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之中,刁仁坐在馬背上,看著已經陷入死局的壯漢,眼中滿是享受和愉悅。


    自幼時起,看到血肉在外力下變得糜爛和破敗,就會讓刁仁感到無比興奮和激動。


    用大將軍的話說,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天賦!


    也因為這項天賦,刁仁從一個普普通通的伴讀書童,一躍成為大將軍最信任的近人,地位甚至蓋過了與大將軍有半師之誼的三位家老。


    但刁仁清楚,自己能有這份殊榮和如今地位,全是因為大將軍和自己在本質上,其實是同一類人。


    隻不過為尊者,不能因為自己本性中的殘暴,而讓下屬畏懼疏遠,所以大將軍的身邊必須要有一個更加冷血殘忍的瘋子,去吸引所有人的仇恨和恐懼,從而讓大將軍始終維持著一個稍顯正麵的形象。


    刁仁對此心知肚明,同時也毫無怨言。


    背負一些不足為道的惡名,換來盡情施展天賦的機會和人人不敢直視的地位,簡直是太劃算了!


    同時作為見識和能力都不俗的瘋子,刁仁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永遠享受如今的殊榮。


    將軍府內的兩位公子,都與自己關係生疏,甚至主動敬而遠之,一旦大將軍之位易主,無論換誰上位,自己都不可能落得好下場。


    好在大將軍正值壯年,隻比自己年長十歲,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有生之年應該見不到大將軍之位易主的。


    所以隻要能夠博得大將軍的信賴和倚重,自己就能繼續享受北境之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但凡恩寵稍減,等待自己的下場便是萬劫不複。


    因此刁仁一向小心翼翼,全力做好大將軍身邊的一條瘋狗,三十年來也隻遇到兩次會影響到自己地位的危險。


    十年前,鎮北軍中因為軍需官貪墨,致使糧餉短缺,引起了一場小規模的嘩變,刁仁奉命前往軍中懲處那位軍需官和縱容部下嘩變的將領。


    軍需官自知死罪難逃,早在刁仁趕到之前便已畏罪自殺,而那位自稱無罪的將軍,被刁仁在校場之上折磨了三天三夜,死時隻剩下了一副殘骨。


    有戰力更加強悍的將軍府親兵坐鎮,鎮北軍中人人膽寒,不敢有絲毫反對的聲音。


    唯獨一名小將,在那副殘骨前當眾立誓,五年內為鎮北軍雪恥,讓大將軍刮目相看,讓北境之內再無奸佞!


    當時在場的刁仁,能夠聽出那小將言語間的殺氣,但因為雙方的地位之懸殊,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曾想短短五年時間,那名小將一躍成為威震北境的玉麵將軍,並且得到了大將軍的讚譽和喜愛,恩寵之盛,完全蓋過了刁仁。


    畢竟相比於身邊的一條瘋狗,大將軍肯定希望麾下能有一位彪炳史冊的良將。


    但刁仁沒有忘記昔日校場之上的一幕,自是不能坐視寧衝的崛起,於是便親手炮製出了寧衝與將軍府後宅小妾私通的大案。


    雖然當初的證據全是偽造的,但刁仁自問沒有任何破綻,就連那位小妾也一直以為和自己書信傳情的,就是寧衝本人。


    可大將軍卻命令自己殺了那小妾,不惜戴上一頂綠帽子,也不願追究此事。


    當時的刁仁隻覺得迴天無力,自己死在寧衝槍下的結局已經注定。


    但正在那段時間,民間忽然傳出寧衝擁兵自重,暗中與京城勾連,意欲取代唿延家成為鎮北將軍府。


    刁仁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便親自調查過,完全可以確認,沒有一點實證,全是謠言。


    而且謠言涉及到京城,想要製造完美的偽證,那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難度。


    可大將軍在聽聞此事後,卻突發雷霆之怒,一日內接連下令,削去寧衝兵權,派府中親兵即刻捉拿在山中剿匪的寧衝,無需審問,無需查證,嚴懲不貸!


    從那時起,刁仁才真正看清大將軍的底線。


    身為北境的真正掌控者,大將軍並不在意罵名和笑柄,即便是真的戴上了一頂綠帽子,在唿延家掌控下的北境,也無人敢提及此事。


    大將軍真正在意的,隻有唿延家的地位和權利,哪怕隻有一點捕風捉影的聲音,也會盡全力將威脅扼殺在微末之時。


    時至今日,大將軍都不曾懷疑過寧衝的忠誠,但無論寧衝有沒有反心,那些民間的謠言已經為他的造反鋪平了道路。


    勢力遍布天下的鬼臾區,與大將軍勢不兩立的北境提爐人,在聽到那些風聲後,又會不會主動促成此事呢?


    答案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大將軍根本不在意證據,因為他防備的不是當時的寧衝,而是要踩滅一切可能威脅到唿延家的苗頭。


    刁仁在想明白一切後,自然也要趁機為主人分憂,直接帶人屠滅寧衝全家老小,逼得玄甲軍不得不反,徹底將謠言坐實!


    此次之後,刁仁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威脅永遠都是在不起眼的角落中逐漸壯大的,但凡有人可能對自己的地位產生威脅,都該盡早抹除!


    正如當年校場上的寧衝一般,不盡早除之,必成大患!


    直到今天,將軍府中在沒人能對自己產生威脅,可關東山裏卻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禍害!


    審問冷文杉十年,不但沒問出有用的情報,反倒泄露了唿延家祖墳的位置,這罪過有多麽大,已經無需考量,因為肯定是必死無疑,隻是死的有多慘的問題。


    那一句“小心刁仁”的口信,就是冷雲逼迫刁仁進山的戰書。


    但對刁仁而言,又何嚐不是挽救一切的機會呢?


    隻要將所有可能知曉此事的人都殺光,那自己就還是鎮北將軍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管家!


    冷雲,唿延嘯雨,齊康長,都得死。


    還有那個逃婚的喬家小姐,新一代的玉麵狐狸,苟活至今的冷文杉,一個也不能放過!


    “來吧,讓我看看中原武林的二流宗師,能否將關東山鬧個天翻地覆!”


    刁仁手指輕輕摩挲,滿懷期待的看著那在三人圍攻之下,必定會骨肉炸裂,血腥非常的場麵。


    而遭三人同時圍攻的米四海,麵對直衝膻中的寸拳,摳向雙目的金蠶抹眉,身後勢大力沉,絕對能拍碎腦袋的螳螂拳,以及一隻腳被牢牢鎖住,根本動彈不得的局麵,忽然雙手抱頭,如同撒潑一般原地躺下,並且抬起另一隻腳,踹向那二字鉗羊馬的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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