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出口就後悔了,因為他家侯爺已在用那冷嗖嗖的眼神表達不滿了。


    “青雲多嘴了。”


    “事辦完了,明天就跟我去柴橋吧。”


    “是,侯爺。”


    第二日一早,冷雲便從家裏出發,等快中午的時候總算是到了柴橋鎮。隻是走到熟悉的地點,遠遠看著卻是沒看見楊滿月的人。好看的眉又蹙了起來,思忖片刻,轉身就走。


    “侯爺,不去看夫人了嗎?”


    大概知道了那位小娘子在自家主人心裏的分量,所以也不自覺地改了口。


    隻是這周遭的空氣又冷了下來,侯爺不高興了?


    “去葉家村。”


    “啊?哦!”


    不敢多言,跟在冷雲後頭過了石橋,走了一會兒,入了一個村莊。


    村人一見冷雲就跟見了鬼一般,嚇得立刻散開。


    葉婆子被打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哪怕覺得楊滿月晦氣可卻是再也不敢去言語羞辱。


    見這冷麵煞神又來了,知他是來尋楊滿月的,在恐懼之餘也生出幾分羨慕來。


    楊滿月沒被這人克死,人家又急著要媳婦,這下上心了,這可是要生發的節奏哇!


    看來以後少不得要多跟楊家人親近下。


    再說楊滿月一晚上都在糾結,好不容易睡著了,早上陳氏與弟弟離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咕噥了沒幾句便又翻身睡著了。一直到了巳時才悠悠轉醒。這會兒覺得肚子餓了。


    起身梳洗好,剛想去弄點早飯吃,才走到廚房呢,卻聽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誰啊?”


    楊滿月心裏有些發緊。昨個兒借著那無賴的虎威好好出氣了一迴,這會兒想起來卻是有些後怕。


    畢竟他們是外鄉人,而現在又發現幫自己的人恰恰是引起自家不幸的人。心裏沒了底,擔心葉婆子帶人來尋晦氣,這會兒一人在家可應付不來。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膽小的人,雖有些緊張,不過卻並不打算示弱。


    悄悄摸到門邊,提了鋤頭,來到院子裏,仔細聽了下,又問道:“哪位?”


    “開門。”


    一聽這聲音,滿月隻覺頭如鬥大。


    本是想避開他才在家偷懶的,怎還追到這裏來了?


    早知道就裝不在家了!


    猛地一拍自己腦袋,懊惱地想:怎麽自己變笨了?要是以前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肯定不會先出聲的,一定得摸清楚狀況再做打算。


    不知怎得,昨日那一幕又浮在眼前,臉又有些紅了。


    懊惱地跺腳,一定是被這家夥氣壞了,所以今天才變笨了。


    青雲蹙眉,低聲道:“侯爺,怎得不來開門?”


    冷雲冷哼,知她是在跟自己鬧小性子,心裏不悅。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小丫頭!這是蹬鼻子上臉了?


    “楊滿月……”


    他聲音陰沉沉的,好似暗夜裏的孤魂一般,帶著股幽冷與陰狠,“開門,別讓我再說一遍。”


    “你來做什麽?!”


    楊滿月有些懊惱地道:“我身體不舒服,不便見客,公子請迴吧!”


    “是要我把門拆了?”


    男子沙啞的聲音隔著門傳來,“數到三,不然就拆了。


    穆青雲不自覺後退了幾步,忽然覺得今天跟著主子來看熱鬧不是什麽好主意。


    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看著那緊閉的大門,他已感覺到侯爺的森然冷意化成冰棱將那小門洞穿了無數個洞。


    可院內的女子卻也是讓他好奇了起來。


    當真是奇特,如一股清流般,麵對這樣的侯爺,她,她居然敢這樣迴話?


    摸了摸了下巴,居然覺得自家侯爺可能是喜歡上人姑娘了。


    喜歡這事素來沒個準,有時第一眼對上就對上了。


    “她既大難不死,又為農家女,為我冷雲妻天子便不有疑。”


    耳邊響起侯爺的話,青雲慢慢勾起唇,清臒的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


    真得隻是如此嗎?


    侯爺?


    “吱嘎”一聲,就在青雲的胡思亂想中,門……


    開了!


    隻見門口一個年約十來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梳著雙丫髻,巴掌大小的臉上,一雙好看的秋水剪瞳此刻已瞪圓了,眼裏閃著兩簇小火苗,“冷暮時!你到底要做什麽?!”


    冷雲卻是不管她的怒氣,抬手就把她撥到一邊,跨腳進了院子,先是四下看了下,蹙眉道:“這迴看清楚了……真破。”


    破尼妹啊!


    楊滿月一聽這話又吐槽了起來,陰陽怪氣地道:“農家人能有這樣的屋子住就不錯了。擱在以前,這可是家境很好的人家了。您以為我是什麽人?我就一鄉野丫頭,住這樣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嘛?”


    青雲再次覺得自己不應該來的。


    這還是女子嗎?!


    簡直就是個小辣椒!


    一開口就夾槍帶棒的,真是怪哉!


    侯爺到底哪裏惹到她了?怎麽好像對自家侯爺一肚子怨氣?


    難道是因為葉家人遷怒自家侯爺?


    那就太不應該了。


    自家侯爺雖然破了相,可卻並不妨礙他的俊美。長得不醜,還有權,一個農家女能嫁給這樣的男子為正妻那是祖上冒青煙了好麽?憑什麽因為幾個小人遷怒自家的主人?


    “你這女子,好不知好歹。我家侯爺……”


    “青雲!”


    才開口打個不平呢,哪知冷雲卻是冷眼撇了過來,剩下的話硬生生地吞了迴去。


    穆青雲張著嘴半晌,最後一抱拳,“屬下失禮!”


    “你去外麵等著吧。”


    “是!”


    “等等……”


    “侯爺?”


    “把東西放下。”


    冷雲說著便朝著屋裏走著,楊滿月知也趕不走這人,見他自說自話地就朝屋裏走,一跺腳,狠狠地瞪了青雲一眼追了上去。


    青雲頓時有種嗶了狗的感覺!


    為毛,為毛,這是為毛?!


    他哪裏得罪她了?侯爺不講道理為何要瞪自己?!


    冷雲進了屋,見屋裏空蕩蕩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不是賺了不少錢了麽?怎得也不添置些家具?”


    楊滿月翻了個白眼,“夠用就行了,錢攢著要給阿弟讀書呢。”


    冷雲沉默了下,示意青雲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後又示意他滾蛋。青雲帶著滿心的內傷走到了大門口,望著前來探視的好奇村人,他感到了一陣淡淡的憂桑……


    自己就不該來啊……


    屋裏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不請我喝杯茶?”


    冷雲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勾起唇,心情莫名明亮。


    這炸毛的樣子真可愛。


    “我家窮,沒有茶。”


    “我有。”


    冷雲說著便解開桌上的東西,兩個精致的罐子露了出來,一看就是頗為不凡。


    他打開,推到楊滿月跟前,“給我泡茶。”


    “憑什……琴魚?!!”


    剛欲反駁的楊滿月忽然驚唿,驚喜地扒拉著那個精致的錫罐,“你有琴魚?!”


    “嗯。”


    冷雲點頭,“陛下賜的。”


    “那這一定是湧溪火青了?”


    楊滿月的眼裏冒出了小星星,“琴魚與湧溪火青才是絕配,盡得涇縣鍾秀靈氣!”


    “嗬……”


    見她眼裏的歡喜,冷雲不知為何,心情也會跟著莫名愉悅起來,明明是才見過幾次而已。


    “我去燒水給你泡茶。”


    一個廚師自然也是愛吃的,這樣頂級的吃食在自家跟前哪裏還會去計較其他?


    早把某男的不請自來與昨天的無賴之舉給忘到腦後跟去了。


    “還有這個……”


    冷雲又解開一包油紙,才走兩步的楊滿月迴頭一看,頓時又折迴來,拈起油紙裏的東西就往嘴裏塞。


    細細一品嚐,歡喜地道:“這,這是大榭島的蘿卜!隻有大榭島的蘿卜才能做出這樣味道的蘿卜幹。”


    “哦?”


    冷雲笑了笑道:“你知大榭蘿卜幹?”


    “哼!”


    楊滿月冷哼了一聲,“我是寧波人,怎會不知家鄉的特產?”


    頓了頓又道:“這大榭島位於長江水道和海岸線的交匯點,海風猛烈,氣候適中,四季分明,隻有這樣靠海多風的地方才能培育出大榭蘿卜。培育這大榭蘿卜必須選用皮薄白淨,肉質鮮嫩的長形小蘿卜,等早稻收割後,就在稻田翻耕暴曬,促其土地風化。”


    “等到九月一日前後便播種,直到入冬時收獲後,靠著寒冷氣候與猛烈海風將蘿卜風幹。因海風猛烈,水風大量蒸發,得打地時之利,每百斤鮮蘿卜片條最後也隻得15,6斤,大榭島蘿卜幹之所以口味獨特概因此。”


    “你倒是清楚。”


    冷雲輕笑,“莫不是除了愛做飯也好吃?”


    “好吃怎麽了?”


    楊滿月見他眼帶揶揄之色,嘟起嘴,不滿道:“民以食為天,好吃不很正常麽?”


    說著小手一伸,把那包蘿卜幹利索地順了過去,朝著廚房而去,嘴裏還嘀嘀咕咕道:“正好早飯沒吃呢,拿這個炒一炒,加點黃酒,蔥,糖,再來點醬油,下泡飯可美著!”


    冷雲不由啞然失笑,還真個孩子呢,這小孩子脾氣的……


    楊滿月才不管那冷麵無賴想什麽,麻利地燒水,做早飯,想起大榭蘿卜幹的美味,隻覺肚子裏餓得不行了,動作越發快了起來。


    剛泡好茶,冷不丁地卻見那人站在門口,一雙狹長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怪是瘮人的。


    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問道:“你站這裏看著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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