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嬪又安撫了幾句沈月兒,才把話題轉到九公主身上。


    安貴嬪看著繈褓裏睡得正香的孩子,猶豫了許久,才試探地問:“月兒,公主昨晚睡得可好?”


    沈月兒睫毛微垂,遮擋住眼底的神思,對安貴嬪點點頭:“公主睡得很好,兩位嬤嬤都很盡心,謝主子掛懷。”


    安貴嬪琢磨了一會兒,心道想必聽到公主心聲這種事情,即便沈月兒真的聽到了,為了保證公主的安危,也不會說出來的。


    安貴嬪苦苦一笑,自己為了保住公主的安危,何嚐不是隻能閉口不言。


    見沈月兒麵色憔悴,安貴嬪也沒坐一會兒,便帶人迴了正殿,讓她好好休息。


    鈴鐺恭恭敬敬送走了安貴嬪,立即喜笑顏開地迴到屋裏,對沈月兒說:“小主,有娘娘的庇佑,日後您的日子就好過了。”


    沈月兒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冷不丁卻聽到一個軟糯糯的聲音。


    【娘哎,我的親娘哎,你可別胡思亂想啦!安貴嬪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人家要是真有那去母留子的心思,還能容許你活到晉位?早就在你生產的時候就讓你血崩啦!】


    沈月兒的眼神閃了閃,長長的睫毛垂在臉上,遮擋住眼中的訝異。


    昨天頭一次聽到女兒的心聲,就讓沈月兒嚇了一跳。但這種慧及近妖的事情對幼小的九公主來說,可能就是滔天大禍。所以沈月兒硬生生逼著自己淡定下來,並沒有聲張。


    今日又聽到女兒說話,沈月兒在訝異之後,反而多了一分輕鬆。


    看著桌子上豐厚的賞賜,想必齊桓修對九公主十分喜愛。安貴嬪今日來示好,也是讓自己安心帶大九公主。


    她一個宮女,在宮裏立足最大的倚仗就是皇帝和安貴嬪。既然這二人對自己和九公主都沒有敵意,那麽她就能保證自己活下來,日後可以盡全力護住自己的女兒。


    沈月兒如今心裏隻有兩件事情放不下。


    女兒的心聲,除了自己,應該沒有別人能聽到吧?


    還有,那晚毒雞湯,究竟是誰的手筆?


    *


    齊桓修今天大喜,下了朝便往潤玉閣來。


    王有才早早讓人來報信兒,讓安貴嬪和九公主準備好接駕。


    安貴嬪不知就裏,但皇帝接二連三地往自己宮裏跑,總歸是好事兒,她便趕緊讓彩玉和彩霞給自己裝扮起來,又讓彩雲去把九公主抱過來。


    彩雲是打心眼兒裏瞧不上沈月兒,進了偏殿,甚至都沒給沈更衣見禮,就指著金嬤嬤,扯著尖厲的嗓子又喊起來。


    “你,抱著公主跟我走!”


    齊憶煙睡得正香,又被彩雲吵醒,這下,小公主真是不高興了。


    這個討厭的宮女若是不整治了,日後自己怕是睡不上一個好覺!


    齊憶煙心裏憋著氣,等到了正殿,安貴嬪掀開繈褓,便看到皺眉攥拳,一臉苦大仇深的小奶包。


    安貴嬪一愣:“九公主這是怎麽了?生氣了嗎?”


    齊憶煙對她撇撇小嘴兒。


    【沒錯,本寶寶生氣了!美人兒你要不要猜猜是誰惹的我?】


    安貴嬪臉色一沉,她今早才過去敲打過下麵的奴才,這才過去沒兩個時辰,怎麽就有人惹了公主?


    這個節骨眼敢惹公主,便也是對安貴嬪不敬。


    安貴嬪跟著氣了起來:“寶貝兒,誰欺負你了,告訴母妃,母妃給你做主!”


    齊憶煙費力地在繈褓裏扭來扭去,奈何這副身子太小了,扭了半天也沒看到目標人物。


    安貴嬪示意彩霞去把偏殿裏伺候的鈴鐺叫過來,又從金嬤嬤手裏接過九公主,小心翼翼地把她半立起來,讓她能看到在場的所有人。


    安貴嬪冷了聲音,掃視了一圈屋裏跪著的奴才們,開口道:“九公主乃是金枝玉葉,竟然也有那大膽的奴才欺負到主子頭上?今兒個本宮倒要看看,是誰的心思那麽大,敢欺負九公主,活膩了嗎?”


    安貴嬪說著,輕輕拍了拍九公主的小屁屁,對她柔聲道:“寶貝兒,伺候的人都在這兒了,誰欺負了你,你盡管指出來,母妃給你做主!”


    齊憶煙費力地從繈褓裏抽出自己的小胖手,指著門口的彩雲,然後轉過來示意安貴嬪。


    【她啊!就是她!她每次來偏殿都大唿小叫的嚇唬人,還瞧不起我娘,給我娘送下了毒的雞湯!要不是我機靈,一腳踹翻了毒雞湯,隻怕我娘已經香消玉殞了!】


    安貴嬪心裏大驚,雖然沒聽說毒雞湯的事情,但九公主總不會騙人。


    沈月兒住在自己偏殿,又是自己舉薦侍奉皇帝的人。如今剛生了孩子就被人下毒,倘若真被人得手,那最大的嫌疑人,豈不就是自己!


    安貴嬪猛地攥緊了拳頭,是誰跟自己有這麽大的仇恨,在自己失寵快一年之後,還要下毒手陷害自己?


    安貴嬪不信此事是彩雲自己做的,但這個奴婢是留不得了。


    “彩雲!”


    安貴嬪氣了,又不敢拍桌子,生怕嚇到懷裏的小奶包。


    “奴婢在!”


    彩雲也嚇了一跳,趕緊跪過來。心想才生下來就會告狀,九公主成精了?


    而偏偏自己的主子竟然信了個奶娃娃的話,主子莫不是傻了?


    “說!怎麽迴事?”


    抱著孩子影響發揮,不抱又舍不得這軟綿綿香噴噴的一團肉,安貴嬪這火氣越憋越大。


    “迴娘娘,奴婢什麽都沒做啊!”


    彩雲故作委屈地擠了擠眼淚:“娘娘,九公主還是個奶娃娃呢,奴婢聽人說,剛出生的孩子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想必九公主剛才是看錯了?”


    【嘿!你個刁奴,瞧不起誰呢!】


    齊憶煙隻恨自己不會說話,想了想,又伸手指金嬤嬤,再迴頭看美人兒。


    安美人兒立馬就懂了,指著金嬤嬤道:“奶嬤嬤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金嬤嬤心裏早就對彩雲不爽了,雖說金嬤嬤是宮裏最低賤的活計,可她侍奉的是九公主,即便是公主長大之後,奶嬤嬤也會跟宮裏退下來的嬤嬤一樣,享受奉養。


    這兩天彩雲抽風了似的,沒少去偏殿耍威風,金嬤嬤早就想罵人了。


    金嬤嬤看了彩雲一眼,跪下迴話。


    “迴娘娘的話,這位宮女姐姐每次到偏殿都是大喊大叫,迴迴都把九公主驚醒。對沈更衣從不行禮,對著公主也毫無恭敬。奴才們也是奇怪,九公主生來就不哭鬧,怎會惹得這位姐姐?”


    “你個老虔婆胡說什麽!”彩雲一著急當著主子麵就罵開了。


    安貴嬪使了個眼色,彩玉上去就給彩雲一個耳光:“放肆!娘娘麵前容不得你撒野!”


    彩玉這一巴掌是使了十成十的力氣的。


    雖然彩雲彩玉彩霞和彩虹都是一開始就伺候在安貴嬪身邊的,但每次陛下來潤玉閣,彩雲的眼神就粘在陛下身上挪不開,當初也是她攛掇安貴嬪從身邊推一個人出來借腹生子。


    幾個大宮女都明白彩雲心裏在琢磨什麽,隻是千算萬算沒想到主子會推了個二等宮女沈月兒出來,讓彩雲的一顆心思撲了個空。


    彩玉心裏發恨,想他們潤玉閣之前有多麽風光,若不是這蠢貨存了那不該有的心思攛掇了主子,主子怎麽會失寵那麽久!


    彩雲被彩玉一個巴掌打得眼前一片黑,嘴角也泛了血。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彩玉,都是奴才,憑什麽她彩玉就能打人!若有機會在皇帝麵前露了臉,她定要一一還迴來!


    【喲,心思挺大啊!沒想到都這會兒了,還想著要爬龍床呢?我那個渣爹就是眼瞎了也看不上你啊!】


    齊憶煙覺得不解氣,一隻手指著彩雲,不停地用委屈的小眼神示意美人兒,就是她,她總欺負寶寶,美人兒你快點罰她!


    那含著眼淚倔強不哭的小模樣真是讓安貴嬪一顆心都化了。


    安貴嬪伸手輕輕捏了捏齊憶煙的小臉兒,淡淡道:“彩雲既然不願在本宮麵前伺候,那便不必伺候了。交給內刑司吧,就說對九公主不敬,對後宮嬪妃不敬,讓他們看著罰。”


    彩雲嚇得一個激靈,內刑司進去就得剝層皮,傷了皮肉,她以後還怎麽上進,怎麽當嬪妃,怎麽伺候皇帝啊!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


    彩雲嚇得拚命磕頭,一不小心就沒控製住嗓音,那個尖厲的聲音刺得安貴嬪耳朵疼。


    “小德子小李子,趕緊嘴堵上!拉出去!”


    安貴嬪伸手捂著九公主的耳朵,她都受不了,何況是個孩子。


    門外進來兩個小太監,小德子機靈,進門前從灑掃宮女手裏搶了塊抹布,二話不說先堵了嘴,才跟小李子連拖帶拽把彩雲拖出去。


    齊憶煙很欣賞美人,於是毫不吝嗇地給美人一個大大的微笑,又嘟起小嘴湊啊湊……湊不過來,便伸手摸摸美人的臉,再嘟嘟嘴。


    “你要親親母妃?”


    安貴嬪覺得新奇,見九公主費力地好像要點頭,安貴嬪連忙把臉湊過去,九公主濕乎乎的小嘴就在她臉上蓋了個章。


    安貴嬪開心得咯咯笑,讓彩蝶去拿了剛賞賜的步搖過來逗她玩。


    為了親近公主,安貴嬪今天隻在臉上塗了潤膚的香脂,粉都沒敢擦,護甲和耳鐺也沒敢帶。


    齊桓修來到潤玉閣,聽到裏麵的歡笑聲,便沒讓人通報。


    一進門,就看到安貴嬪一身素雅地哄著九公主玩兒。


    正午的陽光穿過琉璃窗灑在安貴嬪身上,模糊了她的臉,隻看到一雙流盼生輝的美目。


    齊桓修一時有點恍惚,輕聲叫了一聲:“煙煙……”


    安貴嬪專心逗孩子,沒聽到齊桓修說什麽,見到皇帝來了,還高興地見禮。


    齊憶煙可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渣爹,你看看清楚,麵前的人可是全後宮最愛你的女人!那個什麽煙煙,現在正跟你的親兄弟你儂我儂呢!】


    齊桓修:!


    what?


    昨兒不是還說跟堂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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