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琮慢慢上得前來,鳳眸一掃,在滿月身上微微一停留,道:“可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楊滿月笑著道:“徐家哥哥特意點了火燒,今天特意多做了些。幾位貴客快坐下吧。”


    “嗯。”


    石琮點了點頭,石閣老與徐遠可不像他那般矜持,沒用滿月招唿,就自動坐下了。一句“徐家哥哥”更是叫得徐遠骨頭都輕了三分。


    他無兄弟姐妹,旁人也不敢這般稱唿他。一句徐家哥哥從滿月嘴裏喊出來,隻覺親切。


    “楊家妹妹……”


    這角色入得倒是極快,“快,給我嚐嚐你的手藝。昨個兒一晚上我都沒睡好,聽閣老說的,我口水都流一晚上了。做夢都夢見在吃東西,可把我餓壞了。”


    “哈哈!”


    石老頭大笑了起來,“這我可真不是吹,楊家小娘做的東西有股子東西在裏頭,帶著暖意,與其他人做的東西不同。老夫也形容不上來,你吃過便知。”


    “那還等什麽?快快上菜!”


    石琮有些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兩吃貨,有些無語。


    他就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愛吃的人。他祖父是一個,徐遠也是一個。好似在他們的生命裏,吃才是最重要的。


    慢慢地坐下,看著那個認真切菜的女子,眼神不由深邃了。


    這是個極好看的女子。


    眉眼彎彎,眼睛大而深邃,還水汪汪的,好似能把人的魂兒都吸出來般。皮膚白淨且瑩潤,一張小.嘴粉.嫩如櫻花,人雖還未張開卻已見傾城之色。


    最關鍵的是,在她身上有股氣質,獨特極了。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麽,可卻總覺此人在人群中,即使你不刻意去瞧看卻也總能一眼睨著她,無他,實在氣質太獨特了。與所有的女子是那樣不同,想忽視都很難。


    此刻她正認真地切著菜,神情專注,給人一種貞靜的感覺,卻是比她潑辣起來順眼多了。


    當她抬起頭來時,目光在空氣中短暫交錯,有一瞬間,石琮忽然感到心髒不由自主地跳了下,竟有種唿吸陡然急.促的感覺。


    迴過神來時,那女子已將三碗鹵煮推到跟前,白淨的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石閣老,徐家哥哥,石公子,請品嚐。”


    石老頭與徐遠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正準備吃呢,卻冷不丁地聽到石琮道:“臨川賢弟與我是至交好友,你既叫他一聲哥哥,與我也不用見外了,也叫一聲哥哥罷。”


    抓著筷子的石閣老與徐遠頓時石化,瞪大了眼,驚愕地望著石琮。


    楊滿月也是張大嘴.巴,有種見鬼的感覺。


    這家夥的嘴.巴可毒著,對自己也總挑刺,怎得忽然態度和藹起來了?


    石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輕咳了一聲道:“既要一起做鮮味素,這樣公子長公子短的聽著也見外,還是叫哥哥吧。”


    石閣老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夾了一塊肥腸,嘿嘿一笑,丟進嘴裏,雖是一言未發,可卻總讓人覺笑聲意有所指。


    石琮有些懊惱,剛剛自己是中邪了不成?


    徐遠看了看石琮又看了看楊滿月,思忖了一會兒,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感覺,賊兮兮地一笑,衝石閣老道:“閣老,吃菜,吃菜。”


    石琮臉色不變,可眼裏卻是閃過了氣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雖沒表情,可楊滿月卻覺這人在生悶氣,不由納悶:難道大明有權有勢的男人都是精神分裂?這情緒化的,簡直是蛇精病啊!


    氣氛一時怪異,不過有暖心小公舉徐遠在,很快這怪異的氣氛就被打破了。


    “直娘賊!天啊!楊姑娘,你是把天上的食神請下來附體了嗎?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我的天,我的老天,我的老天爺爺!啊啊啊啊啊,怎麽能這麽好吃?天啊,太奇怪了,我怎麽吃出母親手藝的感覺來了?天啊,好吃,好吃,我想哭了……”


    一群食客有些詫異,雖然楊小娘子做得菜的確能給人帶來暖意,特別是心情不好時,吃一下她做的東西心情就能變好許多,可,可這位公子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徐遠的父親在他十歲時就戰死沙場,沒多久,母親也抑鬱而終。而楊滿月那個神之手的加持就是能讓人吃出這種感覺來。我們對食物的記憶就是對母親,對家的記憶。


    對於徐遠這樣的人來說,父母親的失去打擊是極大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神之手的力量體現在他身上也越是明顯。徐遠沒有誇張,一碗鹵煮火燒下肚,已是紅了眼。


    “這味道……”


    徐遠閉上眼,細細迴味著,“真得很像我娘的手藝。雖然她沒做過這樣的東西,可就是有這種親切的感覺在裏麵。”


    石閣老點頭,歎氣了一聲,“不錯。初次嚐試時就有這種感覺,隻是還未這麽濃烈。老夫從京城迴來後,再吃卻是感覺強烈了許多。小娘子,你當真是用心極了,能做出這樣的菜,用得不是手,是心。”


    石琮慢慢地吃著,他的確感覺到了楊滿月做得菜是有些與眾不同的,有些讓心尖發暖,可體驗卻不如他祖父與徐遠那般強烈。隻覺有些特殊,具體特殊在哪兒卻是說不上來。


    他自小錦衣玉食,又聰慧無比,得盡父母家人之愛。沒有失去就不知其中的珍貴,而楊滿月的神之手加持如今才隻有百分之十,所以對他心性的影響是最小的。


    而石閣老到了這把年紀就會迴想以前,父母不在了,方知父母恩義何等珍貴。吃這食物體會自然要比孫兒深得多。楊滿月也仔細觀察著,她會把每個食客的反應都記在心裏,以此來體會神之手的威力。


    現在她也有些明白過來了,所謂神之手能勾起人們心中的渴望這點也是因人而異的。且每個人心中渴望不同,家的味道,母親的味道,家鄉的味道,雖然都是味道可卻也是有區別的。


    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於食物的體驗也是如此。


    心中又多了一層明悟,越發堅定了要盡快完成係統第三.級考核的決心。她很想看看,這個神之手加持到滿到底會是個什麽樣的境界,隻是吃到痛哭流涕或許都是輕了,畢竟再往上她已想象不出來了。


    “徐家哥哥喜歡就好。”


    她倒了一杯茶,徐遠本有些傷感,可看到玻璃杯時卻是眼睛亮了。


    “你,你這居然還有玻璃器具?”


    楊滿月點點頭,“隻備了幾個。”


    她邊說著邊把早就準備好的紅茶往裏倒,早上煮的紅茶早已涼了。紅色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顯得頗為好看,再加入一片檸檬與幾塊冰塊,最後用薄荷葉子一點綴,隻覺賞心悅目,浮躁的心情都似被撫平了一般。


    她遞給徐遠,笑著道:“這是檸檬紅茶,徐家哥哥吃得滿頭汗的,喝一杯去去暑。”


    “檸檬紅茶?”


    徐遠左右看著,“這不是益母果麽?”


    “西夷都喊檸檬。”


    石琮倒是博學,“你這吃法倒是新鮮。”


    “丫頭,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給老頭兒也來一杯。”


    石閣老看著玻璃杯上已掛上了水珠,隻覺一股涼爽的感覺撲麵而來,腹中熱極了,很想嚐一嚐。


    楊滿月笑著又給他做了一份,那邊徐遠已開始喝了起來。


    這一喝,兩條劍眉直揚,眼中帶著點驚訝,“酸酸甜甜的,還有茶香,你擱了蜂蜜?”


    “哇!”


    未等楊滿月接話,邊上的食客們就驚唿了,“楊小娘子真是好手筆,這蜂蜜可不便宜呢!這茶多少一杯?”


    “十二文一杯。”


    “倒是不貴,這益母果也不便宜,又加了蜂蜜,還是冷飲,真是劃算。給我也來一杯。”


    “好的。隻是玻璃杯卻是不夠了,貴客若不嫌棄,可否用瓷盞?”


    “行行行,都可以。隻是玻璃杯子看著舒心,有情趣。小娘子為何不多買些玻璃杯子?那些西夷最是喜歡咱們的瓷器啦,小娘子買些稍微好點的瓷器去跟他們換唄,港口那兒多的是這樣撿漏的西夷……”


    楊滿月懵了下,隨即一拍自己腦袋,笑著遞上一杯檸檬紅茶,“這位貴客,您可算提醒我了。我這都是去店鋪裏買的,可貴了。您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些西夷最是喜歡咱們的瓷器與絲綢,直接去港口跟他們換些可比自己買劃算多了。”


    “瞧你平常是個伶俐的,沒想到實際卻是個笨的。”


    安穩了半晌的石大公子喝了一口檸檬紅茶,又開始毒舌了,“咱們定海縣多得是這樣投機倒把的人,沒成想你卻是這般老實,倒是沒瞧出來。”


    楊滿月一噘嘴,道:“我一個姑娘家哪裏知那多門道?”


    石琮愣了下,這一噘嘴的模樣盡顯小女兒家的嬌態,認識她以來倒是未見過這樣一麵。隻覺這一噘嘴一嬌嗔間當真是可愛俏皮極了,一時間竟是愣在那兒忘了迴應。


    “丫頭,你這心到底怎麽長的?”


    石老頭未察覺到孫兒的異樣,隻喝了一口茶,隻覺暑氣去了不少,人也精神了,“這益母果平日隻有那受孕婦人才愛吃。被你這一擺弄,這味道卻是比酸梅湯好多了,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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