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葉戚就趕往了大榭島,送上拜帖後,被人請了進去。


    “柴橋後所葉氏族長葉戚拜見夫人。”


    “免禮。”


    周氏臉帶笑容,十分和氣地道:“承蒙你說合,我兒對楊家娘子甚為滿意,阿彌陀佛,真是大功德一件。妾身還未好好謝過你。”


    “夫人客氣。冷侯爺保我大明安寧,堅守海疆,使我寧波不再受海寇之苦,老朽不過是盡了本分。”


    葉戚不動聲色地客套了一番,坐下後,道:“今日冒昧前來,實有一事想與夫人商量。”


    “哦?”


    周氏挑眉,“是何事?”


    “唉!”


    葉戚忽然起身伏身道:“請夫人恕罪。”


    “您這是做什麽?”


    周氏一臉驚訝,忽然臉色一變,“難,難道又出了什麽變故?”


    “沒……”


    葉戚搖頭,歎氣道:“隻是那楊小娘子頗為難纏,先是上吊,自盡未遂後就各種折騰,並不願意嫁入豪門大戶,老朽怕鬧出什麽事來,所以特來跟您支會一聲。”


    “怎麽?”


    周氏的臉沉了下來,“區區農女竟也敢嫌棄我兒麽?”


    “人各有誌吧。”


    葉戚搖著頭,“那楊滿月的父親本是我葉氏族學的先生,為人頗為清高,楊滿月自小受他父親教導,能寫會算,心氣頗高。並不願意嫁入冷家,夫人,您……”


    “啪!”


    話還未說完便見周氏猛地一拍桌子,“豈有此理!區區鄉野賤婢安敢嫌棄我冷家?既已收了我冷家聘禮此事便由不得她!”


    “夫人說得是。”


    見周氏起了火,葉戚眼裏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假模假樣地道:“那楊滿月的確不識抬舉。不過是認識幾個字也敢挑三揀四?侯爺可是人中龍鳳,那日還來我們葉家村了,看著對那楊小娘子倒是上心。結果這女子不識好歹,冷侯爺都被氣走了。”


    周氏的臉越來越沉了,怒火似在聚集。


    “正好此時後所的李家老爺有意這門婚事,夫人,那李老爺可是舉人,家裏還有族兄在京城為官,一門清貴,隻是他的女兒命苦,說了幾次親都成了望門寡,夫人,您看?”


    “你說什麽?!”


    本以為自己這般說,那周氏定要不滿楊滿月。而李慧娘的條件也要好得多。自己這番挑唆定能促成此事。哪知周氏一聽這話不但沒改主意反而更火了。


    隻見她冷笑了一聲,“區區賤婢安敢如此欺我?!當我們冷家的爵位是擺設麽?此事由不得她!你且迴去說與她聽,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們冷家認定這媳婦了!活要見人,死了,嗬嗬……”


    她冷笑著,一挑眉,眼裏寒光直射,“就是抬個屍體也得入我冷家祠堂!既讀過書,想來是識趣之人。你就說勿謂言之不預,此冷家老夫人送她的話,來人,送客!”


    葉戚張大嘴.巴,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想起自己都跟李明生說好了,若是這邊搞不定,自己豈不是要得罪李家?


    可周氏已容不得他再說下去,一甩袖子怒氣衝衝地走了。


    家裏的仆人立刻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他給送了出來。


    葉戚無奈,隻得離去。


    迴到家越想越氣,被你兒子打了不說,還要受你一個老婆子的氣,真當他葉戚是好欺負的麽?!


    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又聽下人迴稟楊家又出攤了,想起楊家每天生意火爆,隻覺心裏酸到了極點,好似摳了他的肉一般,讓他整個晚上都失眠了。


    “老頭子,你這翻來覆去得作甚?!”


    葉戚歎氣了一聲,“冷家老夫人不肯退親,這可如何是好?”


    葉婆子眼珠子骨碌一轉,“嗬嗬,那就跟李老爺直接說唄,人家看不上他閨女,就要楊滿月。”


    葉戚愣了下,隨即眼前就亮了,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明天我再去李老爺家。隻是不能這般說,就說那楊滿月從中作梗,嗬嗬,李老爺子定饒不了她!”


    且不說葉戚去如何挑唆的,再說這日楊滿月起來後,便又帶著弟弟去王先生那。


    “娘,你且安心出攤。先生是要考弟弟心性,我帶他去便可。”


    陳氏也覺是這個理便答應了。


    去往王家村得路過李家村的祠堂,見著祠堂外麵懸掛的舉人進士牌坊時,滿倉眼裏生出羨慕,握著楊滿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姐姐,我,我一定也要考上進士,以後給你和娘爭個誥命。”


    楊滿月笑了起來,隻覺心裏暖極了。


    考不考得上且兩說,但弟弟有這份心卻是讓她高興。


    在他的小腦袋上輕拍了下,道:“臭小子,有良心,阿姐和娘沒白疼你。”


    滿倉咧著小.嘴笑了起來,“阿姐,你教我識字的辦法真好。前幾天我就全把拚音背下來了,跟著你標注的拚音讀認字果然快了許多。”


    說話間臉上笑容更燦爛了,眼裏冒出小星星,“阿姐,你真厲害!這可是官話呢,你怎麽想出來用符號代替的?我會用後,你標注的都能念出來,就是要把每個字都記下還得花些時間。”


    “欲速則不達,慢慢來。”


    楊滿月笑了起來,“隻要把拚音背熟,你的官話不但會說得好,且認字也會快上許多。”


    “嗯,嗯,嗯!”


    滿倉連連點頭,眼裏滿是自信,“有阿姐教我,我以後一定能考上進士替你們爭光的。”


    “有沒有規矩?!”


    姐弟二人正說著話,卻忽然被人打斷。


    “在人家祠堂前指指點點的,真是無禮!”


    楊滿月循聲望去,卻見一個穿著綠色水衫,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指著自己跟滿倉二人。


    她邊上還站了一個女子,帶著短紗冥籬,看那打扮便知是富家小姐。又聽那丫鬟這般說,便知這應是李家的姑娘了。


    上前了兩步,福身行了一禮,“姑娘莫惱。隻是途徑李家祠堂見著這進士碑坊心生敬佩,不由駐足觀望,一時忘情,還請主人家原諒則個。”


    “你便是那楊家娘子吧?”


    那位富家小姐忽然掀開了冥籬,隻見一張極美的臉露了出來。


    柳眉鳳眼,櫻桃小.嘴一點紅,如畫中走出來的一般,極有古代仕女的特色。這是一個古典美人。


    楊滿月下了一個結論。


    她在看對方,對方也在看她,李慧娘眼裏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


    日子好過的楊滿月因有了油水,臉色好了不少,白淨的皮膚透出紅暈來,更顯得幾分嬌俏。


    一雙秋水剪瞳好似會說話一般,這樣的眼睛最是惹人憐愛。巴掌大的小臉好似上天雕琢得一般,精致極了。


    李慧娘素來覺得自己美貌,可在這女子跟前不知怎得就生出了一絲自卑來。


    這女子好美!


    眼神漸冰冷,淡淡道:“考進士靠得是真本事,可不是瞻仰下碑坊就能獲文氣的。”


    這話說的……


    滿月蹙眉,怎麽聽著帶刺呢?


    不過也不願與這人多糾葛,便福身道:“姑娘說得是,這便離去了。”


    說著牽過滿倉的手就要離去。


    哪知才轉身卻聽那女子道:“聽說你不滿與冷侯爺的婚事?還曾自盡?”


    楊滿月愣了下,隨即轉身,一臉疑惑道:“不知姑娘問起這事是何意?”


    “你隻道是也不是?”


    莫名其妙,難道是神經病?


    眉頭蹙得越緊了,可還是老實地點點頭,“不錯。門不當戶不對的,有何幸福可言?”


    李慧娘愣了下,這女子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就好辦了。


    “既如此,你何不去大榭島與那冷夫人說,親自退了這門親事?”


    這女人怎得這般怪異?


    難不成是同情我?


    看了下她的打扮,又觀察了會兒,覺得不可能。


    這女子神情倨傲極了,高高在上的,看自己就像在看一顆野草,眼裏滿是鄙夷之色。


    若是同情自己又哪會流露出這般神情?


    隻是一時間也摸不清這女子想幹什麽,且她是李家的人,便也耐著性子道:“姑娘出生富貴自是不用懼怕侯爺勢力。隻是我出生小門小戶,就是個泥腿子,哪裏敢親自去大榭島髒了貴人的清貴?”


    “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慧娘點頭,臉色稍緩,隨即話鋒一轉,道:“你且盡管去退婚,本姑娘念你可憐,願代你嫁入冷家。”


    “哈?!”


    楊滿月左算右想的,也沒想到這姑娘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時間,瞪大眼睛,張著嘴,呆愣在那裏。


    “你這女子好生無禮!我家姑娘願解你苦痛,你還不跪下謝恩?!”


    那個綠衣小婢嗬斥了起來,“真是泥腿子,禮數不懂,連感恩都不懂麽?”


    “是麽?”


    楊滿月迴過神來,勾唇劃出一絲冷笑,神態陡然一變,讓對麵二人有些吃驚。


    這……


    女子好似與剛剛有些不同了?


    那淩厲的氣勢瞬間掃過,隨即沉澱,那雙秋水剪瞳忽然變得清冷。明明還沒她們高,可卻並不墮氣勢。


    “李家小姐莫不是官府之人?”


    嘲諷掛在嘴上,“還是滿月非良民所以要向您行跪拜之禮?”


    李慧娘愣了下,隨即鳳眼裏冒出了火星子,“賤婢!你好生無禮,膽敢這樣跟我說話?冬梅,去,替我掌嘴!教一教這賤婢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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