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珠,擁進懷裏,輕聲道:“乖,不哭了。有我在,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你現在就在欺負我……”


    她抽噎著,一臉怨念地望著他,“還不快放我下來。”


    他勾唇笑了笑,又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下,“就這麽急著擺脫我?”


    聲音略低沉,“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你依著我,我自會把你當手中寶疼著。”


    聲音染上了肅殺之氣,警告味十足。


    楊滿月心裏抽了下,看著男子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垂下眼,低低道:“我就一鄉野丫頭,怎配得上你?”


    “配不配得上,我說了算。”


    他幾乎想就沒想便脫口而出道:“爺看中的人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


    “可我就一鄉野小丫頭……”


    她喃喃道:“其實比我晦氣的人還有不少,你幹嘛非得找我。”


    “我喜歡你做的菜。”


    他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勾唇道:“說來奇怪,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法,吃你做的東西有種幸福感。”


    頓了下又道:“既收了爺的胃,就得當我的人,你跑不了的。”


    言語霸氣十足,有種天下舍我其誰的豪氣感。冷硬的麵部線條散發出一種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氣勢來。


    她看著,心,竟是不由自主地加速。


    這樣的男子看起來太有魅力了!


    臉微微發燙,忙垂下眼,心裏開始警告自己:不要被表麵欺騙。與其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張嘴。


    貝.齒又輕輕磨了起來,小王八羔子,這樣占姑娘便宜,這筆賬姑娘一定要討迴來!


    把憤怒隱藏到眼底,低低道:“隻要用心就能做好菜,菜也是有魂的。”


    他低頭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將她放了下來,“給我泡茶吧。”


    “嗯。”


    滾水衝入杯中,茶葉與魚兒慢慢舒展開,好似妖豔的花兒瞬間綻開,帶來視覺上美的享受。


    “可惜無玻璃杯……”


    她小聲嘀咕著,“琴魚放玻璃杯中衝泡才更顯樂趣。”


    “你知西洋的琉璃杯?”


    冷雲小小驚了下,“知道那東西叫玻璃杯的人可不多。”


    楊滿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透明的琉璃隨著大海船來大明這多年了,我怎能不知?我那油燈可花了一兩銀子,不就是玻璃的麽?”


    冷雲輕笑了下,睨著她道:“你氣性怎麽這麽大?”


    “哪有?”


    “話裏還帶著火藥味,夾槍帶棒的,你以為我聽不出來?”


    楊滿月忽然開始打量起冷雲,那眼神看得冷雲心裏都有些發毛了,“怎麽了?”


    “你是不是冷雲?”


    她忽然伸手捏了下他的臉,拉了一下,“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冷雲呆滯了下,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撥開她那個小手,反手握住,“難不成你覺有人敢冒充我?”


    她訕訕地抽出手,喃喃道:“平常你話很少……”


    “是嗎?”


    他斜眼看著她,喝了一口茶,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喝茶吧。”


    “我餓了。”


    楊滿月迴到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泡飯,“空腹喝茶傷胃。”


    說著便坐了下來,“您請隨意。”


    “等姑娘吃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便埋頭吹了起來。


    大榭蘿卜幹吃在嘴裏脆脆的,帶著一點甜味,特別下飯。


    她一口氣吃完一大碗泡飯,摸著自己的小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再一看那冰塊臉,見他眼帶詫異,摸了摸自己鼻子,道:“怎麽了?”


    冷雲將她上下一番打量,“你這小的人能吃這多?”


    楊滿月一嘟嘴,冷哼道:“被你耽擱半晌,餓得不行了,吃得自然多。”


    某男啞然失笑,到現在還記得這事,這心眼子也忒小了。


    吃飽了飯,收拾了碗筷,迴到桌邊,喝起了琴魚茶。


    隻見白淨的瓷碗中,琴魚如活過來一般,穿梭在青綠的茶葉中,妙趣盎然,十分有趣。


    再品一品這茶,少了工業汙染的琴魚茶似比她在現代喝到的味道更為濃鬱。醇香在舌尖四溢散開,毫無魚腥之氣。幾口下去,隻覺神清氣爽,忍不住感歎道:“聽聞這琴魚一年最高產量也不過四百來斤,當真是集天地精華而生。這一口下去,入口之時,先有微苦在舌尖散開,待到舌根便有迴甘,帶著一些特殊的氣味,無法用言語形容,想來便是琴魚之味。”


    “嚼個魚幹與茶同入腹,方得琴魚茶至臻之美。”


    冷雲讓她去取來筷子,楊滿月將筷子又在滾水裏泡了下,嘻嘻一笑道:“得再泡下,免筷子有味,破壞了琴魚茶之美。”


    冷雲呆了下,喃喃道:“看不出你這人還挺講究。”


    “萬事該八分盡心就該用上十分。無論是為官也好,做菜也罷,治大國如烹小鮮,用上十分或者更多的心思方可求得至臻至美。”


    楊滿月一臉嚴肅,“在美食一途我從來不馬虎。”


    冷雲略思忖,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淡淡道:“商湯重用伊尹,幾次試探夏桀,後起兵得八百年天下,確如伊尹所言:治大國如烹小鮮。正應了烹小鮮者,不可撓,治大國者不可煩,煩則傷人,撓則魚爛矣。”


    他頓了下,又看向楊滿月,狹長的黑眸裏又多了幾分欣賞,“能於生活瑣事中看到這些,可見你用心極深,勝過百萬千人。朝堂諸公未必有你看得清楚。”


    “這話托大了。”


    被人表揚是挺爽的,但人也該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這樣的話她楊滿月可承受不起。


    福了福身,淡淡道:“滿月一鄉野丫頭哪裏敢跟飽學之士相比?倒是公子,一張口便是引經據典,絲毫看不出是武將出身。”


    “你教你阿弟為清官更要殲,帶兵打仗也是同理。古往今來,猛將如雲,數不甚數,可真正為帥者卻是少之又少。你且見那些名留青史的武將中,有統籌之能的除去韓信,李靖,孫武外還有幾人能見諸史書?這些人又哪一個不是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治天下?”


    楊滿月呆了下,隨即反駁道:“誰說隻有這幾人?難道諸葛亮不厲害?司馬懿不厲害?曹操不厲害?還有孫臏,白啟呢?唐太宗李世民也有統帥之能,一手飛白體寫得極為精妙。還有嶽飛嶽武穆……”


    冷雲輕笑,撇了一眼楊滿月,“看來你不光精通吃食於文史也頗為精通,倒是妙人。”


    楊滿月一撇嘴,心裏暗道:“我一現代學古漢語專業的,若這點東西還不知道,那大學四年算白念了。”


    “隻是你說的人雖於統籌有一定能力,可以武將出身,能被評為軍神之人,唯有我說的那幾人。”


    冷雲繼續道:“而達至臻境界者唯有韓信一人。為帥者,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縱觀我華夏幾千年曆史唯韓信一人用兵可多多益善。”


    楊滿月有些意外了,忽然發現這個無賴還挺有真才實學的,也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名滿天下,果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公子大才,滿月佩服。”


    “哦?”


    冷雲故意問道:“佩服我什麽?”


    楊滿月嘴角抽了下,忽然發現這個人其實外冷內熱,潛台詞就是:悶.騷。


    看不得此人嘚瑟的模樣,某姑娘眼珠子骨碌一轉,組織好語言道:“不通兵事者自是人為用兵之道貴在多多益善。但凡有此想法者皆為門外漢。所謂用兵貴精而不在多,是有道理的。”


    一次詫異從冷雲臉上閃過,本是想逗弄下她,沒想到她還真能接話?


    心裏的興趣越發大了。饒有興致地望著她,修長的手指在桌麵輕敲著,“繼續。”


    她撇嘴,越發覺得這家夥欠揍了。


    忍了心中不滿,也有意想在此人麵前賣弄下,好讓他知道:姑娘不好惹!


    “這道理很簡單。”


    她組織著語言,白淨的小手取過筷子,放在桌上,“一對一幹架最是簡單,一言不合,你一拳來我一拳,誰力量大誰贏。可若是加一倍呢?”


    她在筷子邊上擺上杯子,又加上碗碟,“從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涉及到的口糧,裝備也會成倍往上翻。所以人越多,戰爭成本越大,後勤涉及的人也會越多,前頭在打,可後頭運送糧草之人也會成倍的增加,這些人雖不上戰場,可卻也要吃喝嚼用。”


    “所以往往戰鬥人數增加一倍,運送糧草軍械以及後方統計之人就要增加三倍。”


    冷雲眼裏閃過驚訝,一個鄉野丫頭居然看得比許多飽學之士都透徹?


    “這還隻是後勤。再說前方,軍隊布置我不懂。但就在這鄉野中,村人時常為水源打架。兩方爭鬥,人數多了反而耽擱事。往往相互叫陣就要好久,因此耽誤農時者比比皆是。最後的結果就是大家用的水都少了。而放在軍隊了,多耽誤一天就是錢,這多人不用吃喝嚼用麽?”


    “而且人數一多行動起來目標也大,很容易被人鑽空子。縱觀我華夏民族幾次對外戰爭,並非我等窩囊,而是對方人數少且機動性強……”


    “機動性?”


    冷雲蹙眉,“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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