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別吵了。”


    徐遠做著和事佬,嘴裏嘀咕道:“你們這些人書讀多了,就是容易想得多。我看楊姑娘就挺好的,楊姑娘莫要理他,哼,我看他這是心裏發酸,因為你不搭理他。”


    石琮臉色一變,道:“賢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


    徐遠看著石琮笑嘻嘻地道:“你素來驕傲,長得俊俏,文采風.流,嘻嘻,子玉兄你瞪著我作甚?莫不是被我說中心事了?見人家楊小娘子不像其他女子對你和顏悅色,心裏不舒服了吧?“


    他說著便大笑了起來,“有趣,有趣!我姑母說得果是有道理,這越是驕傲的人就越是喜歡同樣驕傲的人,別人不理他,就不開心了……”


    楊滿月頭上冒出黑線,這個小公爺還真是……


    耿直啊!


    “歪理!”


    石琮冷著臉,“不過是瞧不慣她趨炎附勢罷了……”


    楊滿月輕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淡淡道:“公子,我若是那種人乖乖嫁掉便是,又何必這般麻煩?”


    說罷又是一笑,“公子問我這菜好在哪?這道菜重在火候與調味。這裏麵加了海參,豬蹄筋調味,看著像是老母雞湯,實則不然。而要將其他兩味完全融合到雞湯裏且不突兀,沒有一定的火候是做不來的。且要小火煨製,滿月不才,鬥膽猜測,這道菜起碼煨了三個時辰以上,湯色濃鬱而不肥膩,各料互為滲透,味中有味。而做菜之人又頗為用心,此三味搭配一起能起到補氣養血,清肺潤腸,防治虛寒之效。”


    她喝了口茶又繼續道:“依滿月看,此菜還有待進步,若是加入豬肚,火腿,魚翅,火腿,香菇,筍尖更顯天家尊貴呢。”


    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心裏卻是冷哼:“土包子!這不就是佛跳牆的前身麽?有係統在手,再加上自己這條舌.頭,一口湯就能分析出裏麵有什麽,且能精準到他每樣食材用料幾許。顫.抖吧,凡人!係統的計算能力哪是人腦可比的?!”


    徐遠瞪大眼,像看怪物一般把楊滿月上上下下一看,過了好半晌才道:“直娘賊!你就喝了一口湯就知裏麵有這多名頭?這海參,蹄筋可都撈出來了,這你都能吃出來?額滴乖乖,這下我信了,石閣老當真是慧眼如炬啊!”


    石琮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心裏湧起莫名的驚愕。


    僅僅一口湯便能說出三事菜的原料來,這女子當真如祖父所說是天賦異稟,生而知之之人?


    想起柴橋百姓嘴裏的那些傳聞,他鬱悶了。


    總不能真是食神座下仙童轉世吧?


    刀功,勺功犀利不說,這舌.頭也如此刁鑽,若是為男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雖廚庖之人難登大雅之堂,可能做到一個行業的翹楚也值得敬佩。


    看著眼前小小的身影,石琮陷入了沉默,難得的沒再出言諷刺。


    他不尋事了,有徐遠這個跳脫的人在,氣氛倒又熱鬧了起來。楊滿月倒也不客氣,把每個菜都嚐了一遍,忽然心裏又有了新的體悟,對食道的理解好似又深了一些。


    果然還是要多出來吃一吃的,廚師的舞台雖是灶台上,可見識廣博也很重要。嚐了宮廷菜,她對如何做菜又有了新的心得,這難得的經曆想來對她日後提升手藝也是極有好處的。


    一頓飯吃了好久,夕陽西下,滿月本想在寧波住一.夜的,哪知徐遠卻是迫不及待想嚐試滿月手藝,連連催促著去柴橋,無奈之下,也隻得應了這位熱心的小公爺,坐船迴柴橋。


    當然,迴去的時候坐得船就豪華了,小公爺哪可能坐普通的船?


    寧波水路發達,最不缺的就是船。各種檔次的都有,小公爺包的船豪華極了,行得也平穩,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頗覺有趣。


    很快到了柴橋,下得碼頭,徐遠便道:“楊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去攪擾了。明日.你可要出攤,讓我也嚐一嚐那火燒,米麵皮,你可莫要失約,就算是天上下鐵也得出攤。”


    楊滿月被他這話逗樂了,看著少年郎一臉的嚴肅便也一臉慎重地點頭,“滿月必不失約。”


    福身行禮,與徐遠等人告別,走了沒幾步卻聽見聲音有腳步聲傳來,轉頭望去卻見石琮走了上來。


    滿月有些好奇,問道:“石公子,您還有事?”


    石琮眯眼,從女子臉上看到了淡漠的客套,冷哼了一聲,低低道:“那位尊貴著,你明天可仔細些。若是吃壞了,冷雲也保不住你!”


    “多謝公子提點。”


    楊滿月福了福身,態度頗為冷淡,“滿月記下了。”


    見她如此,石琮冷笑,“莫要連累我才好。”


    “公子多慮了。”


    楊滿月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道:“無論是誰,來者是客,小女子定當盡心。”


    “如此便好。”


    他說罷便轉身離去,紅色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車輪滾動,車上的油燈漸漸化成一個小點,最終消失不見。


    “小娘,我們迴去吧。”


    陳氏拉了拉滿月,低低道:“娘想著今天的事都覺更做夢似的,也不知是福是禍……”


    “娘莫要擔心。”


    楊滿月牽住她的手,柔聲道:“我們隻要踏踏實實做人,認認真真做菜別人便尋不出錯來。”


    “小東家……”


    梅大友神情有些呆滯,“我也覺著今天一天更做夢似的。一波三折,還遇見了這樣尊貴的人,這心裏也慌兮兮的。”


    頓了下又道:“咱這鮮味素算是賣出去了麽?”


    “這是自然。”


    楊滿月淡淡道:“就算是世勳之家可卻也少不了財帛行世。攤子越大,費用也少不了。若真能得了這二位庇護,以後葉戚便也不能隨意淩.辱我等。隻是……”


    “隻是什麽?”


    陳氏緊張了起來,“難不成他們有什麽圖謀?”


    楊滿月笑了,“娘,我們就是農家人有什麽好被圖謀的?這鮮味素雖好,可人家一個是前首輔,一個是國公爺,還是太後的父親,強取豪奪也不屑做。”


    “那你擔心什麽?”


    陳氏越發緊張了,“從進仙來居起,這一路娘都不知掐了自己多下少了,總覺跟做夢似的。那個少年郎居是太後的侄兒,魏國公的孫兒,那與聖人可是表兄弟。咱,咱這樣的人怎可能會遇上這樣的貴人?還邀請咱們一同吃席?”


    楊滿月垂下眼,淡淡道:“那位小公爺邀請我們隻是看在石閣老的麵上。”


    而石閣老又是看在冷雲的麵上……


    她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想起那個人,心頭又是一陣煩躁。莫名其妙地輕薄了自己,可現在去了京城卻是連個信也沒有,也不知如何了。


    正在胡思亂想著,滿倉卻是拉著她的衣袖問道:“姐姐,閣老今天沒有去,國公爺也沒去,你怎麽說是看在閣老爺爺的麵上?”


    楊滿月低下頭,摸了摸滿倉的腦袋道:“因為他們代表著的就是前首輔和國公爺。或者說,那個小公爺代表的是當今太後。”


    滿倉有些不明白了,“他們不是沒來嗎?”


    “嗬嗬。”


    滿月笑了起來,“身份在那兒,來不來都是一樣的。滿倉,你還小,等你再大些姐姐再把其中厲害關係說與你聽。”


    滿倉點了點頭,一旁的陳氏又追問道:“小娘,是不是有甚隱患?你可別藏著掖著,娘雖沒本事,可到底比你多吃了幾年鹽,你可得跟娘交個底,不然心裏不踏實。”


    楊滿月搖了搖頭,道:“娘,你容我再琢磨琢磨這事。”


    “咋?”梅大友瞪大眼,“真有隱患?”


    “唉!”


    楊滿月重重歎息了一聲,“素來富貴險中求。也是我孟浪了,剛剛飯桌上隻見得了貴人庇護的好處卻沒往深裏琢磨。剛剛這石公子一番說辭倒是提醒了我。這貴人庇護著雖好,可卻也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見幾人不明白,她垂下頭,想了一會兒道:“就跟葉戚一樣,誰得了他庇護就得替他辦事,如今我家與葉家鬧成這樣,那得庇護的人自然就要與我們為敵。朝政如何我不懂,但我想這朝堂裏的事也跟村裏人家過日子一般,石閣老三朝老臣,誌同道合者多,敵對者也不少。”


    “那,那不是還有太後麽?太後可,可是魏國公的女兒呢……”


    梅大友還是一臉迷糊,“太後還不夠大麽?”


    楊滿月苦笑。


    封建時代的上位者看似風光,比如那金鑾殿上的天子,說是一言九鼎,可實際情況呢?


    政治這種東西素來都是此消彼長的相互博弈,就算是天子也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更別提大明文臣素有架空天家權利的傳統,以挨天子打為榮。新帝登基沒幾年,帝位還未坐穩,若是自己冒然投靠了魏國公與石閣老,怕是會在這波濤洶湧中被打個粉碎。


    到底是自己曆練太少,孟浪了啊!


    她輕輕歎出一口氣,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眼裏慢慢堅定,一字一頓地道:“這庇護不要也罷,明個兒便把配方賣掉吧。”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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