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給李家下聘?給誰下聘?哎喲,疼死我了!”


    花園裏的長廊下,本靠在藤椅上的楊滿月聽了冷雲的話後一下子蹦了起來,這下可好,又扯到傷口了,直疼得她齜牙咧嘴。


    可冷雲的話實在太過令人震驚,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疼痛?抓著冷雲的手急急道:“該,該不會是你真要娶她吧?!那個女子心術不正,非良人,你可不能娶她。”


    這說的,酸溜溜的,就算是個白癡都看得出某姑娘這會兒不高興了,非常不高興。


    一群奴婢偷偷捂嘴笑著,而冷雲也聽出了她言語裏的酸意,嘴角翹了翹,伸手將她抱入自己懷裏,輕拍了下道:“怎老咋咋唿唿的?這傷還沒好利索,照這樣下去,我看你半年都別想好。”


    “你到底給誰下聘?”


    楊滿月口氣有些急,一想到這家夥可能為自己給李慧娘下聘,心尖就湧出無數火苗。


    娶誰不好?娶那個綠茶婊?!


    越想越氣,鼓著嘴.巴道:“見人貌美如天仙,心動了?哼,男人果然都是隻看皮肉之輩。”


    “吃醋了?”


    他低頭看著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她不是算計你麽?找迴來正好給你整治。”


    “誰吃醋?!誰吃醋?!”


    她如被踩到尾巴的貓兒,頓時炸毛,“誰要吃你的醋?!整治?鬼去整治吧!老娘才不伺候你!”


    “你是誰老娘?”


    冷雲在她腦袋上輕拍了下,“又說髒話?”


    “我喜歡,你管得著嘛!”


    她負氣地推著他,可男子如一座雕像般,任她怎麽推弄卻是紋絲不動。隻好賭氣得別過頭,嘴裏嚷嚷道:“我怎麽樣關你什麽事?你是我什麽人?你找李慧娘去好了。”


    一群奴婢看著不由癡癡笑了起來。


    小夫人年歲不大,可這醋勁可真大。


    也是怪了。


    這番舉動要旁人做出來必是招人討厭的。可這小夫人做起來卻是端得天真可愛,率真極了。


    瞧那小鼻子,小眼睛的,粉嘟嘟的小.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掛油瓶了,有趣極了。


    冷雲心裏愉悅,可臉上卻不顯。


    輕輕抱著她轉了個身,讓她正對著自己,湊到她跟前,眼帶促狹地問道:“小東西,你是不是喜歡我?”


    “誰?!誰喜歡你啦?!”


    被人戳中心事,臉上掛不住了,一下就漲得通紅,“你這人既無賴還殘暴,嗬,本姑娘怎麽可能喜歡你?自作多情也不是你這樣的……”


    “既如此,你生氣什麽?”


    “我!那是因為我跟李慧娘有仇!你娶誰也不能娶她!”


    “哦?”


    冷雲眼裏帶著一絲壞壞的笑意,繼續逗弄道:“那你又不肯嫁我,既然不肯嫁我,你管我娶哪個?”


    “我!”


    她語塞了。


    瞪大眼睛望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估計某狼君現在已被她這犀利的眼神射出幾個洞來了。


    他輕笑了下,笑聲促狹極了。抓過她細細的胳膊環上自己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個口是心非的小滑頭。平日多冷靜的人,若不是喜歡我,怎會忽然變這麽笨?”


    “鬼才喜歡你。”


    她紅著臉,別開臉,嘀咕道:“我這不是擔心你被美色眯了眼,娶那個李慧娘麽?雖然你這個人不怎麽樣,可抗擊金人那就是大英雄,怎能娶一個那樣的女子?”


    “抗擊金人?”


    冷雲呆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楊滿月啊楊滿月,你當真是個煮不爛的鴨子嘴。嘴上服個軟就那麽難?”


    說著就在她唇上輕啄了下,“我不娶她,你給個獎勵?”


    “什麽獎勵?”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搞得自己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貼上去一般。


    被他剛剛這樣一說,倒也醒悟過來了。顯是自己誤會了,這下更覺丟人了。


    真是見鬼了!


    隻要遇上這人,自己的腦子就開始不正常了,自己怎會覺得他要娶李慧娘的?


    他抓著她的手輕吻著,清冽如水的狹長黑眸帶上了一絲邪佞。略帶沙啞的聲音醞釀出一股魅惑來,“你說呢?小東西?”


    她如觸電一般,男子的唿吸在耳邊響起,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縮迴手,可他卻不允,眼裏折射出的東西讓她感到害怕卻又移不開眼,似帶著致命的魔力一般。


    如刀削般的五官好似被融化了一般,清冷的眸子蘊著火一般的狂熱,帶著極度的妖孽之感,仿似在用他男性的魅力誘.惑著眼前的女子一般,俊朗的臉此刻看起來曖.昧極了,也you惑極了。


    她如中邪一般呆愣在那兒,忽然不知該如何迴應了。直到男子的舌尖在她手心輕輕劃過時,才驚醒過來,驚叫道:“你這登徒子,滿腦子汙.穢,我,我還是孩子!”


    “哦?”


    他輕笑,“你想哪裏去了?”


    放下她的手,“我隻是想讓你早點嫁給我。”


    她瞪著眼,一臉“信你有鬼”的表情,氣鼓鼓地道:“呸!你說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你個色胚!”


    “標點符號?”


    他一臉霧水,“那是何物?”


    糟了!


    禿嚕壞了!


    忙扯開話題道:“這裏好熱,我要迴去休息了!”


    “不想知道我是替誰下聘了麽?”


    “誰?”


    掙紮著的楊大姑娘一聽這話立刻安靜了,“誰?替誰下聘?”


    “我義弟。”


    “啊?!”


    她驚唿,“你有義弟?”


    “本來沒有。”


    他一聳肩,“現在有了。”


    “什麽意思?”


    “嗯……我有個屬下,打仗時傷了腿,倒是缺個噓寒問暖的婆娘。這李慧娘如此思嫁,本侯自當成全。”


    她的眼又瞪圓了,不敢置信地問道:“那,那李家能答應?”


    “嗬……”


    冷雲冷笑,“有紙條在,由不得他們。”


    頓了下又道:“今個兒聘禮都收下了,當真是喜事一樁。”


    未了又加了句,“我那義弟是個好的,就是脾氣壞了點,人也英俊,本侯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她打了個哆嗦,什麽叫坑死人不償命?就是冷雲這樣的!


    腹黑悶.騷老男人,果是可怕!


    “怕?”


    他又低頭問道。


    “會不會太狠了?”


    “又心軟了?”


    她歎氣了一聲,“雖覺解氣,可想那女子一輩子就得如此過了,倒是有些不忍了。”


    “所以我說,你這兒不夠堅.硬,所以才會給人反擊的機會。”


    他搖搖頭,淡淡道:“這世上,有些人可以寬恕;有些人卻寬恕不得。如那李慧娘,你把紙條給葉戚其實已放了她一馬了。可她並不感恩,隻更覺你麵目可憎。我查清楚了,李舉人並不知情,那李慧娘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狠辣,若不是給她一個大教訓,下次恐還要再生幺蛾子。”


    “如今嫁給你那屬下,豈不是更怨恨?”


    “嗬……”


    男子笑了起來,雖笑著,可那笑聲卻是寒冬臘月般,帶著一股淩冽與狠厲,“入了我義弟家門,怕是再翻不出風浪。”


    她沉默了。


    忽覺自己有些蠢。


    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不會給對手任何機會。李家既接受了,顯是也考量過得失了。親事應下,也等於沒生過李慧娘這個女兒,算是自斷一臂保全了全家。


    隻是想起這些,心裏又是發堵,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在這處處講階級,講權利的時代,自己與那榮懷,與那李慧娘有什麽區別?如果不是遇上冷雲,自己也會像他們一樣淒慘吧?


    這是一個吃人血肉的世界。不由就想起了魯迅的狂人日記,心頭沉悶。


    自己現在所處的社會不正是魯迅先生形容的那樣嗎?


    “他們也有給知縣打枷過的,也有給紳士掌過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債主逼死的……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一絲苦笑如煙飄過於唇,階級是那張吃人的嘴。


    前世那社會人人羨慕穿越,總覺穿越了就能唿風喚雨。可事實證明,在這個處處講門第,看身世的封建社會,穿越者也就是穿越者,並沒什麽不同。


    見她沉默不語,他蹭著她的秀發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


    她悶悶地道:“以前總聽人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這些日子,經曆了這多事來深感此話有理,古人誠不欺我。”


    “人心如此,你又何必消極。”


    他嗤笑,“不想當魚肉就努力向上爬。”


    說著又在她唇上親了下,“早些嫁過來,就不用提心吊膽了,如何?”


    “靠山山倒,就算嫁給你又如何?”


    她搖著頭,“俗話說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嗬。”


    他輕笑著,口氣滿是嘲弄,“一個女人不靠著自己的夫君,難道想靠自己掙誥命嗎?”


    “武則天也是女人。”


    她小聲嘀咕著,“不也做了皇帝。”


    “沒有李治,她最後也隻能老死在寺廟裏。”


    他冷笑,“看不出你年歲不大倒是迂腐,別人的勢可借,借我的勢就這麽讓你為難?”


    她見他又冷個了臉,顯又想起自己賣鮮味素給魏國公的事來,忙道:“這是兩碼事。再者,有買有賣,公平交易,哪裏談得上借勢?”


    “女子還是以柔順為美。”


    他攬過她,帶著一股強勢,“你能依靠的人隻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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