕,所以在說起這位明明延續大明壽命的帝王時,江南的士紳階層總有些鄙夷,日子久了,少部分城市居民也覺崇禎是個軟蛋。


    好在農民伯伯是感覺他老人家的。因為加大了商稅,開了海貿,丟了半壁江山,大家的目光便也不隻盯著土地了。


    兼並他人土地終究不是什麽好聽的名聲,聽說海外有許多無人耕種的地,在少了半壁江山,土地有限的情況下,很多人都去幹殖民的事了。


    聽說為此還和西班牙人幹了一架,把西班牙人打得哭爹喊娘,總算是找迴了一些天朝上國的自信。


    “要我說也修身養息夠了,朝廷怎麽也沒個動靜?不會也和宋人一樣,隻把杭州當汴州了吧?”


    “朝裏的事我等小民哪裏知道?這個叫報紙的東西到也新鮮,上麵還寫著我等普通人也能投稿,一旦錄用還有潤筆費,嘿,王秀才你去試試撒!”


    “若是能中稿,我可不要錢。”


    “哎喲,儂個讀書擰就是清高……”


    “哼!夏蟲不可以語冰。”


    滿月嘿嘿一笑,低聲道:“一字二十文,吸引力不小。”


    “嗬,這是自然。”


    楊守延撫須道:“若是讀書那會兒有這樣的好事老夫也得來,若是中得一二篇,不但能揚文名,還能=有點實惠,買些書也是好的。”


    “八叔兒時也缺錢麽?”


    “你這話說的……咱楊家雖是家大業大的,但子弟也多,讀書費錢啊,三代富農才能培養一個讀書人,咱楊家培養多少個?一代人中隻能能讀的,一個都不能少。月錢看著不少,可書籍昂貴,那點錢可不夠看的。”


    滿月不由歎息,“大家族尚且如此,更別提一般的小門小戶了。此生識得聖賢字,何其幸運。”


    “為你這句當浮一大白。可惜此時無酒無茶,吃口麵當是敬酒了。”


    八叔倒也風趣,真就吃了一口麵,還做了一個“請”字,惹得滿月哈哈直笑。


    隻是才露齒,八叔就不幹了。


    “大家閨秀的,笑不露齒。”


    滿月點頭,一點也不抗拒,反而覺得八叔挺有趣。


    其實看這性子應該是個活潑的,隻是為了走仕途,生生把性子壓抑了。


    這幾日迴來了,又做起了自己喜歡的事,倒是比剛迴來時明朗了不少。


    叔侄二人吃完早餐,看到路上的報童已沒了,再走到報社時,卻又見幾個報童出來。見到楊守池便行了一禮,小小的臉上帶著雀躍,“恭喜副總裁,報紙大賣啦!我們趕過來再拿些去!”


    滿月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噎死,副總裁?什麽鬼?!


    “嗬嗬,那是你們喊得賣力!晚點到總裁那兒去點個名,把錢領了!”


    “噯,多謝副總裁!”


    要吐血了,明代也有總裁?


    這就是滿月少見多怪了。


    總裁一詞始見於《宋史·呂蒙正傳》,意思是“匯總裁決其事”,比如負責修史的總頭目就可以被叫總裁。而楊守池他們現在幹得活也差不多,所以叫總裁也是很正常嘛!


    滿月的臉色有些怪怪的。


    總裁一詞在她看來總覺有些貶義。君不見後世大行其道的總裁文裏的總裁都是中二病麽?動不動就拔刀砍人,也不怕丟人!還總裁呢,就是黑社會大哥不到必要時刻都不會自己動手啊!


    所以一說總裁二字,她腦海裏就冒出一些腦殘,中二病等形象來。


    看了看八叔,猛地搖頭,實在沒法把中二病與八叔聯係起來啊!


    “你這孩子站在那兒又是搖頭又是翻白眼的是作甚?!”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楊守池的聲音把她拉迴了現實,“還不給玉溪先生見禮?”


    “哪裏,哪裏,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大家都是合作夥伴,哪裏需要行禮?”


    滿月迴過神來,宋玉溪不知何時到了近前,忙福身行了一禮,道:“宋叔叔好!”


    頓了頓又道:“宋叔叔是長輩,滿月給您行禮是應該的。”


    “嗬嗬,好孩子,客氣啦!”


    宋玉溪很受用,覺滿月這丫頭雖狡詐,可起碼會做人,懂禮貌啊!


    與之相處還是很愉快的!


    把二人迎到存放報紙的地方,滿月一看,便有些呆滯,“宋叔叔,您,您這是印了多少?!”


    宋玉溪嘿嘿一笑道:“不是你說印越多越便宜麽?我印了十萬份……”


    “啥?!”


    滿月吃驚了,“報紙有時效性,這麽多能賣得完?”


    宋玉溪與楊守池對視了一眼,二人都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神情來,宋玉溪拈著自己胡須,道:“我江南素是文風盛行之地,賣不完的可以放其他地方去賣。”


    頓了頓又道:“老夫不少在外鄉的好友都對此物感興趣,我們寧波先賣,剩下的都分潤給他們,依舊30文一份。”


    言語裏少不得一番得意,言下之意:這就是老夫的能耐。


    滿月笑了起來,連連拱手道:“有玉溪先生在,何愁我時新報社不興旺?”


    這話說得人舒坦,宋玉溪嘴裏客氣,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受用,擺了擺手道:“等過了正午就有人來收了,咱們弄個開門紅,十萬報紙齊發,弄個一炮而紅!”


    滿月與八叔對視了一眼,心裏樂開了。


    八叔是樂用了宋玉溪的渠道;而滿月則是樂要賺大筆銀子了。


    經過技術提升後,現在一份報紙的利潤大概在7文左右;而一下印這麽多,成本可以再折合,平均下來,一份報紙起碼有了10文的利,一次賣出十萬份,就有1000兩銀子的利潤,著實有些嚇人了!


    當然這也隻是一次試水,宋玉溪把報紙委托他人售賣到外地,分化了風險,看起來賣了十萬份,好似弄了個開門紅。可在座三位主事人都知道,若是市場反應不好,後麵就可能沒這麽多錢賺,甚至虧本了。


    可不管怎麽說,這一步總算邁了出來了,1000兩銀子也即將入賬,怎麽看都是個喜事,該慶祝下的。


    本要下館子,可滿月個人精哪裏會讓宋玉溪頗費?


    占了人家的渠道總得意思下。


    像他們這樣身價的人,下館子不稀奇,倒是自己親手做一頓比較顯誠意。


    讓報社看門的帶路,帶上兩個自家子弟,去了菜場買了一些食材迴來,一頓忙活,便整治了三桌菜來。


    報社如今算上打雜的也有二十人,近期都辛苦了,為他們做頓吃的也算吃犒勞。


    又做了些鹵味,讓人打包帶去了印刷坊裏,給那些辛苦的工匠也帶些慰問去。


    做得都是一些本幫菜,雖是簡單小菜,可一群人卻是吃得滿意。


    楊滿月如今名滿寧波,又是報社的半個股東,能吃到她做的菜,許多人還是挺激動的。


    要知道去歸林居吃滿月一道菜如今可是要上十兩銀子的辛苦費的。


    30盤的菜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要全部做下來,饒是滿月被係統虐過,體力過人,可天天做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索性聽了冷雲的話,開店一月期滿便改成一天十道,且要提前預約。


    於是為了吃上楊大家做得菜,一些有錢人便玩起了新花樣,增加一些辛苦費,開始2,3兩,可到後麵越炒越高,現在做一盤普通焅菜都要上到10兩銀了。


    雖是價錢上漲,可預約還是接得滿滿的,所有人都以能吃楊任爾烹製的菜為榮,更可怕的是,現在還有好多人請她過府做席麵,出手就是百兩銀的報酬。


    而這些席麵滿月也沒都去做,而是挑選了一些人家,選得都是11月中旬的席麵,在這之前她可沒空。


    繞是如此,前來邀請做席麵的人還如絡繹不絕,發現楊大家隻做11月中旬後的席麵,便都學聰明了,一下子這預約就排到了臘月二十。


    後麵若不是滿月拒絕,恐怕還得繼續排下去,能請楊大家到家裏做一次席麵,已成了富貴人家的攀比手段了。


    所以這些報社工作的人能吃到楊大家做的菜,那叫一個榮幸。


    而傳說中能吃到流淚的感覺雖是沒有,可到底還是感到親切的,心裏帶著淡淡的溫暖,如母親的手藝,雖不至流淚,可這樣的幸福卻是讓人心尖發暖,發脹,的確是有點想流淚,那是溫暖的淚。


    “哎呀,滿月姑娘,你這手藝真是絕了,一日比一日精進啊!”


    宋玉溪不由感歎,心裏也覺見鬼極了。


    才半月時光,怎麽覺她手藝又進步了?


    天天受係統虐待的滿月都快受虐成習慣了,若沒點長進,還不如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不是隻有增加神之手才算進步,一次次的小考本就是一種提升。


    滿月笑了笑,道:“宋叔叔,你這樣誇我,我可要驕傲了。”


    “月丫頭也莫要謙虛,你這手藝當真是絕了。老夫也算吃過不少席麵,當年中進士時,陛下也是賞過飯菜的,你這手藝比得上禦廚了。不敢說大明第一,起碼是寧波第一。”


    這話要放別人身上保準楊守池要遭到吐槽,沒見過這麽表臉的,這樣誇自己侄女。可放到滿月身上,大家卻覺合理。


    無他,實在是這姑娘的手藝太好了啊!


    層出不窮的新菜,驚為天人的手藝,隻要是看過,吃過的,那絕對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在柴橋那路邊攤現在雖不是她在看著了,可大家衝著她的名聲還去願意是吃,哪怕味道差上一點,可到底湯底還是滿月調配的,能稍微解饞下!


    畢竟歸林居的檔次不是所有人都進得去的啊!


    眾人連連點頭,紛紛稱讚起來,“小東家的手藝自是沒得說了,今日能吃到小東家做的菜真乃我等榮幸啊!”


    “是極,是極!沒準這輩子就這一次機會,咱們可多吃點,記住這味道,等小東家成我大明第一廚,那得多榮耀啊!咱可是吃過第一廚做得飯菜呐!”


    一群記者編輯紛紛起哄,過來敬酒,滿月人小自然不能多喝酒,舉杯與大家共飲了一杯道:“多謝諸位先生!以後我們時新報社還得靠大家精誠合作,團結一致,記住我們辦報的宗旨:不偏不倚,公正,公道,求實,不畏強權,替弱者發聲,與時俱進!幹!”


    “幹!”


    “說得好!”


    八叔與玉溪也來了精神,“把這寫下來,這就是我們時新報社的座右銘!”


    在場的都是文人,文人自有一股熱血浪漫,滿月一番話說得大家熱血上湧,紛紛摩拳擦掌,就準備日後大幹一場了。


    鼓勵員工的話說完,氣氛熱烈了一會兒後又慢慢平靜,大家開始談論起下一期報紙的內容。


    這報紙是三天一印,所以在第一期出來前,其實第二期,第三期,甚至第四期的內容也都遴選好了。除了時事新聞還待定外,其他已是全部排版好。


    而他們現在爭論的正是時事新聞這一塊。


    有人覺得寫些潑婦罵街的事拉低檔次;有人覺得這是接地氣,而且第一期那個愛占便宜的潑婦最後也沒好下場,有教化的作用。


    幾個記者編輯鬧成一團,滿月看著倒樂嗬。


    爭論好啊!


    道理越辯越明,不然一潭死水,多無趣?


    鬧到後頭,索性便問他們三人到底該如何取舍。


    宋玉溪看了滿月一眼,道:“滿月姑娘,這報紙一事是你想出來的,你覺該如何?”


    滿月看了楊守池一眼,見他衝自己微微頷首,想了想便道:“依我看,幾位記者說得都有道理。”


    宋玉溪嘴角一抽,這不是等於沒說麽?


    “嗯,這報紙的點子雖是我想的,可我也沒事實過。我覺這事吧,也用不著爭論。我們可以弄個木箱子在外頭,讓讀者提意見,把信塞箱子裏就是了。另外,大家的意見無非也就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這更好解決了,所謂實踐出真知,大家每期刊印不同的,再看看外頭的木頭箱子裏的東西便可知到底如何做了。”


    “實踐出真知?!”


    八叔眼裏一亮,不由擊掌讚歎,“好一個實踐出真知啊!”


    滿月笑了笑,道:“這樣大家也就不必爭論了,雖是理越辯越明,可咱們的第二期報紙還有待諸位辛勞,可不敢這時候起內訌啊!”


    “哈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紛紛拱手,“小東家思路周詳,我等佩服!”


    吃完了飯,滿月又寫了一個簡短的小故事交給八叔,道:“八叔,此乃西夷寓言故事,是我從西夷人那兒聽來的,我覺著有趣,挺有意義便記了下來,你看看能在報紙發麽?”


    “你出手那是自然。”


    楊守池笑嗬嗬地接過去,“別人不知,八叔可是知道,哪有什麽桑先生?隻有你這個小滑頭。”


    滿月臉一紅,隨即嘿嘿一笑,道:“什麽都瞞不過八叔。”


    “國王的新衣?”


    楊守池一看這題目,便樂了,“題目看著有意思。”


    說罷也不再理滿月,從上往下地看。幾百字的故事很快就看完了,將紙放下後,不由感歎:“想不到西夷之地也有此警世之故事,也未必無可取之處啊!”


    “那西夷人善使器械,好工事,國以商為本,並不是無可取之處。”


    滿月搖著頭,“暮時曾給我一隻小獅子,可自行行走,可見西夷技法高明。”


    “再高明也不過是奇巧淫技,於生活有些便略我認,可你說這也可取我就不敢苟同了。”


    “八叔,現在是一個會動的小玩具,可若是把|玩具放大,變成一個會自動行走的車呢?再或者變成一個可無風自行的大船呢?”


    “這……”


    楊守池這麽一想,忽然覺得背後發涼,有些遲疑地道:“這,這可能麽?”


    “怎麽不可能?”


    滿月搖頭,“舉一反三不是隻有我們會,西夷也會啊!萬一有天他們想造一個大船,不用風帆就可行駛,再架上紅夷大炮,開到我海邊來,八叔,你覺他們是不是比倭寇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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