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名單是安老太君擬的,請的都是熟識的親友,倒也不多,花園的水榭和小樓共擺了六桌,太後被請到了上位,與安老太君坐在一塊兒,陪伴太後同來的是寧妃,也就是睿王的母親,其餘的夫人就按品階和主次坐下,先上了什錦果盤,一時之間,水榭裏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駱佟立在主桌之後,忙得腳不沾地,她這幾日訓練了一批手腳伶俐的丫鬟,隨著她的眼色為貴客上茶遞水,倒也井井有條,沒出什麽錯。


    「睿王妃這幾日就要臨盆了吧?」安老太君對寧妃笑道:「寧妃娘娘還如此年輕貌美,怎麽瞅著就要做祖母了?」


    思璘要她和寧妃多親近,她也不知為何,可她想,聽思璘的話總不會錯,她便照做了,隻是寧妃向來喜靜,要熟絡還要費一番功夫。


    「太君說笑了。」寧妃臉上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是青兒第一個孩子,隻盼著平安、健康就好。」


    安老太君點了點頭。「正是這個理,有什麽比平安、健康還要緊呢?」


    幾個夫人的話題接著轉到了京城流行的服裝樣式上頭,七嘴八舌,聊得起勁。


    安老太君低聲問太後道:「皇後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太後哼了一聲。「等哀家迴了宮,她應該就不藥而愈了吧!」


    安老太君會意,便閉了嘴,離她最近的駱佟則都聽到了。


    據聞,太後極為重視安老太君這位老姊妹的整壽,除了備下大禮,為表慎重,她原是讓皇後陪著一起來的,但就在前幾日,皇後染了風寒,不宜外出吹風,隻得作罷。


    跟著,太後便讓皇貴妃,也就是二皇子和寶瑟公主的母親典貴妃陪她來,可不巧,典貴妃昨兒個跌了一跤,太醫說要好好休養,不宜再走路,如此一來,自然也不能陪太後出宮作客。


    太後不高興了,她都多大數歲的人了,心裏明鏡似的,知道皇後和典貴妃壓根就是不想到臣子家中作客,怕失了身分,所以才找盡借口不出宮,她們啊,一個是太子母親,一個是二皇子母親,都認為自己會是未來的太後,身分無比尊貴,哪裏肯紆尊降貴?


    最後,是寧妃自告奮勇陪太後前來,太後雖不大滿意寧妃平時沉靜又不擅言詞,但好歹寧妃也是皇子之母,讓她陪著來也算是給敬國公府天大的麵子了。


    晌午,擺飯上菜,宴席進行得頗為順利,賓客都顯得興致盎然,駱佟也就覷了個空,自個兒落坐了。


    她和張令霞、駱菲坐在一塊兒,而睿王妃則是因為快臨盆了,肚子實在太大,不方便過來。


    「佟兒,這道菜是怎麽做的啊?實在太好吃了。」駱菲的筷子沒停過,全部注意力都在菜色上。


    駱佟嘴角帶笑。「你說說,有哪道菜你覺得不好吃的嗎?」


    今日所有的菜色都是張令霞為她想的宴客菜,道道得體精致,且中看中吃,色香味俱全,也算是給饕餮樓做了個宣傳。


    「沒有,沒有不好吃的,全都好吃極了。」駱菲埋頭猛吃,根本沒功夫抬眼看路佟。


    駱佟好笑的看著駱菲麵前的泥金小碟,預挾起來放的菜都堆得半天高了。「拜托你吃相好看些,這般狼吞虎咽,不知情的還以為寧遠侯府沒給你飯吃哩。」


    張令霞笑道:「不打緊,反正都訂親了,不怕嫁不出去,你就隻管吃吧!」


    駱菲想到什麽似的猛一抬頭。「佟兒,太後娘娘那邊的菜色也與咱們這邊相同嗎?」


    駱佟失笑。「若不相同你想如何啊?過去挾些來吃嗎?」


    駱菲聳了聳肩,看向水榭那邊。「說說而已,我看她們都不怎麽動筷啊,寧妃娘娘也隻吃了那麽幾口,就這樣收走未免可惜……」


    張令霞笑吟吟地打趣道:「寧妃娘娘向來胃口小,恐怕一日三餐加起來沒有弟妹你一餐吃得多。」


    駱佟看著安安靜靜的寧妃,這個文弱的女人承受得了接下來的風雲變幻嗎?


    陪伴太後出宮是寧妃今日的任務,是思璘所安排的,睿王並不知情,因為思璘直接去說服了寧妃。


    成大事者要不拘小節,這個道理她懂,她明白睿王的帝王之路,他的母妃所扮演的角色很重要,必須有相當的身分地位,才能助睿王一臂之力,也才能讓朝中老臣接受睿王以庶出的身分被冊封為太子。


    她明白,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就是有些擔心,萬一安排好的殺手沒刺對部位怎麽辦?


    萬一太後也受了傷怎麽辦?更或者,忙中有亂、亂中出錯,太後有個三長兩短,那又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太後若有萬一,寧妃就會從計劃中的護駕有功變成護駕不力,兩者之間天差地遠,皇上震怒之下,賜死寧妃也有可能。


    她想問,寧妃究竟是個怎麽樣的女人?看似弱不禁風卻有這等勇氣。


    這個女人明知道自己即將要身受重傷,但為了兒子的前程,還是勇敢的接受了任務,她甚至還對思璘說,若被發現事有蹊蹺,她會咬舌自盡,絕不連累任何一個人。


    她打從心裏動容,也羨慕睿王有此慈母。


    思璘說殺手會有分寸,會讓寧妃看似重傷,但都不是傷在緊要處,而太醫也是他們的人,自然會製造寧妃命在旦夕的假象。


    總之,思璘都安排好了,已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一役,隻準成功,不準失敗,她唯一能做的,隻有為他們祈禱……


    「妹妹,你再這般魂不守舍的盯著寧妃娘娘看,怕是要叫人起疑了。」張令霞忽然附耳過來說道。


    駱佟迴過神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失態了。


    裕親王府是睿王人馬,此次暗中尋找江湖高手扮成金人來對太後行兇的便是張令霞的夫婿——裕親王的嫡長孫孟劍倫。


    另外,張令昕的任務就簡單多了,他平時就跟宮裏的公主們嘻嘻哈哈的,這迴他負責給公主們洗腦,直說不管是皇後或者哪個妃子陪太後到臣子家裏做客都有失身分,因此,典貴妃不惜自摔一跤也不肯陪太後同來,差事才可能落在寧妃身上。


    既然連張令霞那麽聰明的人都同意讓孟劍倫也摻和到此事來,那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姊姊,今夜會過去吧?」她瞬也不瞬的看著張令霞。


    今日也是談雲東選定的太子發動宮變之夜,現在是表麵一派平靜,背地裏暗潮洶湧,太子黨的人馬都來這裏祝壽了,皇上又怎麽想得到他們會在入夜之後潛入宮裏挾持皇上,逼他退位。


    思璘已經改變大周朝的曆史了,在他前生,談雲東從支持太子轉而支持睿王,之後在官場上一帆風順,平步青雲,受人推崇,直到臨終都穩坐敬國公這個位置,且成為大周朝的三代重臣,無人知曉他的真麵目是個為了一己之私,便能對發妻下毒手的禽獸。


    如今,在她刻意誤導談思湛之下,談雲東從支持太子轉而支持二皇子,已經錯了一步。


    等到明日太陽升起,他發現他安排的二皇子沒有去救駕,救駕的竟是睿王,到時不知會有多震驚。


    而二皇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隻憑一封密函就相信宮變救駕的計劃有變,相信信中所言,談雲東要與他商討細節而單獨到城外的飛馬林等候,等他發現不對勁時,他就會自然而然地在林中「迷路」了,這一迷路,怕是要迷到大事抵定才會狼狽的迴來……


    「一定會過去。」張令霞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即又仔細的看了看她的麵色道:「我看妹妹近日的麵色極差,有沒有找大夫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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