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虞氏把他們娘三帶到了父親當年住的屋子裏,道:“這兒便是恆兒當年所住的院子。如今你們迴來了便在這兒住下吧。”


    陳氏看著自家夫君以前住的屋子不由淚水漣漣,“早覺老爺不是普通人,現在才知他以前竟是過得這等生活,卻是叫妾身不敢想。”


    虞氏也是歎息,抹了抹眼角道:“如今迴來了便好了。”


    “七夫人有所不知,即使七少爺不在,老夫人也令我等天天打掃此處……”


    一個老嬤嬤不由抹著眼淚,戚戚道:“總想著等事過了七少爺還能再迴來的……”


    “容媽,不要說了。”


    虞氏側過頭,低低道:“你們幾個今個兒也辛苦了,等會兒我讓人把飯送屋裏來,吃了便早點休息吧。”


    頓了下又道:“有什麽事明天說也不遲。”


    說著又指了指幾個仆人道:“這個是錢媽媽,是你屋裏管事媽媽,這幾個小丫頭都是老身信得過之人,且留在你們屋裏聽侯。還有書童,等老身再尋思,尋思,倉哥兒要讀書,沒個書童打點也是不行的。”


    “多謝祖母!”


    滿月幾人行禮答謝。虞氏擺手,道:”今個兒你做得好,你大伯母那人雖有些小心思,但心還是好的,你今個兒順著她的意,許了小利,以後在這家她總要承你情,為你好言幾句,這事做得好。”


    滿月聽了心裏感動,話能說到這份上,可見這祖母對自己是真心憐惜,這恩情是得報的。


    忙福身道:“多謝祖母,有您護著,孫女心裏也有了膽氣。不過孫女也是真心話,聽大兄說族裏多有親人生機困難,若是能幫忙一二也是好的。”


    虞氏大感欣慰,“真是聰明的孩子,你有這份心氣祖母也就放心了。有什麽事就大膽去做吧,你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滿月點頭,與陳氏把虞氏送出了院門,再迴來時,隻見滿倉歡喜地在院子裏跑,嘴裏連連道:“我的天,阿姐,娘,爹爹原來住這麽大屋啊!就這一個院子都比咱們家大許多!”


    幾個奴婢都在驚唿,“十二小少爺,您可仔細腳下!”


    那個管事錢媽媽也追在後頭跑,跑得氣喘籲籲的,嘴裏直叫喚,“哎喲,十二小少爺,您可當心啊!您若磕著碰著,老奴可擔待不起啊!”


    “無礙的。”


    滿月笑著上前,“錢媽媽,我們自小在鄉野長大,就算摔了也沒什麽。窮養兒子富養女,男娃子可嬌氣不得。”


    錢媽媽擦著頭上的汗水,看著剛剛還挺斯文的十二少爺,不由心裏暗暗淚流:怎麽一下就變皮猴了呢?


    “是,十一姑娘。”


    她平複了下唿吸,又道:“就是怕小少爺摔著,老夫人心疼。”


    “不打緊的。”


    陳氏道:“孩子跑一跑不容易生病。”


    一群奴婢麵麵相覷。他們都是家生子,說句難聽的,過得日子可比一般人好多了。自小在府裏長大,也沒見過什麽疾苦,所以聽這七夫人的話覺得很是新鮮。


    滿月也是有些累了,見滿倉還在跑,便道:“滿倉,也別過了,趕了這久路,還是稍作休息。”


    “噯!阿姐。”


    他跑過來,笑嘻嘻地道:“錢媽媽,可有水喝?”


    “有,有有,你們幾個快去給十二少爺拿水來!”


    “是,媽媽。”


    很快就有水端上來,滿倉喝了一口卻是蹙眉,道:“錢媽媽,以後不用在水裏擱蜂糖,由儉入奢易,收奢入儉難,這蜂蜜昂貴,我怕喝多了磨了淩雲之誌。”


    滿月與陳氏聽了這話不由感到安慰,滿月更是感慨良多。雖說古代值得後人詬病的地方很多,但就從個人修養來說,許多都是現代人所遺失的。


    比如聖人說的“立言,立身,立德”,若是能做到這三點,那就是真君子。


    可惜的是,許多人什麽都不明白,甚至沒有讀過任何一本儒家經典就叫嚷這是糟粕,簡直可笑極了。


    所以現代社會才有信用缺失,說謊像喝開水,說話當放屁,完全不知立言不僅僅隻是立書,還得信守承諾,說出的話說到做到啊!


    如今滿倉能自己說出這番話來,滿月感到安慰。


    王子明果是一個好先生!


    她或許卑鄙,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希望自己的弟弟是個品德高尚的君子。


    剛想誇下自己的弟弟,可才張嘴卻聽到外麵傳來了哭聲,與陳氏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困惑。


    隻是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五伯母與小十。


    隻見她擰著小十的耳朵直往院裏拽,嘴裏還罵道:“你這沒規矩的畜生!三叔公怎麽說的?你都忘了?你現在是七房的長子,就該待在七房,不要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陳氏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她看了看滿月,見她衝自己搖頭,不由垂下眼,道:“也不知這話說給誰聽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娘迴屋裏去,女兒在這應付足夠。”


    陳氏搖頭,“我是長輩,不能每次躲在你後頭,早晚是要來的,我且看看這五嫂是要做什麽!”


    滿月點頭,在這樣的家族裏退避並不能帶來理解,反是淩.辱。


    何氏帶著人進來了,一把將小十拎到陳氏跟前,道:“七弟妹,這孩子我給領來了。之前你們沒迴來,所以也就放我那教養。如今你們迴來了,三叔也發了話,以後小十就是你們的孩子了。還望七弟妹莫要計較他的無禮之舉。”


    陳氏笑了笑,起身道:“五嫂言重了。所謂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既是過繼給了夫君,我自當如已出,嫂嫂放心就是。”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何氏抹著眼角,“都說孩兒是娘的心頭肉,這小十被我寵壞了,雖是過繼了過來,可也一直放身邊,如今乍然離開,莫說他這小小的人兒,就是我這個大人,也是心裏難受。子親母乃是天性,還望七弟妹莫要計較才是。”


    滿月眼裏閃過一絲寒芒,當下搶在陳氏前頭道:“五伯母這是什麽話?我也不是我娘生的,可對我卻好著呢!為了我可吃了不少苦頭,我一個女娃子娘尚且看成眼珠子,又怎麽會苛待爹爹的長子?”


    何氏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裏暗罵:這個小娘皮果是厲害!這是提醒我小十已是七房的人,我無權過問了麽?


    看著孩子哭的樣子,她心裏也是難受。


    當初主動把孩子過繼到七房無非就是想讓孩子變成真正的嫡係,且七房沒人了,還不是由她這個生母拿捏?可現在倒好,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他們的算盤全打亂了,這簡直就是為他人做嫁衣啊!


    心裏不忿,可臉上卻不敢表露,隻得訕訕道:“這當娘的總是多心,七弟妹你莫計較啊!”


    “五伯母若是不放心,大可跟祖母商量,讓小十迴去便是,如今滿倉迴來了,父親後繼有人倒也不用做這種拆分他人骨肉的事。”


    這話很不客氣了,甚至以滿月一個小輩的身份說出來還顯得很無禮,可何氏居然跟沒事人一樣,連連附和,“如此我便放下了。”


    說著便是一拍小十後腦勺,罵道:“你哭哭,哭個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快,叫母親!”


    “不急。”


    饒是陳氏這樣善良的人也看出何氏非好人了,擺了擺手,道:“孩子還小,要點時間適應,五嫂就把他放我這吧,我會慢慢教的。”


    “哇,我不要!”


    小十一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嗚嗚嗚,娘別丟下我,她說要教我,肯定就是要打我!娘,您不說的嘛?後媽都不是好東西,隻有您才是對……”


    “啪!”


    何氏一個巴掌上來,罵道:“你渾說個什麽?!”


    滿月娘三對視了一眼,心裏明了。


    孩子的三觀其實大多是由父母塑造的,如今小十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最近何氏不知已在暗地裏說了多少難聽話了。


    故而一個孩子會因為多出來的母親而反感,可有些話若不是大人故意引導卻是說不出來的。


    陳氏想到這裏,再聯想之前的事,不由冷了臉,道:“妾身的孩子不懂事,失了禮數,讓五嫂笑話了。隻是這孩子既然過繼到我名下,他好與不好都應我這個當娘的來教,五嫂你這樣讓弟妹情何以堪啊!”


    幹得漂亮!


    滿月差點鼓掌起來!


    這話句句都是軟釘子,直釘在五伯母痛腳上,言語如此犀利,可對方卻不能發作,隻見五伯母的表情一下僵硬了,一張臉變得通紅,最後又發青了,顯是氣得不輕。


    這話真是不夠客氣的,直白一點,那就是:小十現在是我兒子了,我是疼他還是揍他那都是我的事!你這個外人多管什麽閑事?!


    小民自有小民的智慧,何氏以為陳氏不過一鄉下婦人,沒什麽見識,以為自己可以拿捏得住。她哪裏想到,陳氏自打便宜爹去世後就一直在戰鬥,衙門都去過了,就算再軟弱善良也該鍛煉起來了。


    要不怎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挫折最是磨人心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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